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緊急,魏河陽飛馬離開不夜城,渭河營自然再熟悉不過,自己的妻子是皇室公主,用不著擔心,先解決渭河營的危機要緊。很快接近營盤,魏河陽心潮澎湃,想不到自己還能回到這里,還能與將士們並肩作戰。這時候江南五營兵馬已經將渭河營團團圍住,常霄定下的突圍路線是唯一的機會,魏河陽心里嘆息,這個不夜城主非但武功蓋世,謀略也是一流,如果投身軍旅,自己就沒有出頭之日了。來到軍營邊,等夜深之時潛入大營,魏河陽久在軍中,深知屯兵之道,順利穿過營盤,進入渭河大營。中軍帳上幾名將軍正在商議對策,朝廷已經下了狠心,沒有任何退路,除了投降就是突出重圍。可是四面都有重兵把守,要突圍必然損失慘重。有人對朝廷抱有幻想,主張交出人質,放下武器納降,有人主張拼死一戰,殺出重圍。幾位將軍品級相同,沒人能做主,正在爭執不下之時忽然有人昂首進入大帳,燈火之下看得分明,幾位將軍大喜拜倒︰「大帥,再不回來渭河營就徹底完了。」魏河陽心里也不是滋味,輕嘆一聲︰「當初委曲求全本是為保全渭河營,誰想還是鬧到這個地步,你們不要對朝廷再抱什麼幻想,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戰,殺出重圍。」魏河陽在軍中頗有威望,他一發話,再無人爭執,魏河陽坐到帥案後傳令升帳,敲聚將鼓。沒過多久,渭河營正將偏將牙將都來到大帳听令,見到魏河陽無不歡欣鼓舞。有了主心骨一切都好辦了。魏河陽重新執掌渭河營,心里頗為激動,一拍虎膽喝道︰「本帥沒有朝廷的敕封,願意听令者留下,不願听令者馬上離開,本帥決不追究。」眾將紋絲不動,沒有一個挪動腳步。魏河陽頗為滿意,看來眾將沒有忘記自己。
自古道兵隨將令草隨風,蛇無頭不行。如果魏河陽不回來,渭河營的三萬精兵只是一盤散沙,沒有多少戰斗力。魏河陽一到,全軍都有了主心骨,渭河營重新成為一支無敵的勁旅。魏河陽馬上傳令,發給所有將士三日口糧,丟下笨重盔甲,整備兵器,準備突圍。發給虎衛親軍每人一面藤牌,一柄短刀作為先鋒,把所有的草料扎成草人備用。眾將奉令行事,很快全軍都知道了魏河陽回來的消息,眾軍兵摩拳擦掌,揚眉吐氣的日子終于到了。天明時魏河陽親自巡查,所到之處,歡聲雷動,渭河營面貌一新。準備一日,扎成萬余草人,黃昏時分魏河陽傳令,將所有草人綁在馬上,分三面沖出,作為假象,所有軍兵步行從西南角殺出去。行動之前,有人送來巨劍,魏河陽咬牙道︰「讓朝廷知道渭河營的厲害,來人,把那狗官和一干親信斬首祭旗。」眾將壓抑許久的怨氣終于有機會宣泄,將一干人質全部斬首。魏河陽看天色已黑,吩咐人把所有戰馬放出去,手提巨劍怒喝一聲︰「弟兄們,跟隨本帥殺出重圍。」在一片歡呼聲中,魏河陽帶領五百虎衛親軍當先殺奔敵營。三萬將士緊隨其後,好似一條長龍一般勢不可擋。圍困的軍兵不急于進攻,渭河營精兵極為強悍,硬踫硬沒有好果子吃,反正他們的軍糧有限,只要斷了糧,再強悍的軍兵也不堪一擊,因此采取圍而不攻的策略。當然,防備突圍是必須的,所以夜晚還是加了小心。二更時分,魏河陽帶人沖到敵營,這時四面都已經亂起來,黑暗之中難以分辨,戰馬馱著草人把三面的官軍嚇得不輕,手忙腳亂抵御,根本想不到這次偷營是假象。
經過一番歷練,魏河陽的武功進步不少,拿起巨劍更加得心應手,砍開鹿角,三兩下就把寨牆砍倒,怒吼一聲,沖進敵營。身後的將士好似猛虎一般,猶如黃河決口,涌進大寨,所到之處死尸遍地,一片狼籍。官軍雖然有防備也難以抵擋這如狼似虎的三萬精兵,見到沖上去的人一個個身首異處,誰也犯不著拼命,趁著黑夜躲起來要緊,反正沒有殺頭的罪過。這些官軍遠不如渭河營的精兵訓練有素,吶喊聲倒是滿響,就是沒幾個人上前認真廝殺。因此上渭河營將士在官軍大營里橫沖直撞,斬殺無數,在魏河陽帶領下,三萬將士很快突破重圍,進入一個山谷。廝殺半夜,眾軍兵都有些疲憊,魏河陽傳令稍事休息,馬上趕路。朝廷不會坐視渭河營精兵突圍,肯定會在後面追趕,不能耽擱。因為沒有戰馬,不能走官道,翻山越嶺,次日眼前出現一片平原。常霄交代過,到了這里會有人送來馬匹。魏河陽雖然知道常霄神通廣大,心里也有幾分擔心,三萬將士,至少需要兩萬匹戰馬,一時之間哪里能弄到這麼多戰馬?眾軍休息,魏河陽站到高處四下尋找,追兵距離這里還有六十里左右,時間並不寬裕。四下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異常,魏河陽表面很鎮定,心里卻十分焦急,步兵對騎兵鐵定吃虧,沒有戰馬,一旦追兵趕到後果難料。正擔心時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馬嘶之聲,直入空際,好似龍吟虎嘯,久久不絕。很快一個紅色的影子出現,正是傲視天下的萬馬之王火龍駒。後面不遠處跟著一大群戰馬,一眼望不到邊。魏河陽大喜,贊嘆道︰「火龍駒真是無價之寶。」身邊的人問道︰「大帥,這些戰馬都是火龍駒召來的麼?」魏河陽點頭︰「沒錯,除了萬馬之王,誰也沒這個本事,可惜此馬與我無緣。」有了戰馬一切都好辦了,魏河陽傳令,全軍上馬,身材瘦小者兩人合乘一騎。三萬將士還有五千人沒有馬,魏河陽吩咐得力將領沈漢凌帶領這些人換裝改道趕奔武陵山。官軍的注意力一定集中在大隊人馬上,因此這些人沒有多大危險。安排妥當,全軍起程。
眾將認為魏河陽是當今的駙馬,一定有辦法解決難題,與朝廷重歸于好,因此安心听令。路上果然有人供應糧草,絲毫不用耽擱,數日後魏河陽帶領精兵順利進入武陵山,對常霄佩服得五體投地。追兵就在不遠處,不能耽擱,魏河陽巡查一番,傳令下去,自己率領一萬精兵駐扎山口,其余人抓緊休息,半日後輪換。渭河營精兵突出重圍,如果處理不當,欽差的性命難保。因此督帥全軍在後面追趕,先鋒足有五萬大軍。不過倉促之間,很多事情沒有準備好,還是耽誤了一些功夫,落後了半日。渭河營休息的軍兵出來替換的時候剛好追兵趕到,眾將摩拳擦掌準備大戰,魏河陽笑道︰「該休息的進山休息,這些烏合之眾用不著那麼多人,官軍的大隊還在後面,不要心急。」眾將覺得有理,留下一萬精兵,其余的到山中休息。魏河陽吩咐人挑起帥旗,親自帶領五百虎衛親軍立馬陣前。欽差看到帥旗吃了一驚,難道駙馬魏河陽又回來了?此人可是本朝第一虎將,無人能與之對壘。派人打探,果然是駙馬魏河陽統兵,欽差倒吸一口冷氣,當初裝備精良的十余萬禁軍被此人一陣殺得大敗,自己身邊這些兵將恐怕沒本事與這員虎將抗衡。腦筋一轉,有了主意,只消把責任推到魏河陽身上,自己的性命就保住了。不過兩軍必須要交手,官軍損失慘重自己才有說辭,只消保住自己性命,官軍死傷多少也無妨。因此傳令進攻,務必消滅渭河營的人馬。官軍都知道魏河陽不好惹,渭河營的精兵所向無敵,因此預先做了準備,調出五千弓弩手打頭陣,眾軍隨後跟進,就算你魏河陽有三頭六臂,也架不住弓箭。
打算是不錯,可惜魏河陽已經料到了,五百虎衛親軍人人手持藤牌,既輕巧又能擋住強弓硬弩。魏河陽在師父身邊大半年,劍術進步不少,正好一顯身手,傳出號令,五百虎衛親軍開路,惡狠狠撲向官軍的弓弩手,雖然箭如飛蝗卻沒有一個人退縮。接近敵陣,魏河陽長嘯一聲,山谷回響不絕,聲勢驚人。緊接著巨劍好似黑龍一般卷入官軍陣營,弓弩手擅長遠攻,一旦近身根本沒有什麼防御力,魏河陽的巨劍大顯神威,一劍揮過,至少有四五顆首級落地,弓弩手看到這等架勢,不由得失魂落魄,齊聲呼喊,四面逃竄。弓弩手一散,渭河營的將士各舉刀槍,吶喊沖殺過來,官軍勉強接戰,兩軍混戰在一起。雖然官軍有五萬之眾,可是對方的統帥太過厲害,所向無敵,從氣勢上完全佔了上風,而己方的欽差已經帶領親隨後退,月兌離了戰場。這樣交鋒豈能有勝算?因此官軍無心廝殺,紛紛奪路奔逃,留下滿地的死尸,軍器旌旗散落得滿地都是。魏河陽心頭壓抑已久的怨氣一朝盡吐,說不出的痛快,跟在官軍後面掩殺,傳下號令,用不著多做殺傷,盡量收集馬匹軍械糧草,以備後用。欽差知道此戰必敗,跑得比誰都快,後面還有十余萬大軍,完全可以重整旗鼓。作為先鋒的五萬官軍可慘了,丟盔棄甲,潰不成軍。魏河陽大獲全勝,追出五十里才收住軍馬,得到不少馬匹輜重,眾軍興高采烈班師。這時沈漢凌還沒有趕到,魏河陽派人把大敗官軍的消息送過去,安定軍心。回到武陵山,常霄交代的猛虎崖果然是極為理想的屯兵所在,魏河陽知道官軍還會前來,要早做準備,吩咐軍兵分頭駐扎,嚴密防守。此番與朝廷對壘,乃是造反大罪,難免禍及家屬,眾軍雖然不曾明說從面上也看得出來。常霄曾經許諾,家屬包在他身上,魏河陽如今對常霄是一百個放心,再無半分懷疑。
欽差與後隊會合,馬上寫表申奏朝廷,說駙馬魏河陽重回渭河營,帶領三萬將士沖出重圍,自己帶兵追擊,浴血苦戰,終于不敵,官軍損失慘重,請旨定奪。魏河陽曾經大敗禁軍,輸在他手上自然沒有死罪,皇帝見到表章大吃一驚,魏河陽公然與朝廷對抗,難道要造反不成?這員虎將滿朝無人可敵。事態緊急,連忙召群臣商議。群臣大半是阿諛奉承之徒,除了唱喜歌沒什麼真才實學,有人出主意,將魏河陽的妻子玫瑰公主抓起來作為人質,迫魏河陽就範,群臣齊聲附和。皇帝哭笑不得,點指道︰「你們這些飯桶,玫瑰公主是朕的姐姐,哪有一國之君拿自己的姐姐當人質的道理?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恥笑?記到史書上,朕豈不是要遺臭萬年?」群臣紛紛請罪,皇帝也沒什麼好說,這些庸才都是自己提拔上來的,就算是苦酒也只能咽下去。商議半日沒有對策,只好退朝,回到宮中難免悶悶不樂。這時候老皇帝已經去世了,一班老臣多已不在,皇帝為難之時才想起父親的教誨,心里頗為後悔。魏河陽勇冠三軍,又得到三萬精兵,一旦起兵造反,自己的寶座就不穩了。苦思之下猛然想起一個人,就是當初老皇帝最親近的愛將鐵毅,這個人或許能與魏河陽一拼。連忙查找卷宗,原來鐵毅已經辭官,在京郊的莊園休養。皇帝馬上派人下旨,召鐵毅星夜進見。這時候措詞極為溫和,對從前的過失做了一些檢討,這是怕鐵毅不肯奉詔。危急的時候才想起良將,也算臨時抱佛腳。
鐵毅確實對新皇不滿,剛剛登基就奪了自己的兵權,任用一班小人執掌大權,朝政混亂,早晚鬧出大事。因此找借口辭官休養,不問外事。忽然有人前來傳旨,而且傳旨的太監極為客氣,鐵毅已經猜到,新皇一定遇到了難題。本來不想去,可是權衡之下,為了黎民百姓還是接了旨,跟隨太監進京面聖。皇帝這回倒是放下架子,熱情款待,擺下御膳以示恩寵。鐵毅心里明白,不到了十分為難的時候皇帝不會想起自己,且看看出了什麼大事再說。皇帝頻頻勸酒,看鐵毅面色和緩才提起魏河陽的事。鐵毅暗吃一驚,魏河陽有勇有謀,更深得軍心,一旦造反必將天下大亂。皇帝問道︰「愛卿能否掛帥討伐叛軍?」鐵毅忙道︰「陛下,駙馬精通武功,末將遠非其敵,謀略也比不上。渭河營三萬精兵訓練有素,各地官軍均非其對手,末將實在無能承擔此事。」皇帝還不死心,問道︰「愛卿武藝冠京師,怎會不及魏河陽?」鐵毅搖頭︰「末將實話實說,駙馬曾經得到高人指點,精于劍術,末將確實比不上。」皇帝頗為失望︰「難道任由叛軍猖狂?」鐵毅出主意道︰「陛下,依末將看來,駙馬不至于造反,只想保住渭河營的三萬手足。只消派遣能臣前往說和,就可以化干戈為玉帛。」皇帝皺眉道︰「魏河陽將朝廷派遣的大帥及其親信斬首,已經犯下大罪,又大敗官軍,朕豈能與他講和?」鐵毅不能多說,只能旁敲側擊︰「陛下,正人先正己,事情鬧到這一步朝廷也有責任。末將認為,目前只有這一策可行。」皇帝沉吟片刻問道︰「如果講和,派誰去最合適?」鐵毅不假思索︰「非唐時雨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