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野」,童笑笑辦公室。
童笑笑坐在辦公椅上,一只手抬著下顎,白皙的臉頰上帶著一絲倦容,另外一只手在筆記本上涂涂畫畫,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你找我來,不會就是來看你在本子上畫小人的吧?!」沈湘看著她的筆記本,揚眉問道。
童笑笑似乎才想起對面坐著的沈湘,抬起頭看著她,「電影很成功。」
「說主題。」
「立鑫被程子萊挖走了。」童笑笑嚴肅的看著她。
「怎麼會?」沈湘不相信的問道。
「我也納悶,但事實如此。」
「立鑫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平時和我聊天時,我也能夠感覺到他對你的崇拜和敬佩,而且我想你也能夠感覺到,立鑫喜歡你。」沈湘直白的說道。
「我知道。」童笑笑點頭,很早就明白立鑫的感覺,「不過,人都是現實的,以前的立鑫還沒有被娛樂圈染黑,比較重感情,在娛樂圈呆久了,自然而然就會被同化。」
「這倒是。」
「我讓程子萊給我留了幾個新人,你等會兒去挑挑,看有沒有特別有潛質的。」童笑笑示意。
「好。」
「另外。」童笑笑認真的看著她,「你和林于淳?」
沈湘的眼眸微微閃爍,嘴角突然拉出一抹燦爛的微笑,「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就知道你會栽在林于淳的手上。」童笑笑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命中注定。」沈湘也很認命。
「林于淳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準備怎麼辦?」
「不知道,看他以後有什麼打算吧,我手中還有一些錢,如果他願意,我會全部給他,讓他重新開始。」沈湘很認真的說道。
「林于淳的能力倒是不需要質疑,關鍵就是,當慣了大少爺的人,突然從最基層做起,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我相信他。」
「要不然還能怎樣?」童笑笑無奈的說著,嘴角突然一笑,「以林于淳的模樣,當明星其實倒還不錯。」
「我最親的弟弟已經被你涂毒了,我最愛的男人你能不能放過,童制片!」沈湘大吼,「要說論外貌,你家齊塵楓更甚一籌,又懂得討人歡喜,哪像林于淳那種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不適合混娛樂圈。」
「就知道你護短。」童笑笑站起來,伸懶腰,很散漫的吩咐道,「等會兒你就去聯系程子萊的助理,把新人選好,估計程子萊也不會給你留什麼好貨色,但不管怎樣,先挑點再說。另外,過幾天國外有個電影節,我讓公司這邊把我們的電影報上去參賽了,被提名了,到時候你陪劇組工作人員一起去參加,順便找機會和立鑫聊聊,看能不能有挽回的機會。」
「好。」
「另外,我听說沈洋這段時間和一個小模特走得有些近,你注意一下,如果不是為了抄緋聞,最好不要讓沈洋去踫這些想要上位的女敕模,容易敗壞名聲。」童笑笑提醒。
沈湘點頭。
其實,她知道沈洋和那個小模特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因為前段時間他們之間的尷尬,她一直沒有開口和他談談,既然笑笑都已經注意到了,那就意味著,事情已經到了該需要注意的程度了。
她抿了抿唇,起身走出童笑笑的辦公室。
對于沈洋,她到底該怎麼辦?
除了工作上面的正常交流,他們之間幾乎到了陌生人的地步。
熟悉的電話鈴聲響起,沈湘看了看來電,不自覺的抿了抿唇,控制情緒接起,「于淳。」
「嗯,你在哪里?」那邊的人,永遠都是冷冰冰的語氣。
「我在上班。」沈湘也早就習慣。
「那等你下班再說。」「于淳,什麼事?」沈湘在他掛斷電話之前,連忙問道。
下定決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後,就想好了,什麼事情都必須遷就他。
「我收拾好了行李。」那邊的聲音,第一次有了一點點溫度。
「我馬上過來接你。」沈湘連忙說道。
「不用,下班後我等你。」
說完,還未等沈湘說話,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沈湘看著「通話結束」的字樣發呆,嘴角拉出一抹淺笑,也覺得自己變現的似乎太激進,她會不會積極到,把他嚇跑?!
應該不會!
她嘴角的笑容一直沒有減退,重新撥打了一組號碼,決定還是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妥當,挑選新人。
……
童笑笑今天真的有些累。
怪只怪昨晚上,某個男人毫無節制,縱欲過度。
她揉揉酸痛的腰間,真是要人命!
手邊的電話突然響起,她看了看來電,整個人突然嚴肅了很多,「喂。」
「童小姐。」
「查到什麼了嗎?」
「嗯,查到了當年在你外公家當佣人的袁碧珍所在地。」對面那個男人一五一十的說道。
「袁碧珍?」
「從資料上來看,如果沒有推斷錯,她應該是你的親外婆。」
「……」
手中的電話突然滑落!
童笑笑告訴自己,不能慌張,控制情緒。
但是,她卻覺得全身都在發寒,身體在不停的發抖。
她要怎麼去接受這個現實!
辦公室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齊塵楓一臉清爽的模樣出現,嘴角洋溢著愉快的笑容,「笑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沈洋被提名最佳男配……」
嘴邊的話,突然戛然而止。
他大步的走過去,摟著她的肩膀,「怎麼了?」
童笑笑似乎才回神,她轉頭木訥的看著齊塵楓,咬著的雙唇已經發白。
「放開!」齊塵楓修長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
童笑笑緩緩松開,雙唇突然充斥著刺目的紅色,微微有些發腫。
「不要傷著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齊塵楓溫柔的問道。
童笑笑輕輕的推開他,重新拿起掉在旁邊的電話,清了清喉嚨,讓自己的情緒在此刻盡量處于平靜的狀態,「繼續。」
那邊的人似乎並不意外童笑笑的表現,重新開口道,「袁碧珍曾經你是外公家的佣人,在16歲就進了你外公的家,但在20歲的時候,被你外公送去了精神病醫院。當時我們的注意力一直沒有在你外公的身上,所有精力全部花在了楊菊芸和你大舅二舅的身上,忽視了這個非常重要環節。」
「袁碧珍怎麼會去精神病醫院?她精神有問題?」
「她精神沒有問題,不過她引誘你了你外公犯錯,就有問題了。當時你外公已經和楊菊芸結婚,而袁碧珍也有了身孕,你外公的母親容不下袁碧珍的存在,便故意對外放話說袁碧珍精神有問題,在軟禁了10個月後,生下了你母親,就被你外公那一家人送去了精神病醫院,一直到現在。從未有人真正懷疑過其中蹊蹺。」「你是怎麼查到的?」童笑笑冷靜的問道。
「怎麼查到的恕我無可奉告,不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袁碧珍的地址。」
「說。」
那邊的人說了一串地址,掛斷電話前提醒道,「童小姐,我們私家偵探和其他有別,很多證據無法對外提供,那會對我們自己產生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我發現,你讓我調查的事情,有很多事情對方都已經構成了犯罪,我建議你最好是報警。」
「不需要。」童笑笑斬釘截鐵,「你繼續幫我查,我會把剛剛你給我提供的訊息錢打到你的賬戶上。」
「謝謝。」
掛斷電話後,童笑笑還一直緊捏著手機。
真好笑,就算她知道楊菊芸是在利用她,也沒有想過,她一直以來真正當成親人的人,居然和她沒有半點關系。
她突然就笑了。
冷冷的笑了,笑著笑著,眼淚都笑了出來。
她真是白痴,白痴的以為,這個世界上還有親情存在。
「童笑笑。」齊塵楓一把拉過她,強硬讓她看著自己,「怎麼回事?」
童笑笑抬眸看著齊塵楓,眼底的迷霧讓她看不真切,她只是輕啟薄唇問他,「齊塵楓,這個世界上,我還能相信誰?」
「媽的!你到底怎麼了?!」齊塵楓怒吼,他受不了童笑笑這樣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仿若全世界都棄她而去!
「你相信嗎?楊菊芸根本不是我外婆,她所有表現出來對我的好,對我的關懷,統統都是假的,統統都是!」童笑笑受不了的大叫,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他手臂中,「我還以為,我是一個有家的人,我不是孤兒!」
「你還有我!你忘記了,你還有我!」齊塵楓一把抱住她。
童笑笑,你感覺到了嗎?
這個世界上就算全世界都沒有了,你還有我!
「齊塵楓,我好難受,我的心口好痛!」童笑笑靠在他的胸膛里,听著他的心跳,痛苦的說道。
她的眼淚順著眼眶不停的往下掉。
她一直都知道,楊菊芸並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喜歡她,但她真的沒有想到,從來沒有想過,楊菊芸不是她的親人!
她就是這麼好被利用的嗎?!
「笑笑,我知道你的感受。」齊塵楓把她緊緊的抱在懷抱里,「痛痛快快哭一場吧,哭過了就好了,你要知道,不管怎樣,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半步,我永遠都在你身邊,只要,你還需要我!」
「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童笑笑埋在他的胸口,死死的抓著他的手臂,他的手臂上,都是她指甲劃過,留下的深淺痕跡。
「你不會沒有我。」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
那天,童笑笑放縱的哭泣,不知道多久!
她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為了某一件事情流過眼淚了,那天,卻仿若把這5年的委屈都哭透了,她覺得她的眼淚已經哭干,聲音已經哭啞,心都哭得沒有了知覺。
她從來都沒有此刻那麼深刻的明白,她對親情的渴望到底有多強烈。
所以那一刻,她差一點點就告訴齊塵楓,他們之間還有一個童童的存在,但,終究,話在嘴邊,她咽了回去,不是不想告訴他,而是,她沒辦法告訴他,除了親情,她還有友情,還有對余漠,對蘇舒的愧疚,她不能那麼自私的把童童說給他們就給他們,說要回來,就要回來。
每次和余漠的對話,她都能夠體會到,余漠想要童童陪在他身邊的強烈想法。
她,沒辦法拒絕余漠。
……
同天晚上,楊菊芸當著所有程家人的面上,有律師在場的情況下,把「光野」百分之2的股份劃分在了她的名下,那一刻,她看到無數多雙眼楮散發出來的刺目光芒,一道一道仿若想要把她狠狠的分割一般。
可她,卻坦然的笑了。
絲毫沒有在意周圍人的視線,就連楊菊芸溫和的眼光,她都覺得,和自己沒有了關系,她只需要去高興,她所得到的就行。
這個程家,真的沒有什麼,值得她去留戀和內疚!
……
沈湘忙完了工作,匆匆忙忙的趕去了酒店幫林于淳提行李。
今天一天真是忙的要命,選撥新人不是三兩下功夫,需要考核的指標太多,本想找笑笑商量一下,一推開她辦公室門就看著她死死的抱著齊塵楓在撒嬌,她想要打斷他們的恩愛,提醒他們可以回家再上演這些種種時,齊塵楓那黑透臉頰的模樣對著她時,她就灰溜溜的拉過房門,自己去應對工作上面的事情。
斟酌再三,終于選好了4個看上起還算比較有潛質的新人。
落實好了一切之後,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半個小時,她開著車一路 進擎天大酒店,還好,她推開房門的時候,看著林于淳只是悠閑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並沒有因為她的遲到而表現得不耐煩。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嘴角帶笑,「走吧,現在回去,還能自己做飯。」
林于淳點頭,提著一個行李箱。
沈湘有些納悶,看著他小小的箱子,她感覺還沒有她平時出差時帶的東西多。
「我的東西不多,但夠了。」他似乎看出來她的疑問,解釋道。
沈湘沒有多說,只是點頭。
一起回到公司送給她的那套公寓,室內面積只有80多個平方,兩室兩廳,她想好了,主臥就留給林于淳的爸爸和媽媽住,她和林于淳就住在旁邊的次臥就行,公寓雖然不大,但是格局很好,是沈湘一直以來都喜歡的緊奏小戶型,就算一個人住,也不會覺得太過空曠而孤獨。
她打開房門,「房子可能有點小,先將就住著。」
「嗯。」林于淳只是點頭。
「你以前送我那套房子,我……」
「我知道。」林于淳表現得很淡定。
他甚至沒有告訴她,他一早就給物管打過招呼,如果那套房子要賣,得事先給他招呼。
「賣了的錢我全部存在這張卡里面了。」沈湘從錢夾里面抽出那張銀行卡,「還有這幾年你給我的零用錢,沒花的我都放在了里面,給你。」
林于淳冷冷的看著她,突然寒冷的氣息讓沈湘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她就知道,林于淳會生氣。
「我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分你的錢和我的錢。」沈湘拉著他的手,他的手真的很涼,跟這個男人的性格一樣,「以後你賺了錢都是我們一起的,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你相信我還會賺錢嗎?」林于淳很嚴肅的問她。
她很肯定的點頭。
「你相信我賺了錢會養你嗎?」
「我相信。」
沈湘很認真的看著他,很認真的回答。
「我會養你,一輩子。」林于淳堅定的說著,整個臉往下靠,薄涼的嘴唇靠在她的唇瓣上,「但是,你得給我時間。」
「多少時間,我都會等你。」
林于淳狠狠的吻著她的唇瓣。
只要這個女人還在,他就永不會放棄,因為這個女人,是他的最愛,他想要給她全世界最好的,也因為,這個女人,毫無條件的相信他。
而他的父母,為什麼就不相信,他可以,就憑他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讓他們過得很好!
電話鈴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兩個如膠似漆的人突然愣了一下,緩緩的放開彼此。
沈湘臉紅的整理著自己已經凌亂的衣服,「我去做飯,你接電話。」
林于淳看著他的模樣,嘴角似乎拉出了一抹不易發現的笑意,看著來電,皺了皺眉頭,「媽。」
「死哪里去了?我和你爸都不要人管了是不是?!」
「我說過有點事情,等會兒晚點過來,爸不是沒事了嗎?」
「沒事?!癱在床上像死人一樣叫沒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遇到你父子,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後半輩子來受罪!」林夫人惡狠狠地咒罵著。
林于淳的眉頭蹙得很緊,他知道他母親一直沒有從破產的陰影中走過來,也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們,他和沈湘的事情,但終究也不可能去瞞著他們,他想了想,「我馬上過來,正好有事情和你說。」
「快點!」
那邊掛斷電話。
沈湘在廚房里面做飯,她昨天就在超市買了一些蔬菜和肉回來,想著也會讓林于淳吃著她親手做的飯菜,莫名的幸福感從心底流淌。
「沈湘。」林于淳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
沈湘轉頭看著他,「你去看會兒電視,等會兒就好。」
「我不吃了,我要去醫院。」
沈湘愣了一秒,隨即一笑,「是你爸爸有事嗎?」
「也算是。」
「哦,那你去吧,我幫你留飯。」
「不用了,你自己吃就是,我在醫院隨便吃點就行。」
「醫院的飯怎麼是人吃的。」沈湘皺著鼻子說道,「這樣吧,晚點我幫你送過來,要不要給你爸媽做點?」
林于淳本想拒絕,又抵不過沈湘如此殷勤的模樣,「好。」
「那你先去,我隨後就到。」沈湘高興的說著。
林于淳欲言又止的,點了點頭。
沈湘看著廚房的飯菜,覺得太簡陋了點,又從冰箱里面拿出來一只雞,放進高壓鍋,慢慢煨是不行了,只能兩三下炖熟就是,等林于淳的爸爸出院了,她再好好做湯給他們喝。
這麼想著,沈湘快速的做飯菜飯,打包,往醫院趕去。
病房很安靜。
沈湘猶豫了半響,才鼓起勇氣推開房門。
就算林于淳現在的條件真的很差,也還沒有至于到讓林于淳的父親住進多人間。
沈湘走進病房時,林于淳並不在里面。
林父依然躺在病床上,面無表情。
倒是林夫人,躺在兩外一張陪護床上,抬頭看著沈湘,眼神頓時尖銳起來,直直的看著沈湘,「狐狸精,你來這里做什麼?!」
沈湘憋著一口氣,沒有發怒,聲音還很溫柔,嘴角居然帶笑,她告訴自己,忍忍就是,反正也習慣了,「于淳說這里的飯菜難吃,就在家做了點給你們送過來。」
「于淳都是你叫的嗎?不知道你用什麼招數勾引了我兒子,告訴我,你永遠都不可能讓我承認你是我兒媳婦!」林夫人高昂的聲音怒氣沖沖的說道。
林父有些不耐煩,睜開眼楮看了一眼,皺著眉頭又閉上了眼楮。
沈湘深呼吸,忽視林夫人吼的那些,把飯菜拿出來,「炖了點雞湯,你嘗嘗。」
「不喝,都是些飼料雞,有什麼好吃的,況且了,我吃的雞湯必須要和燕窩一起炖,你里面都有什麼?!」林夫人揚眉問道。
沈湘很想破口大罵。
吃水都吃不起的人,有什麼資格評判她的東西破?!
算了!
她強忍住怒氣,徑直從保溫瓶里面舀出一碗,「嘗嘗看,超市阿姨說了,不是飼料雞。」
「說了不要,聞著就有一股窮酸味。」林夫人猛的一把推開。
滾燙的雞湯從沈湘的手背上滑過,一股錐心的疼痛瞬間炸開。
沈湘本能的放開飯碗,飯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聲音。
「夠了!」林父突然睜開眼楮怒吼,「你是不是嫌我還沒有死?!我們林家不需要你這種媳婦,你給我滾!」
一字一句,深深切切的厭惡。
沈湘捂著自己發紅的手背。
整個病房突然很安靜,安靜得仿若都能夠听到白熾電燈散發光芒的聲音,沈湘站在病房中間,覺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很可笑。
她為什麼要去這麼討好這些不願意接受她的人。
明明一切都不是她的錯,他們憑什麼這麼理所當然的怪在她的身上。
她轉身欲走。
一頭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
他冷著臉拉過她手中的紅腫,整個人散發著逼人的寒氣,「不管你們怎麼想,不管你們怎麼反對,我都決定了和她在一起。」
他的眼眶充斥著血絲,那是一種強忍的怒氣集結而成。
「好!很好!你和她一起給我滾!」林父隨手從床頭邊拿起一個玻璃杯子,一把直接扔向林于淳,準確的砸在他的額頭上,瞬間鮮血直流。
但林于淳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冷眼看著林父,「發泄夠了嗎?」
林父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夫人看著林父的臉色不對,又看著自己兒子額頭上那不停往外流的鮮血,連忙跑出了病房去叫醫生。
沈湘也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用手捂住他的額頭上的傷口,「于淳,痛不痛?痛不痛?」
「我不痛。」
「怎麼會不痛?」沈湘咬著唇,「我馬上去叫醫生。」
正說著,林夫人已經叫了醫生進來。
醫生一看林父的模樣,連忙拿起旁邊的氧氣放在他嘴上,吩咐身邊的護士說道,「去拿降壓針,快點。」
護士匆匆忙忙趕過去。
林夫人在旁邊著急地問道,「醫生,怎麼樣?我老公沒事吧。」
「我怎麼知道!」醫生生氣的說著,「叫了你們不要惹他生氣的,他血壓高你們不知道嗎?還想來一次腦溢血嗎?」
林夫人連忙搖頭,急得眼眶都紅了,「醫生,你要救救他,救救他……」
「安靜點。」林于淳上前,一把拉過他母親,「不要打擾醫生。」
「都是你,都是你惹你爸生氣,為了狐狸精,你誰都不要了是不是……」林夫人一直不停的碎碎念。
「夠了,要吵外面去,病人需要安靜的空間。」醫生怒斥林夫人。
林夫人立馬閉嘴,不敢多說。
林于淳看上去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從他緊捏的手指中,她知道,他一定擔心得要死。
總覺得自己呆著這里,格格不入。
沈湘一步一步的退出病房。
她的手背其實也很痛,她想,應該也不會比自己的心更痛。
……
不知道過了多久。
病房門被人打開。
醫生和護士離開了病房。
病情應該穩定了下來。
沈湘不知道林于淳的傷口處理了沒有,她就坐在外面的走廊上,安靜的等著他出來,她不敢進去。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再次被人打開。
她抬眸,看著林于淳提著暖水瓶出來。額頭上的傷口似乎已經處理過了,貼著一塊白色的紗布。
「怎麼還沒走?」他冷聲問道。
她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應該不止一下。
她站起來,其實腿有些發麻,但是她看上去很好,她說,「我這就走。」
她轉身,一步一步離開。
冷清的走廊上,只有她鞋子觸踫地板的聲音,清脆的聲音。
突然,身後出現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她只感覺自己整個人從後面被一個熟悉的胸膛緊緊抱住,「沈湘,對不起。」
沈湘垂下眼眸。
她不想听到這一句。
「沒關系,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父親高血壓,也不知道我的出現他會反感到這個程度,以前沒有見你父親這麼不待見我,是我高估了自己。」沈湘一字一句,不快不慢的說著。
真的是她太高估了自己。
她以為她主動示好,放低姿勢或許就能夠讓他們容納自己,是她太自以為是,以為真心付出就會有結果。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他們排斥她,到了這個地步。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相信我。」他把她抱得更緊。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她的委屈。
他何嘗不知道她想要快點融入他的家庭。
「嗯,我相信你。」她轉身,看著他的帥氣的臉頰。
她說過的,她都相信他。
「手背還痛嗎?」他拉起她的手,看著細膩的肌膚上,已經起了紅皰。
「不痛。」她收回手,看著他眼中的不高興時,補充說明,「現在不痛了,我回去擦藥,明天就會好。」
「我去藥房幫你拿藥。」
「不用,家里有。」
「昨天半夜你才搬過去,你確定有?」林于淳問她。
他其實看出來了,她的敷衍。
「我自己去拿,你快去打溫水給你爸媽洗臉腳讓他們早點休息。」沈湘推開他的手,嘴角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走離開他的視線。
他看著她的背影,捏緊了手指。
……
S市的郊外,有一所比較出名的精神病醫院,因為醫院在山頂,空氣特別好。
童笑笑坐在副駕駛室,看著車子緩慢的盤旋著在曲折的山間小路,車窗外的風景如畫,這里果然是很適合療養的地方。
她嘴角突然冷漠一笑。
從知道她親身外婆住在這里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並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她必須得保證她去那里,至少楊菊芸不會知道。
她可以很肯定,這個程家,除了楊菊芸和何爺爺,估計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她的身世。當然,她也會讓楊菊芸一直誤會,她自己也不知道!
「塵楓,你覺得他們為什麼當時不做直接點,非要把她送進這里呢?」童笑笑轉頭問著認真開車的齊塵楓。
齊塵楓抿著唇,「有句話說得很對,死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對精神的折磨。」
童笑笑似乎明白的點了點頭。
「我想,你外公那一家人,應該是恨透了袁碧珍,要不然不會用這種手段。一個正常的人混在一群精神病人之中,你說會怎麼樣?」齊塵楓揚眉問道。
「成為精神病。」童笑笑看著他。
「這或許會是最好的結果。」齊塵楓轉頭看了一眼童笑笑,「最壞的結果就是,她永遠都無法讓自己成為精神病。」
童笑笑垂下眼眸,眼中的難過被她長長的睫毛遮掩。
「別想了,去看了就知道了。」齊塵楓安慰道。
童笑笑咬著唇,點頭。
……
到達精神病院山頂,一扇鐵大門緊閉著,通過鐵欄桿,童笑笑看著里面的病人零零碎碎的走過里面的草坪,一些人自言自語,一些人東倒西歪的轉著圓圈,還有些人似乎在咬著腳趾,哼著歌曲,太陽透過他們頭頂上的樹葉照耀下來,零碎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恍惚讓人覺得,遠離了城市的喧囂,里面看上去很是和睦。
門衛保安打開鐵大門,讓他們進去。
有一道安全通道直接通往院長辦公室,齊塵楓和童笑笑說明來意之後,院長很是友好的接待了他們,當然,齊塵楓和童笑笑說的並不是想要見誰,而是想要捐資,但不想讓人知道,還想讓他保密。
院長一听,當然是願意得很,連忙答應。
齊塵楓提議讓院長帶他們四處看看。
來之前,私家偵探那邊給了她一張袁碧珍的相片,她憑著記憶一直在尋找。
「院長,這里的人都是精神病嗎?」齊塵楓隨口問道,「他們看上去很正常。」
「你說那些嗎?有時候正常,有時候發病。很多時候都是要靠藥物要抑制,有些來醫院調養一段時間或許還能有好轉,但是有些,就一輩子只能呆在這里了。」院長搖著頭,無奈的說著。
「有沒有那種呆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病人呢?」順著話題,齊塵楓問道。
「當然有。都在那邊那個院子,因為都知道那是無藥可救了,我們這邊人手有限,也就沒有花太多時間照顧,而且那些人,多半都是沒有親人的,就算有親人,過幾年也沒有了。」院長似乎都已經麻木了。
「我們可不可以去看看?」齊塵楓接收到童笑笑的目光,問道。
「當然。」院長連忙引見。
齊塵楓拉著童笑笑的手,跟著院長身後。
後面還跟著些人,大概是怕精神病人突然有發病,有危險。
走向後面那個院子,明顯感覺到這個院子要陰森得多,台階上似乎都長起了青苔。
童笑笑忍不住拉緊了齊塵楓的手,整個人在控制情緒。
齊塵楓直接把她摟緊懷抱里,給她溫度。
「這里基本都是兩三個人一個房間,根據病情分的,一共四層樓,年齡都很大。」院長邊走邊說,「其實我們也很想好好照顧一下,但就是因為資金方面的原因,一直沒辦法改善,你們願意出資,那真是要感謝你們!」
「我們也是盡我們微薄之力,能夠幫助社會上這些弱小群體,我們也非常榮幸。」齊塵楓一直緊抱著童笑笑,轉眸突然看到一扇窗戶里面,坐著的那個白發老人,她安靜的看著窗外發呆,視線不知道停落在哪里,一個人靜靜的坐著。
童笑笑也看到了,整個人突然緊繃。
「里面這位是因為什麼原因在這里的?」齊塵楓問道。
「她?其實我們也不清楚,我接手這里的時候,她就在了。平時很安靜,不愛說話,不過很反感和別人同住,所以這里就唯獨她是一個人住的。而且一般不會出去,就在自己的房間,看著窗外,一呆就是一天。我們也在懷疑或許她不是精神病,但每次試圖問她點什麼,她總是不開口,也就只有任她如此,幾十年來,听說沒有人來看過她,估計就算讓她出去,她也沒辦法生活。」院長嘆息。
童笑笑的身體,不停的發抖。
「如果不是精神病,怎麼不送去養老院?」
「這個本來也聯系過養老院,不過養老院那邊不收。袁碧珍雖然看上去正常,不過她的舉止和其他老人又有所不同,不能完全排除沒有精神病。」院長解釋。
齊塵楓點點頭,「我們走其他地方看看吧。」
「這邊請。」
童笑笑忍不住轉頭再看了看那位老人。
老人的頭發已經花白,雙目失神,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仿若她的整個世界,就只有外面的藍天和白雲。
她鼻子一酸。
她可以想象,她被囚禁在這里,是有多向往,外面的自由!
齊塵楓和童笑笑走的時候,捐資了100萬。
院長激動無比,不停的邀請他們常來。
肯定是會來的。
這里有她的親人!
離開精神病醫院,齊塵楓開車回去。
童笑笑的眼眸一直看著醫院的方向,「塵楓,你說我外婆,精神還好嗎?」
「我不知道。」
「你說她還會不會認我?」
齊塵楓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什麼時候才能接我外婆離開?」
「笑笑,我們先別急,我會讓院長保證外婆的起居生活,目前,還不適合讓楊菊芸發現,我們已經找到了外婆,也不能讓她知道我們知道了你的身世。堅持一會兒,不差這段時間。」齊塵楓說道。
「我知道,只是覺得,我真的很恨。」
「我也是。」
齊塵楓緊捏著方向盤!
這個世界上,誰讓童笑笑這麼難過,他會讓那個人,比童笑笑的難過還要難過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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