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背叛者賽格萊斯之名 第25章 黃金的峽谷(上)

作者 ︰ 朱邪多聞

「敵襲!」

遙遠的聲音像從水底傳來,約納花了半分鐘控制自己的手和腳,笨拙地掀開薄毯,夜色中隱約看到A51房間的成員們在他周圍擺出防御陣勢,埃利奧特端坐在獨角獸背上,向他點頭示意︰「穿上外套吧閣下,夜還長著呢。」

約納手持法杖站起來,瞭望四周,黑漆漆的奇跡草原上看不出敵人的蹤跡。月亮已沉入天際,照亮草原的唯有玫瑰騎士騎獸的獨角上自然散發的潔白微光。「敵人在哪里?」約納有些緊張地握緊法杖,低聲問。

「睜大你的眼楮吶老哥,那里、那里、那里,到處都是。」身邊的錫比攤開手。

「你的弓呢?」約納瞧瞧,問。

「喏。」錫比嘿嘿一笑,炫耀似地向佔星術士學徒展示她縴細的手腕,——手腕上盤著一只蛇形的手鐲,銀蛇的首尾相交,長滿獠牙的口深深咬在錫比的腕脈上,像個活物。「龍姬姐姐從東方帶來的禮物。」她像玩不夠的孩子一樣撫模手鐲,蛇鐲忽然扭動起來,簌地光芒閃過,一副五尺高、銀光繚繞的大弓突兀地出現在錫比手中,弓臂猶如蛇身布滿光滑的鱗片,弓弦細得幾不可見,隱隱反射著微光。

約納張大嘴巴。「這是……召喚術的一種?」

「我也不知道。」錫比搖搖頭,「總之很方便的說。」

「噓。」龍姬示意兩人噤聲。

「俺們在執行櫻桃渡官方任務,希望大伙別打擾,不然要打架,俺怕怕你們也怕。俺懇求那邊的騎士、魔法師大人、貴族老爺不要出手,大家好好睡個覺,明天各自趕路,好不?拜托啦!」室長大人聲音雄渾、語氣孱弱地吼道。埃利奧特無奈地手撫額頭。

眼楮逐漸適應黑暗,約納隱約看到刀劍反射的幾點光亮。隱藏的敵人沒有答話,也沒有動作,雙方默默對峙著。耶空竹竿一樣戳在那兒,面無表情,佛牙略帶煩躁地在刀鞘里微微顫動,吱吱作響。

「離天亮還有多久?」龍姬問。

「約四個小時。」埃利奧特回答。

「搞屁呀!這樣站四個小時,小腿會變粗的。」錫比無聊地把玩著長弓,抱怨道。

「貴族老爺行行好呀!俺們只是過路而已,沒有跟別人戰斗的意思!俺們這里還有女人(指指龍姬)和小孩(指指錫比)和傷者(指指約納)和不健全的可憐人(指指耶空)呢!行行好吧!」托巴用越來越弱小的語氣吼道。錫比跳起來一巴掌扇在巴澤拉爾農民長滿肌肉的後腦勺上︰「你才是小孩呢!」

「容我說一句,‘小孩’可能是形容錫比小姐您的年紀小。」玫瑰騎士插嘴道。

「對,我就是小孩。」對年齡極其敏感的錫比立刻點頭答應。

對方仍然靜默無聲。

「照明吧。」龍姬忽然開口。

「嗯?」約納愣了一下。

「把整個草原照亮,我想你能做到的。」龍姬用黑漆漆的眼楮望向他,約納精神一陣恍惚,連忙甩甩頭發,將法杖一頓︰「我可以試試。」龍姬征詢地看埃利奧特,玫瑰騎士點點頭。「上來。」他伸手將約納拉上獨角獸的脊背,幫助他站穩在鞍 。

「室長大人,做好防御,別喊了。」埃利奧特沖吼得起勁的托巴說,巴澤拉爾農民摘下小圓帽,略帶羞澀︰「好的,俺的談判總是不成功。」

「世上所有事是星辰于黃道的投影,我們生存、擁有、交流、遺傳、創造、管理、分擔、改變、超越、實現、交際與內省,都有星空高高俯視。心存敬畏,常常仰望。請星空借我力量。」

約納默念佔星術士傳承百年的箴言,腦中浮現柯沙瓦老師的音容。導師如今在何方呢,是在遙遠的國度酣然入睡,還是在漫天的星光中注視著自己?

從星際線剝離的能量被飛速旋轉的星陣捕捉,約納從未感覺像今晚這樣掌控著難以言喻的充沛能量。法杖頂端的水晶迅速發亮,光芒由溫暖的紅色、炙熱的黃色轉化為耀眼的白色,約納高舉法杖,光明如同潮水一樣驅趕黑暗,剎那之間,奇跡草原迎來了又一個白晝,約納仿佛看到草叢中的花朵向他的方向慢慢旋轉,捕捉著充滿生機的光芒。

敵人現身了,數量多得驚人,近百名手持武器的伏擊者在光明中略帶驚慌地移動起來,在櫻桃渡方向的峽谷入口處聚集。

「杰夫塔!」錫比一聲驚呼,指著人群中的一個熟面孔。

「杰夫塔?」約納低頭看她。

「‘病犬’小隊的墮落魔法師,月暈曼陀羅的持有者。」埃利奧特解釋道,「很危險,如果開戰的話,錫比,首先射殺他。」

「我沒什麼把握的說,他身邊一般有一個重盾戰士保護。」錫比遲疑道。

托巴移動了,牆壁一樣寬厚的身子橫在眾人面前,遮蔽了大家的視線,也將可能的危險隔絕在外。「丹先生!」他略帶驚喜地向對面喊道,熱情地揮動小圓帽。敵人的隊伍泛起不安的騷動,接著破開人群,一名身穿白色長袍、略微發福的銀發中年人負著手走出來,開口道︰「原來是干草叉的朋友們。」

「丹先生!」錫比也揮著手跳叫道。

「小螞蚱!」丹先生沖她微笑示意。

「誰?」約納迷惑道。

「丹先生,櫻桃渡的V級房客,位于頂端的那群人之一,我們的關系很好,他的私人任務很大一部分是我們完成的。」玫瑰騎士解說道。

「對了,你們前幾天……」

「我們捏碎了‘病犬’小隊名叫哈羅德的可憐人的脊梁骨。沒錯,丹先生的任務。」龍姬說。

「可是那個杰夫塔不也是病犬小隊的人?」約納不解道。

「‘病犬’今天被丹先生雇佣了,他們之間沒有仇恨。櫻桃渡的世界就是這樣,一切關系都是利益組成的。」埃利奧特說。

「放心,如果有一天老哥你被捏死了,我保證為你難過一周。」錫比做了個捏人的動作,想了想,更正道︰「難過三天吧,一周太長了。」

「丹先生!你們要去哪里?」看到不用戰斗,托巴欣喜地吼著。

「去巴澤拉爾王城。」丹先生回答。

「听說那里已經給扎維帝國攻陷了!」托巴驚道。

「是,但我得親眼看看。」丹先生嘆口氣,揮揮手,他的隊伍取消戒備,收起刀劍,排成楔形陣列繞過A51房客們的營地向蘇卡薩峽谷方向前進。「傳聞中丹先生是薩瑟蘭家族成員,巴澤拉爾的王儲,戰爭開始時他逃出來托庇于老爹的威名下,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有勇氣回去看看。」埃利奧特說。

「他是個薩瑟蘭?」托巴忽然陰沉下臉孔,嘴角憨憨的笑像寒冰遇雪一樣消融。

「不不,他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腳色,我們敢說,他甚至都不認識阿比黛兒公主。」玫瑰騎士連忙改口。

室長大人皺起眉頭,肩膀上的肌肉微微墳起,手指曲張。「吹燈!」龍姬忽然叫道。

「吹燈?」錫比不解。

「叫你停止照明啦!」龍姬一閃身,出現在約納身後,長腿一擺,輕輕地將佔星術士學徒的法杖踢飛在半空。月兌離控制的星陣像風中的燭火一樣閃了幾閃,熄滅了,剛習慣光亮的眼楮一下子陷入黑暗中,除了丹先生的隊伍走入另側峽谷的腳步聲,干草叉小隊成員們誰也看不見誰、听不到什麼聲音。

「……干什麼啊?我手指腫了。」約納委屈道。

「抱歉。」龍姬的聲音傳來。

良久,听見托巴說︰「快天亮了,俺說,快點睡覺吧。」撲通一聲牆倒了下去,砸得大地輕輕晃動。

「每個人都有段傷心事。」獨角獸踢踏幾步找到舒服的位置,將頭埋在前腿下,玫瑰騎士在騎獸背上嘆氣道。

「我倒覺得每個人都有神經病,哼,除了我。」錫比揮揮手,銀弓變魔術一樣消失,化為手腕上的銀鐲。

約納揉著腫脹的中指,不禁想︰為情所困的神秘東方女子、三位一體的無聊騎士、懷著深深仇恨貌似憨厚的巴澤拉爾農民、頭腦不清的南方殺人狂、不知道年齡的裝女敕弓箭手,在這支奇怪的隊伍里,我還算最正常的一位。——當然他沒有想到,間或有惡魔附身、懷揣末世預言的某人,才是最奇怪的一位。

夢中被驚醒後最難入睡,約納和衣躺在薄毯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埃利?埃利?」他輕聲呼喚玫瑰騎士的名字。「什麼事?」埃利奧特從不令人失望地立刻回答。

「有件事我沒想通,房客走出櫻桃渡的範圍之外是不是就不受老爹保護了?」

「當然。老爹的手臂沒那麼長。」

「丹先生為什麼敢跟著雇佣軍一起行動?不怕那些人宰了他?」

「他與那些富商出身的V級房客不同的。作為巴澤拉爾的大貴族,他個人的扈從騎士就住滿了六間A級客房。」

「哦。你整天坐在馬上累不累?」

「我們是一體的,當然不累。閣下整天用腿走路累不累?」

「哦,也是。」

約納與埃利奧特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再睜開眼,天光已經大量,小隊準備出發了。

離開奇跡草原,景物又單調起來,山勢變得險峻,約納有些敬畏地看著兩側數百尺高的岩壁在頭頂遙遠的地方匯合成細細的一線天空,不時有石塊滾落,砸在身前身後,崩裂粉碎,揚起灰塵。

正午時分,漫長的狹窄通道終于走到盡頭,面前豁然開朗,兩山退讓出一百尺寬的平坦谷地,人們在山壁上掘出洞穴、蓋起雨棚,搭建起一片繁華的市鎮。約納抬起頭,兩側岩壁上的洞穴層層疊疊,以懸梯相連,高到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雲端,能工巧匠在岩壁上安置了數不清的鏡子,把陽光反射進谷底,照亮了整條街道。他驚訝地張大嘴巴。「蘇卡薩峽谷是巴澤拉爾通往東南方向的必經之路,在和平時期,與南大陸諸國和科倫坡人交易的客商趕著馬隊從巴澤拉爾出發,在這里歇腳,慢慢形成了以服務為主的商業小鎮。」埃利奧特回頭對他說,金發下眉頭微微揚起,顯得比較愉快。

蘇卡薩的大街上(實際上也僅有一條街道)行人川流,店鋪幾乎都開著門,看得出來商人們對即將燒至的戰火顯得不那麼擔心。除了旅館與餐館外,蘇卡薩有許多奇怪的小店,「這家是賣什麼的?」約納指著一家招牌上畫著瓶瓶罐罐的商店問道。

「來自東方大陸的靈魂瓶。」埃利答道,「據說可以儲存愛人的魂魄,保質期五十年。」

「這家呢?」

「專賣寵物狐狸尾巴末梢毛球修剪器。」

「那這家呢?」

「以茲人寵物專賣店,出售各種無害的以茲人,比如與鳥類、小動物和昆蟲結合的小型以茲人,和以茲人的二次變體(寄宿體死亡之後頭部月兌離的樣本)。」

「以茲人是人類啊。」約納瞪大眼楮。

「大部分人不這麼想。」埃利搖頭。

「這就是書上說的人類沙文主義嗎……這家是武器店,我知道了。」

「準確地說,是殘破的魔法武器專營店。經過魔法師附魔的武器威力巨大,但價格高昂,普通戰士負擔不起,他們會購買殘破的魔法武器,這類武器由于魔法陣損壞無法發揮附加效果,但附魔時增加的堅硬度、鋒利度等屬性依然存在,比普通鋼鐵武器更實用。」

「哦。咦,這家店有趣呢。」

約納話音剛落,就看到錫比歡呼著沖了進去。這是一家絨布玩具專賣店,雨棚下擺著兩只巨大的山豬玩偶,岩洞里的貨架上層層疊疊都是可愛的絨布動物。埃利奧特搖搖頭︰「沒你看到的那麼有趣。」

果然,沒過一分鐘,錫比大叫著沖了出來。約納疑惑地望著玫瑰騎士,埃利解釋道︰「那些東西不是玩具,叫做旁遮普獸靈,絨布外殼內填充的是真的動物尸體制成的木乃伊。旁遮普是南方古國吠陀的一個省,當地人相信動物的靈魂寄宿在其軀體內,將動物尸體風干並用特制的布匹封閉,靈魂就永遠存在于旁遮普獸靈體內,可以說,它們是活的動物尸體。」

「會動?」約納毛骨悚然。

「每個月圓之夜。另外它們的眼楮能夠記錄看到的一切景象,精修的婆羅門能夠從旁遮普獸靈那里讀取記錄的影像信息,用途很多呢。」

「真古怪的東西……」約納甩甩腦袋,試圖把恐怖的影像驅趕出大腦,「埃利,我們現在去哪里?」

「當然是酒館。」玫瑰騎士笑了起來,「像一切騎士小說的情節,故事總是在酒館里發生的。就算什麼都沒發生,我們還是需要熱氣騰騰的食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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