幽冥月不堪毒蝕,施針為明月喚回記憶。舒虺璩
而後的三天里,明月處于昏睡不醒的狀態。
無邊無際的黑暗、孤寒,偌大的天地,她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前行著,她沒有家,沒有丈夫兒女,天地雖大,卻沒她的容身之處。
昏昏沉沉,沉沉昏昏。
盛夏七月,天空突下大雪。天氣驟降,淒淒冷冷嫜。
夜半,黎明月猛然驚醒。
黑暗中,床邊坐著一個人,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起身抱住他,可被子下的手指只動了一下,便停下來。
她望著男人的身影,眼眸淡下來,此情此景,恍如隔世錕。
漆黑一片中,他的臉焦急地隱在暗影里,他的聲音幾分蕭索、幾分寂寥,「還記得梅兒嗎,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已經是一對兒女的母親了,之前,我見到她,她還邀請我們,閑下來的時候,去她家做客,她要親手做幾道拿手菜。」
梅兒,皇甫梅兒!月在心里追憶著這個名名,心中百味雜陳。
明月緊閉起眼,不願再去看。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當從黑暗中醒過來時,她覺得自己仿佛只剩一具軀殼在芶延殘喘。
「月兒,你醒了?」听到聲響,景略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他將手探進她的被子里,抓住她的腕。
月慢慢的將臉移向床內,翻身背對他,是逃避,還是什麼?她不知道。
「說話!」景略沖動的鉗住她的雙肩把她從床上扳起。「我知道你醒來了!是不是。」
明月星眸流轉,落到景略面上,望向他。
黑暗中的四目相對,帶著朦朧的距離。
「你,想要怎麼樣?」她的聲音低低柔柔。細听卻是冷冽的。
景略凝眸,全身微微顫栗,「你是我的妻,我要帶你回家。」
明月輕輕地推開他,僵滯的眼神移開,跌倒回床上,好半晌才能費力的挪動自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明月,我知道你現在完全恢復記憶了,我是誰,你比誰都清楚。」景略執念地抱住她,薄唇附在她耳邊呢喃︰「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黎明月在他懷里轉個身面對她,一字一頓的說道︰「就算時間過得再久,發生過的事,親不可以當做沒發生。對不起,你走吧,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景略只覺得懷中嬌軀寒冷似水,那一個個的字仿佛釘在了心上。
從前只覺得她調皮可愛,乖順柔媚,豈不知,這件事,對她的影響是一生無法磨滅的痛。
「這輩子你都是我們的妻子,就算永遠躲起來,你也逃不開!」
「你出去,我什麼也不要听!」
「我會給你時間,但,不要讓我們等得太久。」景略步履生風地踱出去。
明月看著他背景,哭哭笑笑---跌回床上。
命運何以如此翻手為雲,復手為雨?給她真愛,又殘忍地收回,即失去記憶,在事情無法彌補收拾後,讓她回到最初。
若早知道會處于兩難的境地,倒寧可,從來沒有真愛過。
听說夫人醒來,喜慶抱著衍兒走進來。
「夫人,您看,衍兒醒了,是不是給孩子喂些女乃?」她笑著說,眼眸看向床內,彌漫過一絲哀傷。
「他回來了嗎?」明月恍若未聞的問著,並沒有看一眼她懷里的孩子。
喜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這幾天陰沉了好幾日,早起的時候,飄了雪,想必爺不日就要回來了!」
呵呵,南宮勛!她不相信他什麼也不知道,就是因為什麼都知道,才不回來,是不是?
不再言語,明月閉起眸子。整個人看起來又有些恍惚。
喜慶坐到床邊,俯身給她蓋上厚厚的錦被。眼見著夫人自從生產後,一日比一日憔悴,昏睡三天,什麼也吃不進,只有偶爾被強灌起水,被架起來,不了一會兒可還昏睡著什麼也不知道。
「夫人,您好幾天沒吃東西,我備了些肉粥,現在就去盛來。」
「我不想吃,你出去。」
「可是夫人您要是一直這樣不吃不喝,那女乃水恐怕會不夠的,那不就是苦了孩子嗎?」
孩子!明月冷冷地看向襁褓中亂伸著小手的孩子,他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滾出去!」她騰地一下從慶上坐起,伸手推向她……
喜慶從未見過明月這樣大喊大叫的發過脾氣,嚇得灰了臉色,急忙向後退步。
「夫人,您,您別急,奴婢這就出去。」喜慶只當是夫人是討厭自己,便將孩子放到了床上,月身邊。
明月看著身邊一尺距離的孩子,全身都開始瑟瑟發抖。
這孩子,這孩子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現在她要怎麼辦?怎麼辦?若是孩子長大了,問起她與父親的事,她該如何答?——
有如烏雲遮頂的感覺,重重地向她壓來。不堪重負的她,腦海里一片漆黑,一陣急促的呼喊中,明月又一次暈迷不醒了。
喜慶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大聲的喊起來︰「來人哪!來人哪——夫人昏過雲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慕容雪,第一個沖進屋子里,床榻上,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緊鎖的眉宇,昭示了此時的黎明月,連心靈都在經受著烈焰的炙烤。
並未走遠的景略走進來,看一眼明月,急忙上前握了她的手腕,清眸掃身邊的容雪一眼,「我不是說了,要給她時間,你怎麼可以逼她。」
容雪一臉的委屈,臉繃得冰川似的,自己雖然沒有跟她說過話,但也不想澄清,「這道坎是早早晚晚都得邁過去的。」
苡塵走進來,看到喜慶慌成了一團,在屋子里打轉,伸手將孩子抱過來,放到了搖床里,「你出去吧!」
「要不要請大夫?」喜慶很擔心地問。
「這里有現成的大夫,你回去睡吧。」苡塵眉宇舒展,露出一個純然的微笑,明月醒了,相信恢復如初,只是時間的問題。
「那,有事叫我。」喜慶怯生生的走出去。
屋子內,景略,苡塵,容雪,分別坐在角落里,視線出奇的一致。
明月沉睡著,可那縴密的睫羽下時而有晶瑩淚珠滾下來,沾濕了秀枕。「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還不願意接受咱們?」慕容雪自榻上盤膝打坐。
「心氣不足,郁結太重。得立即煎些安心定神的湯藥。」
「心病還需心藥醫,我看還是盡早返回黎國的好。」苡塵邊說著,邊剪去燈芯,昏明的燭火將他的側面輪廓映到了牆壁上,稜角分明俊逸非凡。
「要回,你們帶著她先回去,本尊一定要與南宮勛好好的清清這筆孽賬。」容雪斜挑劍眉,雙目透著絕殺的凶狠。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他慕容雪,便不可以有南宮勛。
「還是再等兩日,明月現在身子虛弱,不宜遠行,還是等她心緒平靜了,咱們再返回黎國!」景略將她細腕放到了被子里,大掌輕撫著她汗濕的額發,心里疼得幾近窒息。
再次醒來的明月,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沉默著,終日昏睡著,渾渾天日。
偶爾醒來後,喂水,她便喝,喂飯,她就吃,大家一度欣喜,想著她不日就會想通的,可誰曾想到,她整個有都麻木了,如同行尸走肉。不再跟任何人說一句話。
慕容雪憤怒地看著她一天天的折磨自己,實在看不下去。
粗魯的將她從床上提起來,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到她如脂玉般絕秀天下的小臉上。
五指山印到她臉上,明月驀然醒神。
驚異地捂著臉,看向面前的暴戾男人。
慕容雪都不記得有多久了,她沒有正眼看過他。
雙手緊握住她肩膀,冷厲地看著她,痛恨又疼惜著︰「這一巴掌算是你欠我的,從今以後,我永遠不會提起你和他的事。我只要你,把你過去迷失了的心,收拾好,重新交給我!」他深鎖著眉,他要的只是她的回轉。只要她撲到他懷里,他發誓,還會如從前一般的疼愛她。
半響,她側首,膚白勝雪,沒有一點血色。
月的嘴角掛上一抹淺淡的笑,淒惶而清冷,「這個世上的好女子都死絕了嗎?你為兩只眼楮只知道盯著我?」
「你,是什麼意思?」慕容雪不置信地看著她,復雜的目光刺眼而張狂。在她的眼楮里,他看到一種鄙夷。
「從最初的強佔,到現在的勉為其難接受,就算你不覺得對不起自己,我都可憐你---堂堂的釋魔宮的宮主,就這點出息?為一個女人甘願將尊嚴踩在腳下?哧哧——」
「黎明月你胡說什麼……」慕容雪盛怒!正要發作,就听她接著笑道。
「我平生最討厭什麼樣的男人嗎?」她眼神犀利的射向他,「那就是,明知道自己女人出牆,還可憐巴巴的搖尾乞憐的男人……」話說一半,不言而喻,月輕蔑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