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小馬乍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這個青年自視甚高,容不得別人比自己強。四個賊人見風使舵,爭相吹捧,青年大為受用,拍劍笑道︰「本少爺馬上到不夜城挑戰城主,神刀門段青霄年事已高,贏了也顯不出本事。」四個賊人連聲稱是,心里都明白,暗道︰你要真去了不夜城,如果活著出來我跟你姓。表面上奉承連連,青年點頭道︰「看你們頗有悔意,本少爺網開一面,饒你們一次。記得要改惡向善,再若胡為,定斬不饒。」一名賊人拍胸脯擔保︰「少爺放心,我等決不敢胡為。」另一名賊人恭維道︰「只要少爺戰勝不夜城主,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開宗立派之時,我等一定前去效奔走之勞,以償今日大恩。」青年有些飄飄然,微笑道︰「只要你們真心改過,本少爺一定收留。」四個賊人千恩萬謝告辭離去,心道︰你收留我們,除非你不去不夜城,只要進去就別想活著出來。魏河陽遠遠看著,這個青年明明閱歷甚淺,偏偏要裝作老江湖。正想著要不要見面,青年朗聲道︰「後面的朋友出來吧。」魏河陽一驚,想不到自己如此小心還是被發覺了,看來這個青年內功修為精湛,難怪如此狂妄。當下整衣跳下,抱拳道︰「這位小哥竟然身懷絕技,佩服。」青年看魏河陽堂堂一表,抱拳還禮道︰「好說,些須毛賊,不值一笑。看閣下形容當是武林中人,難得有緣相見,何不切磋一下劍術?」魏河陽當然沒有退讓之理,剛好借機會看看這個青年的寶劍有何稀奇之處。兩人並不通名,青年銳氣正盛,探手出劍,一道奇異的光芒射出,魏河陽注目細看,只見青年手中的寶劍晶瑩剔透,日光下呈現七彩光芒,以前從未听說過。青年揮劍直刺,魏河陽拔出赤煌寶劍招架,一聲怪響,赤煌寶劍竟然被對方寶劍砍出一個缺口,魏河陽大驚跳出圈外。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赤煌寶劍乃是恩師所贈,極為鋒利,雖不是極品也是一等利器,今日竟然被砍出缺口,足見對方的劍出類拔萃。青年意猶未盡,魏河陽道︰「小哥的劍太過鋒利,難以匹敵。」青年笑道︰「我的劍乃是舉世無雙的利器,听說不夜城主的龍鱗寶刀也不差,看來只有不夜城主才能與我放手一搏,告辭。」轉身離開,跳上白馬,如飛而去。魏河陽吃驚于對方的寶劍,自己的師父一直沒有提起過,見面時倒要問一問。師徒兩個約定的時間是黃昏,伍青陽解決了信陽侯,到長亭與魏河陽會合。魏河陽提到寶劍,伍青陽看過赤煌寶劍的缺口微笑道︰「這柄劍為師認得。」魏河陽問道︰「什麼劍如此鋒利?」伍青陽道︰「你先說說經過,回頭為師再告訴你。」魏河陽把經過詳細一講,伍青陽大吃一驚︰「你說什麼?那個青年真的到不夜城去了?」魏河陽有些納悶,點頭道︰「不錯,他口口聲聲要挑戰城主,做天下第一高手。」伍青陽頓足道︰「這個孩子怎如此莽撞,不夜城豈是他能去的,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魏河陽從沒見過師父如此著急,無暇多問,匆匆備馬,兩人快馬加鞭趕奔不夜城。青年是清晨動身,伍青陽師徒黃昏才開始趕路,已經差了大半天,再加上青年的馬極為神駿,要趕上談何容易。伍青陽心急如焚,魏河陽也弄不明白,只能跟在後面,兩人火速趕到不夜城,守門人都認得伍青陽,常霄早就交代過,伍青陽是一等貴客,根本不用通報,因此熱情款待。伍青陽問道︰「有沒有年青人來這里挑戰?」守門人點頭︰「有,這個青年口氣不小,本事一般,不過他的劍可非同小可,驚動了城主。」伍青陽忙問︰「結果如何?」守門人笑道︰「還能怎樣?自然是一命嗚呼,城主正在欣賞寶劍,已經有半日光景了。」伍青陽臉色大變,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
那個青年不自量力,已經喪命,常霄對這柄寶劍極為關注。憑自己的閱歷可以認定,此劍乃是當今極品中之極品,價值無法估量。當然,常霄不會考慮這柄寶劍值多少銀兩,心里想的是,如果當初醉霞道人手上有這柄寶劍,就算不能戰勝段青霄也不至于身死,造物弄人,可悲可嘆。睹劍思人,心里頗為傷感,獨自一人飲酒,回想當初與醉霞道人來往的情景,早忘了身邊的一切。手下人稟報,伍青陽來了,常霄準備迎接,把伍青陽師徒讓到大廳。魏河陽想起來,這個城主就是當初捕捉火龍駒之時遇到的奇人。看伍青陽神色不對,常霄問道︰「伍兄遇到什麼大事?憑你我兄弟,什麼難題解決不了?」伍青陽長嘆一聲︰「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今日向城主挑戰的青年乃是伍某嫡親的佷子,霧靈山莊的接班人。」此言一出,常霄不由愣住了,魏河陽也覺得意外,想不到那個狂妄的青年與師父竟然有這麼深的關系。伍青陽解釋道︰「家父知我在霧靈山莊呆不長,特意把我佷子帶到深山仔細教,準備繼承霧靈山莊。」魏河陽問道︰「未曾謀面,師父怎知那青年的身份?」伍青陽苦笑︰「這柄寶劍乃是霧靈山莊珍藏多年的稀世神兵,一直在家父手里,我也只見過兩次,手持這柄寶劍的年青人只能是我那佷子。」常霄有些懷疑︰「伍兄不會弄錯吧?令尊在江湖打滾數十年,怎能教出如此狂妄的接班人?劍術未成怎能把這柄稀世神兵贈與他?這是愛之還是害之?」伍青陽點頭︰「這些道理家父都明白,其中緣由我也不十分清楚。事到如今,只好把這孩子的尸身和寶劍帶回去再說了。」常霄沉吟片刻開言︰「伍兄不要見怪,令佷的尸身可以帶走,這柄寶劍恐怕要留在不夜城。」伍青陽一愣,常霄以刀法馳名江湖,又有一等利器龍鱗寶刀,寶劍再好對他也沒什麼用處。
魏河陽念念不忘寶劍,插言問道︰「這柄寶劍的名號是什麼?」伍青陽鄭重道︰「此劍晶瑩剔透,名喚甘露,乃是當今寶劍中之極品。」魏河陽點頭︰「甘露寶劍,好名字。」伍青陽不解常霄話里的含義,問道︰「城主為何要留下甘露寶劍?」常霄正色道︰「伍兄乃是江湖一流劍客,應當知道寶劍都有靈性,如果所遇得人,切金斷玉不在話下。如果淪落在凡夫之手,不過是一塊廢鐵而已,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去靈性。據我看來,甘露寶劍的靈性已經受到重創,如果繼續沉淪,不出五年就會完全失去靈性。」伍青陽頗為詫異︰「家父一生浸婬劍術,將此劍珍逾性命,此劍的靈氣怎能損傷?既然損傷又怎能將赤煌寶劍砍出缺口?」常霄微微搖頭︰「小弟不妨直言,甘露寶劍世之神物,天下雖大卻沒有任何一柄劍能與之相比,此劍就是劍中唯一的王者。既然是王者,自然有王霸之氣,只有劍客中的佼佼者才能與之相通,這樣才能相得益彰,施展出至高至妙的絕頂劍術。令尊顯然沒有達到這一層境界,雖然愛逾性命卻無法與寶劍的靈氣相通,此劍沉埋多時,靈氣大傷。如今又落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手里,竟然將稀世名劍用在毛賊草寇身上,此劍靈氣再次受損。將赤煌寶劍砍出缺口只能說明此劍鋒銳大減,如果所遇得人,此劍完全可以將赤煌寶劍斬斷。」伍青陽半信半疑,自己苦修劍術多年,而常霄練的是刀,不可能比自己還清楚。看伍青陽不信,常霄解釋道︰「雖然小弟以刀成名,可是當初經常與醉霞真人探討,對于劍術並不陌生。再說武功之道,一通百通,刀劍都是手臂的延伸,沒有本質的差別。」伍青陽問道︰「就算城主說的有理,那麼此劍留在不夜城就能恢復靈氣了麼?就算恢復靈氣又該歸誰所有?」常霄搖頭︰「神兵利器不屬于任何人,就算有配得上的人也只是暫時擁有,人終有一死,可是寶劍還要代代相傳,千年以後照樣斬金截鐵。」
這番高論魏河陽從沒听說過,不過已經可以確定,這位不夜城主的武功修為遠在自己師父之上。伍青陽頗為豪爽,既然常霄的話在情在理,馬上表態︰「既然城主要留下甘露寶劍,一定有辦法恢復此劍靈氣,我就不多留了,出了這麼大的事需要馬上回去安排一下家事,就此告辭。」常霄點頭︰「伍兄果然爽快,甘露寶劍恢復靈氣之日,小弟準備召集天下劍客,舉辦一次甘露大會確定此劍的新主人,到時候還請伍兄光臨。」伍青陽一笑︰「一定到。」起身就走,常霄想起一事叫道︰「伍兄慢行,小弟有件事要與令高足商議一下。」伍青陽也不清楚常霄找魏河陽能有什麼事,反正自己要趕回家里,魏河陽去不去無關緊要,于是讓魏河陽留在不夜城,自己帶著佷子的尸身趕回霧靈山莊。魏河陽心里納悶,這位不夜城主武功高深莫測,找自己能有什麼事?不過與這樣的高人盤桓不會吃虧,也就安心留下。常霄首先安頓好甘露寶劍,把魏河陽讓到花廳,落座後魏河陽問道︰「城主有什麼事與在下商議?」常霄一笑︰「我知道你曾經是渭河營的武官,最近渭河營的兵馬出了點事,我想找個知道內情的人問一問。」魏河陽更是納悶,常霄是江湖人,與官兵能有什麼瓜葛?雖然心里懷疑,渭河營出了事總要問一問,于是耐心听下去。常霄繼續道︰「渭河營三萬精兵嘩變,被江南五營重兵困住,朝不保夕,我打算把這支精兵收為己用,剛好你來了,既然你曾在軍中任職,一定知道渭河營軍兵的內情,正好借重一下。」
魏河陽大吃一驚,渭河營將士與自己情逾骨肉,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實在想不到,連忙詢問詳情。原來自從魏河陽離開之後,接手的官員恣意克扣軍餉,打點朝中權貴,根本不拿將士們當人看。從前魏河陽在的時候渭河營的待遇在江南是最好的,魏河陽一走馬上成為最差的,將士們本來就有怨言,因為新任大帥貶斥下屬,漏出口風,將士們得知魏河陽不是升遷了,而是貶官為民,原先總指望魏河陽照應一下,還有出頭之日,這一下沒有任何指望了,登時鼓噪起來。新大帥不知安撫軍心,反而給帶頭的幾人扣上謀反的大罪,要誅滅九族,一下子軍心大亂,將士們把新大帥及其親信扣押,向朝廷上表申辯。皇帝一直忌憚渭河營三萬精兵過于強悍,剛好借這個機會下手。于是派遣欽差南下,督帥五營軍馬困住渭河營,準備一舉剿滅。形勢十分危急,常霄看準這個機會,要把這三萬精兵抓到手里,已經做好了準備,見到魏河陽正好問一下內情。听完事情始末,魏河陽低頭不語,渭河營將士與自己有深厚的情感,落到今日的地步實在想不到。看不夜城的規模,可以推斷出這個城主神通廣大,完全有能力控制局勢。可是自己不希望渭河營三萬將士被江湖人控制,心里為難,臉上自然帶出來。常霄有些納悶,問道︰「有什麼為難之處盡管講出來,江湖人用不著拐彎抹角。」魏河陽猶豫片刻,下定決心,把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常霄听完頗為意外,想不到魏河陽竟然是渭河營的大帥。考慮多時常霄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也罷,既然你割舍不下渭河營的將士,我就把這三萬精兵送給你。」
听到此話魏河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萬精兵的價值根本無法用金錢來衡量,使用得當完全可以化外稱王,這個不夜城主竟然如此慷慨,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常霄看到魏河陽的表情好似吃了一個熱包子咽不下去似的合不攏嘴,心里覺得好笑,催促道︰「如果你想跟你師父一樣做個行俠仗義的劍客就罷了,這三萬精兵我也有些舍不得。不過我看你還是忘不了軍營,事不宜遲,軍情緊急,再耽誤就來不及了。」魏河陽如夢初醒,納頭便拜︰「城主如此慷慨,魏某銘感五內。」常霄笑道︰「江湖人沒那麼多禮數,本來我已經計劃周詳,準備全盤接手,在武陵山中選了一塊極好的屯兵之所,名叫猛虎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你馬上到軍中布置,憑你的本事完全有能力帶領這三萬精兵殺出重圍,撤退的路線已經安排妥當,馬匹輜重全部放棄,到時候自然有人送來。」魏河陽還有一個擔心,問道︰「這些將士的家屬怎麼辦?一旦對抗朝廷,家屬都要遭殃。」常霄一笑︰「不是跟你說了,我已經完全掌握了局勢,家屬包在我身上。」魏河陽明白,三萬將士,家屬將近二十萬,要安置這麼多人必須有龐大的人力物力支持,看來這個不夜城主確實神通不小。想到就要與舊部重會,心里說不出的興奮,馬上準備動身。常霄叮囑道︰「事情解決之後記得找高手匠人重煉赤煌寶劍,另外你的妻子要你自己去接,我可插不上手。」魏河陽點頭︰「城主如此成全,魏某感恩非淺,今後如有差遣,水里火里決不皺眉頭。」常霄搖頭︰「言重了,其實三萬精兵對于我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只是想回味一下當初做聚龍幫主的時候統領千軍萬馬的感覺。」魏河陽心下駭然,這個不夜城主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