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背叛者賽格萊斯之名 第24章 賭命的游戲

作者 ︰ 朱邪多聞

南非開普敦桌灣酒店300人大會議廳里,GTC的十二位常務委員、九十七位列席委員、以巴塞羅繆博士為首的「世界」運營團隊、以吳天嵐為首的太昊公司高層管理人員成員正圍坐在會議廳中央的立體數據投影周圍,听巴塞羅繆做關于「世界」運行數據的分析報告。這時有人走進會場在GTC常委、年度執行委員長馬克湯普森博士耳邊說了些什麼,湯普森點點頭,站來起來,打斷了台上的講話︰「抱歉,布蘭登,有緊急情況發生,反恐情報處的簡報要提前了。」

巴塞羅繆用遙控器關掉復雜的數據模型,默默地走回坐席。坐在旁邊的吳天嵐今日穿著湖藍的絲織上衣,戴著一副略顯老氣的金絲框眼鏡,「別生氣,他們總把打打殺殺的東西放在第一位。出于安全的考慮,這沒什麼錯。」吳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巴塞羅繆雜亂的花白胡子微微顫抖,沒有說話。

「約登?」湯普森沖一位黑皮膚的中年人做邀請的動作。

GTC常委、反恐情報處處長約登史密斯搖晃著將近七尺高的龐大身軀走到會議廳中央,點亮投影,一個緩緩旋轉的地球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球體上以藍色標注GTC國家,紅色標注IPU國家,黑色標注中立國家或無政府級網絡中樞的國家;在歐洲、中東、遠東地區,IPU國家像藍色牆壁上飛濺的血滴,雖然數量少得可憐,但分外顯眼;非洲大陸除了南非、阿爾及利亞、尼日利亞、埃及、摩洛哥等較發達國家呈藍色之外,多數國家呈現毫無生機的黑色,中非、塞拉利昂、剛果金、吉布提等國是IPU成員,與GTC成員國呈現分庭抗禮的勢頭。

史密斯把烏克蘭地區聚焦放大,定位于北緯51度23分14秒、東經30度6分41秒,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巨大光滑的鋼穹頂「方舟」清晰地出現在衛星圖片上。「這是四小時前拍攝的照片。」史密斯用手中的激光筆在「方舟」周圍畫了個圈,「通訊處的蠢貨們直到二十分鐘前才發現四小時內他們拍攝的上萬張照片都是假貨,有人玩了個小花樣,騙了我們三小時零四十分。」

會場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十五天前我們接到情報︰IPU激進組織可能在切爾諾貝利開展恐怖行動,我完全合法地送了一個小隊進去。剛才,小隊與恐怖分子交火了,打死了對方主持行動的首席科學家。本來小伙子們可以干得更好,但遠東特勤組的蠢貨不經GTC批準擅自派遣光學迷彩小隊越過邊境對恐怖分子外圍人員展開突襲,打死了十名烏克蘭士兵,在自己損失四人之後,讓恐怖分子龜縮回‘方舟’內。這一切在眾多監控攝像頭的注視下發生。都龐先生,你意識到你的麻煩有多大了嗎?」史密斯眼神陰冷地掃過列席委員區域,一個滿頭大汗的白人胖子全身發抖,不敢與他對視。

「剛剛得到消息,烏克蘭總統辦公室來電質問事情真相,並向聯合國遞交了抗議書——當然我們否認對此事負責——但烏克蘭人留下最後通牒︰三個小時內搞定一切撤出邊境,否則派正規軍清場。」湯普森補充說。

會議室中的議論聲大了起來,巴塞羅繆煩躁地揉著眉心。吳天嵐關切地遞過水杯︰「沒事吧?」

創世紀之父搖搖頭。

「現在是11︰04,14︰00前解決問題,烏克蘭社會黨的謝爾蓋先生是我們的好朋友,他答應盡量幫忙。東歐最大的GTC武裝基地在哪里?都龐先生?」史密斯問。

白胖子拿方格手絹不停地擦著汗,緊張道︰「波蘭,史密斯先生。十支A級行動隊、一個機械化分隊、四台無人機、一支配備有‘大先生’戰術武器的S級行動隊。」

「太遠了。無人機有乘員艙投放裝置嗎?」史密斯轉動地圖。

「有。」都龐掏出個人電腦放大屏幕快速翻動。

「我要你12︰30以前將S級行動隊投放在‘方舟’北側,帶著‘大先生’。」史密斯布置道,然後轉向湯普森博士︰「馬克,我命令我的人守住北門,蠢貨都龐的幾個人守住南門,無論恐怖分子要干什麼,在增援到達之前都來不及完成。另外第九處有一個女人在里面,就是她打死了對方的首席科學家。」

「能有信息傳出來嗎?」湯普森轉頭問身邊的一名常委,掌管特務機關「第九處」的老人輕聲回答︰「不能,方舟本身是屏蔽輻射的。沒有連接途徑。」

湯普森點點頭,「約登,繼續簡報吧。」

史密斯揮動遙控器,巴爾文德拉並不清晰的側臉出現在投影中,席間有人驚呼起來︰「是他!」

「我們的老朋友。三年多以前在中非,他率領志願兵團支持政變,推翻了GTC意向的總統,讓拉西希﹒奧科隆科沃將軍上台。奧科隆科沃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他使得中非成為非洲第一個IPU國家,——我打賭他連IPU是什麼都不知道。」史密斯點評道。

「我補充一句,」第九處處長翕動著干癟的嘴唇,「三年中我們策劃了六次暗殺,除了在一次汽車爆炸中干掉了他的幾名副手之外,一無所獲。他是一頭狡猾的印度狐狸。」

史密斯切換畫面,潛伏部隊交火時錄制的一段視頻出現在投影中,三維攝像頭捕捉的畫面與「方舟」的詳盡數據模型組合在一起,看上去像某種射擊游戲的過程回放。畫面上出現的幾名恐怖分子均被特別標注、配以調查記錄和風險評估。雙方在切爾諾貝利「石棺」周圍展開游擊作戰,接近戰的戰術表現恐怖分子與特勤隊基本相當,均沒有出現傷亡,直到第九處的間諜開槍打死科學家並隱藏起來,恐怖分子加強了火力,特勤隊退出方舟北門後接通數據鏈路,立刻開啟光學迷彩,恐怖分子沒有追趕,從內側關閉了大門。

接下來是第二段,從匈牙利邊境潛入的小分隊在光學迷彩開啟的情況下突襲留守人員,打死烏克蘭士兵,殘存的恐怖分子逃入南門,並關閉大門。這段畫面因光學迷彩的干擾顯得不太清晰。

「等一等。這個人是誰?」第九處處長指著畫面上模糊的人影問道。這是一名已死亡士兵記錄的最後時刻,對方手中的M1911手槍正在猛烈開火。

史密斯向身後示意,一名通訊處的技術人員展開隨身電腦,盡量將幾段視頻中關于此人的畫面集中、剪切、增強,但最後得到最清晰的定格圖像,就是消防水龍啟動後射爆高壓氣罐時的正面開槍動作,臉部仍然看不清楚。

「得不到可用的對比信息。」技術人員匯報。

「我更關心他們是怎麼看到光學迷彩掩護下的士兵,又是怎樣開啟消防水龍的。」湯普森捻著下巴。「有黑客在附近潛伏?」

「烏克蘭的國家防火牆不會那麼不堪一擊吧。」史密斯說。「總之,這些希望通信處會後做出報告說明。我繼續。恐怖分子對切爾諾貝利的圖謀,我們是通過IPU的一位高級行政官員得到的,他不是第九處成員,是反恐情報處的直接下線,為幫助他取得地位我們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在傳出消息後,他立刻被IPU激進人員以間諜罪處決了。」

「印度人——切爾諾貝利——髒彈。這是他傳出的量子加密文本的關鍵信息。我們對這條信息的真實性有所懷疑,GTC的原子能科學家認為,要在切爾諾貝利4號機組石棺內的地下開掘出核原料制造髒彈,需要極其嚴苛的防輻射裝備、調動大量的工程機械、冒著極大的風險、花費相當長的時間,這一切需要非常專業的原子能科學指導。我認為,即使他們原本有可能做到,在名為Tariq的大學教授死亡之後也不再具有取得核原料的能力。在增援到達後,立刻強攻。」史密斯總結道。

「那他們現在在里面干什麼?」第九處處長若有所思地說。

「鬼知道。」史密斯回答。

瓦斯佳坐在牆邊,捂住月復部的小小彈孔,血液從指縫中留下,在身下積了一個小小的血泊。濕婆的成員們已全部回到南門氣密室,蘇拉嬸嬸將Tariq教授的尸體輕輕放下,眾人向老人默默合掌。狙擊手喬坐在瓦斯佳對面,盯著面色蒼白的雙面間諜說︰「這發子彈是減裝藥的,流體靜壓力對髒器的震動很小,你會這樣流血致死,花掉五個小時的時間。你生命中最漫長的五個小時時間。」

「喬……」安珀扯扯他的衣袖。

意大利人眼神淡漠,沒有再說話。

人們摘掉頭盔坐下來,補充食物和水分。「真是奇妙呢,我們在鋼棺材里就著放射源野餐,身邊還有一個快要流血致死的陌生女人。」顧鐵咬一口能量棒,評論道。

「接下來的計劃呢,領袖。」定音鼓詢問。

「先吃飯吃飯,吃飯不談工作。」顧鐵忙搖手,「哎呦靠!你把我牙打松了。」他咀嚼著食物忽然罵道。

「你更用力。那是什麼拳?」巴爾的神色顯得平靜了,不時揉著胸口。

「跟我家看院子的老趙學的一點點八極拳。實用主義,沒下過苦功,不然你早掛了。」顧鐵回答。

「中國功夫呢。」

「不敢當。」

兩人對視,起勁地嚼著東西。

一旦沒人說話,「方舟」里就安靜得像座墳墓,登布林少校也不再用大喇叭喊話,顧鐵不禁有點想念他帶著濃濃波蘭口音的英語。「鐵先生,你是中國人對吧。」安珀坐在他身邊,轉過臉用碧藍的大眼楮瞅著他。

離開了金發美女,世界就是無趣的,這個道理百試不爽。顧鐵忖道,露齒一笑︰「沒錯,如假包換。」

「我小的時候住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那里有很多中國商人,我爸爸的一位中國商人朋友經常來家里做客,每次都要朗誦中國的古詩。雖然我听不懂,但能感覺到,那些詩很美。鐵先生,您能不能……」安珀眨巴著大眼楮。

顧鐵看看巴爾,濕婆的領袖沒有說話。意大利狙擊手的目光根本就沒有看這邊,他一直盯著瓦斯佳,彷佛那個紅發女人才是他心中所愛,眼神中帶著刻骨的迷戀。

「好吧。我想想……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顧鐵咳嗽兩聲,念道。

「不不不,不是這樣念,是像唱歌一樣唱出來那種。我不知道怎麼說。」安珀急道。

「懂了。」顧鐵打個響指,想了想,用中學老師教的那種抑揚頓挫的強調念了一首李賀的《苦晝短》︰「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食熊則肥,食蛙則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東有若木,下置餃燭龍。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為服黃金、吞白玉?誰是任公子,雲中騎白驢?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連艱難喘息的瓦斯佳也把視線投到顧鐵身上。一千二百年前的浪漫主義作品放到今天也是最偉大的奇幻篇章,沒等安珀眼中帶著小星星開口,顧鐵主動翻譯道︰「這個譯成英文可能有點別扭。大意是這樣的︰來飲一杯酒吧,時光。我看不到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只看到日月交錯,生命流逝。吃熊就胖,吃青蛙就瘦,上帝究竟在何方?世界的最東端有一顆大樹,樹下有一頭巨龍,巨龍口中餃著蠟燭,照亮天地。我要斬殺巨龍,使晝夜不能交替,人類從此告別生死之憂。吃掉黃金與白玉是沒有作用的,誰也不是姓任的王子,就算帝王劉徹和嬴政,用盡方法求仙也是徒勞。「

翻譯完了,顧鐵把自己惡心得夠嗆。果然,安珀追問︰「人為什麼要吃熊和青蛙?還要吃黃金和白玉?姓任的王子是誰?」

「呃,你知道的,我們中國人什麼都吃,熊、青蛙、黃金、白玉,餓極了還會割自己大腿肉來吃。姓任的王子,是《莊子》里的故事,他做了一個碩大的魚鉤蹲在東海岸,用五十頭牛做魚餌來釣大魚,他最終釣起大魚做成魚干,讓半個中國的人都吃飽了。」顧鐵解釋道。

蘇拉嬸嬸眼楮亮了,「《馬太福音》14章,耶穌用五餅二魚,喂飽了五千個人,還不包括婦女和兒童,原來姓任的王子是聖……」

「不談宗教不談宗教。」顧鐵慌忙搖頭。

「我想問……」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是瓦斯佳開口了,紅發女人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嘴唇干裂︰「中國人怎麼看生命流逝?死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一會兒自己去問Tariq教授。」喬搶先回答。

「這樣可不禮貌。親愛的記者小姐,東正教相信地獄和審判,中國人也有地府和閻羅,大約沒人認為死後的世界是美好的,——假如我們都有罪。」顧鐵說。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才二十四歲。我還不想死。」瓦斯佳低聲道。

巴爾看了他一會兒,「你能給予我們什麼?」

「出去以後我可以與GTC聯絡誤導他們的追擊方向,幫助你們逃出邊境。」瓦斯佳眼中泛起生機。

巴爾搖搖頭︰「不夠,及不上你對我們的傷害。」

「你們就這樣看一個女人流血到死嗎?!」紅發女人忽然癲狂地叫喊道。

「女人?不。」巴爾指指心口,「你是敵人。」

化名瓦斯佳的女人咬緊牙齒,低下了頭。

方舟里又安靜下來。良久,顧鐵開口︰「老巴,吃完飯了,馬來西亞的行動什麼時間開始?」

巴爾看看手表,「還有一個小時。」

「那邊行動的情況怎麼傳遞過來?」

「安全起見,兩邊獨立行動。」

「好吧,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打開南門沖出去,我們的火力不差。」巴爾答道。

「你這個笨蛋。交火以後,我們已經是不受烏克蘭歡迎的喪家之犬,中將大人肯定早將我們的關系撇清,大張旗鼓地沖出去,沒等走出隔離區,烏克蘭陸軍的步兵戰車就會把我們打成骰子。」顧鐵說。

「我們不開車,打死GTC的人,潛伏出去。」巴爾說。

「特勤組又不是傻子,開啟光學迷彩遠遠跟著,我們一輩子也甩不掉。」顧鐵說。

「那好吧,我們在這里等烏克蘭政府軍到來,然後投降。IPU國家對IPU激進組織是友好的,我們也沒搞出什麼破壞。」巴爾說。

「GTC的增援會來得更早。」顧鐵說。

「那就……」巴爾臉上浮出漠視生死的微笑,顧鐵一拳搗在他腮幫子上︰「就知道你又要說‘成仁’了。與其自暴自棄,不如听听我的想法吧。都過來。」

眾人圍攏過來。

「是這樣。」顧鐵掃視濕婆的成員,「既然你們把我拉進了這灘渾水,我就得想辦法把自己和你們弄出去。我們有沒有能力搞出髒彈來,說實話?」

眾人搖頭。

「GTC是不是認為我們有能力搞出來?」

眾人點頭。

「GTC是不是不知道我們實際上搞不出來?」

眾人點頭。

「我們是不是知道GTC不知道我們搞不出來?」

眾人遲疑地點頭。「我懂了。可是這是玩火。」巴爾說。

「總比等死好。」顧鐵站起身,「听你們的領袖布置吧。我去跟間諜小姐說幾句話。」

濕婆小隊放下背包組裝起奇怪的設備。顧鐵走到瓦斯佳跟前,蹲下去,盯著紅發女人的小臉,愛憐地把眼鏡幫她扶正,說︰「咱們做筆交易。」

「我不相信你。」瓦斯佳移開目光。

「很多女人這麼說。特別是完事後。」顧鐵嘆道,「不過你沒什麼選擇,親愛的瓦斯佳。跟我做交易,你有可能活下來,——就算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一試不是嗎?」

「說吧。」瓦斯佳嘆口氣。

「拿著。」顧鐵掏出心愛的M1911手槍,拉開套筒讓瓦斯佳看到里面的子彈,然後卸下彈夾、掉轉槍口,把手槍放在瓦斯佳右手中,溫柔地掰開她的手指,讓女人握住冰冷的槍柄。

瓦斯佳睜大眼楮。

「當然你可以現在沖我開槍,同時丟掉你的最後一線生機。或者你可以在我們從南門離開後等待GTC的搜索隊出現,沖走在最前面的倒霉鬼開一槍。只開一槍,我們的交易就完成了,你也許能活下來。放心,那一槍只會讓GTC更加信任你。另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你一定想要知道的秘密……」顧鐵附在她耳邊,情人耳語般輕聲說了些什麼。

沉默了幾秒鐘,瓦斯佳嘆道︰「你是個魔鬼。」

「你還沒看到我魔鬼的一面,親愛的。」顧鐵向紅發女人的精致的耳孔輕輕地吹口氣。瓦斯佳臉紅了,扭開頭,悄悄放松壓在扳機上的食指。

意大利人還在緊緊盯著雙面間諜,顧鐵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喬,做事吧,還有的要忙呢。」

「Tariq教授不會原諒你。」喬盯著他,眼中燃燒著怒火。

「八十年後,我當面向他賠罪。」顧鐵負者手溜達開了。

「喬,穿上Tariq教授的防化服,背囊里有鉛凝膠,補好上頭盔上的彈孔;鐵,那里有備用頭盔,戴上它。定音鼓將在十分鐘後爆破石棺西北側的混凝土牆壁,接著用沖壓掘進彈打開一條指向堆芯的通路,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做好防輻射準備。」巴爾指揮著。

瓦斯佳無助地望向顧鐵,「放心,親愛的。比起為將來的畸形後代操心,現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顧鐵安慰道,然後覺得這實在不大像個安慰。

一具一具橙色防化服充滿氣體,無線電傳來的聲音顯得有些遙遠,小個子的黑人爆破手扛起沉重的包裹走入黑暗中,蘇拉嬸嬸手持ADO-12自動散彈槍協同保護。巴爾望著被顧鐵打壞的控制面板,問︰「安珀,有什麼辦法能打開液壓門?」

「我看看。」金發美女走過去,取下破損的面板看了看,蹲下來,在下方牆壁找到一個小小的暗門,從便攜袋掏出自適應分子排列鑰匙插進鎖孔,滴滴一響,鑰匙改變形狀頂起鎖孔內的滾珠,暗門打開了。安珀低下頭看著里面,「很簡單,領袖,短路這個保險栓,液壓門的過載保護裝置會啟動,通向外面的門會自動打開,不過同時,通往內側的門會關閉。

「很好。鐵,你能電子壓制嗎?」巴爾問。

顧鐵聳聳肩︰「衛星天線壞掉了。你知道,離了‘創世紀’我做不了多少事情。」

「EMP炸彈。」安珀提醒道。

「可以嗎?」顧鐵雙眼發亮,像個得到了玩具的孩子。

「先要讓GTC看清楚我們。」巴爾說。

「你們的裝備挺夠勁的,絕對看得清楚。」顧鐵捂嘴笑道。

咚的一聲悶響在方舟里回蕩,定音鼓的炸藥爆炸了。沒過多久,一聲尖嘯響起,地面微微震顫起來,一連串爆鳴聲經過方舟內殼的放大雷鳴般傳來。巴爾盯著手腕上的輻射指數,「三十、四十、五十……七百八十微西弗。」

「比想象的低嘛。鑽得不深?」顧鐵說。

「做做樣子夠了。」巴爾回答。

定音鼓和蘇拉嬸嬸小跑著回到氣密室。「我來?」顧鐵指著地上的一套裝備。

「當然是我來。這是濕婆的事情,有始有終。」巴爾彎下腰,抱起那件東西。

「放屁,明明就把無辜的我扯進來了,還害我殺人。」顧鐵嘟囔著。

「陣型緊密,不要開槍,各位,活下來,為馬來西亞的同志們慶功。」巴爾掃視他的隊員,蘇拉嬸嬸背起Tariq教授的尸體,喬扎緊腿上的繃帶,定音鼓抱著一架榴彈槍,顧鐵握緊克魯格自衛手槍。巴爾沖安珀點點頭,電子戰專家彎腰,用一個彈殼短接電路,耀眼的電弧閃過,紅色信號燈閃爍起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警報,通往外界的液壓門緩緩開啟,內側的大門同時關閉。顧鐵回頭看了瓦斯佳一眼,紅發女人握著M1911,眼望天花板,急促地喘著氣。

如果有機會再見,讓我待你更好一點。顧鐵有些戀戀不舍。

刺眼的陽光流淌進來。巴爾當先一步,舉高手中的東西,通過外放揚聲器,大聲喊道︰「我們出來了,警告你們,千萬不要開槍。重復,這是警告,不要開槍。」

烏克蘭晴朗的秋天正午,登布林少校隱藏在一株白楊樹後面,愕然看到那個黑皮膚的印度青年穿著橙色防化服,在警報聲中,緩步走出方舟慢慢開啟的南側大門。他高舉著一個銀色的罐子,纏繞有導線和起爆裝置的罐子上,有鮮艷的三葉形核輻射標志。

「重復,這是警告,不要開槍。這顆髒彈上裝有五千克奧克托今炸藥,起爆裝置與我的生命探測儀連接在一起。重復,不要開槍,否則……你知道的。」巴爾朗聲說。顧鐵在他身後偷偷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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