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愛也纏綿 第七十八章

作者 ︰ 絢夢兒

雲鐘濤被人扶著站起,澈兒卻本能的忙揮開身旁攙扶住爹的人,「別踫我爹……不許欺負我爹……」孩子繼續驚駭到變聲的嚷叫著。

梁奕宸還沒進來之前,就已經听見孩子類似這樣的叫喊聲,再看到雲鐘濤用自己的身子保護著澈兒的樣子,他心里明白了!

看著孩子那張酷似自己的稚女敕驚駭的小臉,再看看孩子那只血淋淋的右手,梁奕宸的心千刀萬剮似的疼,他朝著一直盯看著自己的澈兒,彎了彎唇,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別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不需要去驗DNA,也不需要去證明什麼,不僅僅因為那張酷似自己的小臉,只看孩子毅然決然的朝他看過來的眼神,雖透露著隱隱的害怕卻不膽怯,他就知道這是他梁奕宸的兒子。

「梁奕宸!你這個小雜種!卑鄙無恥給老子設陷阱,你他媽放了我!放了我!」老彪子被丁采東踩的受不了,忽然嘶聲大叫,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從來都是行無蹤去無影的,怎麼這次被梁奕宸給連根拔起了,「放了我!放了我……老子不甘心……」

澈兒的目光陡然頓了頓,雙眼內的焦距漸漸聚攏,從梁奕宸的臉上轉開,落在躺在地上的老彪子臉上,一瞬間,神色刺痛了他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他像一頭小獸沖過去,「你這個大壞蛋……把我姐姐藏哪兒了……交出來……交出來……」

滿屋子的人瞬間同時面帶詫異之色,卻頃刻看見他又踹了老彪子一腳,用盡所有的力氣嘶喊,「交出我姐姐……壞蛋……把我姐姐交出來……」

「……你這個大壞蛋……」澈兒咬著牙,驟然轉頭,目光在梁奕宸身上急速而過沒有停留,又看了一眼因為他的舉動而一時驚詫住的丁采東,最後將目光落在雲鐘濤身上,「爹……就是這個壞蛋抓走清兒的……就是他……讓他交出我姐姐……」

雲鐘濤看著情緒激動的澈兒,也不知清兒怎麼樣,有沒有下落,他一時轉過頭看向梁奕宸的側影。

「你們有沒有看見我的姐姐?」澈兒大聲問,看向四周眾人,「我姐姐叫清兒,誰看見了?」

見孩子傷心悲痛的表情,梁奕宸的臉色緊繃,赫然上前俯伸出雙手去抱孩子,「澈兒……」

「別踫我……」止不住哆嗦一下的澈兒慌忙後退。

梁奕宸忽然臉色一白,眉心蹙了蹙,卻沒做其他表情,僅是倏地雙臂圈住他小小身子將他牢牢按進懷里,「好了,澈兒,別怕,壞蛋已經被抓了……別怕……」

「你滾開!不要踫我!」澈兒卻忽然拼命的掙扎,對他仿佛避如蛇蠍一般的推拒,「放開我!你放開我!」

「澈兒?」雲鐘濤驚詫被梁奕宸抱在懷里情緒失控的孩子,知道澈兒一定是被老彪子虐待的受了刺激。

「放開我呀……」小家伙見掙扎不開,唯恐自己再次被抓,忽然低下頭,像只羽翼未豐的小狼崽兒一樣,奮力的嘶咬住梁奕宸的右手,一排排染著鮮血的稚女敕牙印,觸目驚心的在梁奕宸手上綻放開來。

梁奕宸一動不動任由孩子死命地咬著,另一只手卻輕輕拍哄著孩子的後背,似乎在驅趕孩子內心深深的恐懼。

老彪子的殘忍血腥,連大人都受不了,何況還是一個三歲大的孩子……梁奕宸黑眸里漸漸氤氳著一層晶亮的霧氣……

手不是不疼,只是這點兒疼他完全可以忽略,比起孩子受到的苦,這又算得了什麼!

雲鐘濤的心似乎也被揉碎了,他一邊揉著又疼又酸的手臂和腰肢,一邊一瘸一拐走到老彪子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驟然抬腳狠狠在他身上一踹,「你個王八蛋!劊子手,老子恨不得活剝了你……」

「狗日子!」老彪子頓時惡狠狠的啐了一口。

澈兒見雲鐘濤在懲罰那個大壞蛋,不由松口,他驚訝被自己咬傷的叔叔並沒有打他,還用著他看不懂的眼神深深看著他,這個叔叔不是壞人嗎?

「你不是要折磨我嗎?不是要看我下跪嗎?想看我求你嗎?你放心,我也讓你嘗嘗給我下跪的滋味!」雲鐘濤說著便在老彪子頭上狠狠打了一拳,在他罵罵咧咧的同時推開禁錮老彪子的丁采東,「讓他起來給老子跪,跟老子跪!」

「爹……?」澈兒目瞪口呆看著雲鐘濤。

梁奕宸一聲不響看著雲鐘濤出氣的舉動,旁邊幾個人機敏的上前幫雲鐘濤把老彪子提起來,再以跪著的姿態按下。

「媽的,你們放……開我……」

「放開我……」

「你們這麼多人……欺負老子一個……算什麼英雄好漢……」

雲鐘濤一邊用腳狠狠踢著老彪子的膝蓋,一邊罵道,「你他媽的欺負兩個三歲大的孩子,你他媽的讓人往孩子的手背上捅刀子,就是英雄好漢?老子讓你想切孩子的手指,老子讓你想要割破孩子的喉嚨……好……老子現在成全你……」

老彪子頓時狼嚎出聲拼命掙扎,「啊……」

「……澈兒……拿刀來!爹讓你親自割他的手指……」雲鐘濤仿佛報復的紅了眼,轉身來拉孩子。

見雲鐘濤這種不計後果的行為,梁奕宸的臉色募地一沉,上前牽制住他的手腕,「不要給孩子的心靈再添陰影和血腥!」

澈兒仿佛看懂了什麼,倏地想要撲過去,卻被梁奕宸一把摟在懷里,「我要想向壞蛋報仇……我要壞蛋交出我的姐姐……」

孩子轉過頭拼命的推梁奕宸,「放開我!」

「澈兒,別這樣。」「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救姐姐……」澈兒陡然尖叫出聲,尖銳的聲音震的周圍的人耳根子都已經發麻。

「澈兒,你姐姐已經被救出來了,現在正和你的媽咪在一起!」梁奕宸眉心深攏,緊緊按住他的身體,拉過他的右手,「讓我看看你的傷……」

「放開我……」

「你這個壞蛋!壞蛋……」身體被他納入懷里,澈兒瞬間眼淚洶涌而出,雙手亂揮亂打,「為什麼不讓我報仇?為什麼不讓我去找姐姐?」

「老天……」歐陽昊在一旁看見孩子的右手又開始冒血,真是虎父無犬子,僅僅只有三歲的孩子,竟然……

「乖,澈兒,我們給清兒打電話,給媽咪打電話,好不好?」梁奕宸一把抱起孩子,不能任由雲鐘濤胡作非為下去。

當電話里傳來媽咪悲喜交集的聲音,當听到清兒一聲甜甜的‘弟弟’時,兩行清澈澈的淚水,從澈兒臉頰上滾落下來……

這通電話,無疑是重磅催淚彈,掛斷電話之際,雲若初已經是淚眼婆娑,當從滿身沾染著干涸血液的雲鐘濤手中接過孩子的那一刻,嘴唇已經被她咬出了血,可她還是死死的咬著……將自己的哽咽聲吞沒,不想驚醒沉睡中的孩子。

一路上,驚嚇過度的澈兒只和雲鐘濤親近,只讓他抱,最後攥著爹的衣服昏迷過去。

「澈兒……」看著孩子哪怕睡著了,卻皺著眉頭,攥著雲鐘濤的衣服,不肯松開,雲若初的心像被撕碎了般絞痛著。

澈兒體質很好,長了這麼大,他很少生病,可這次卻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不說,稚女敕的手背還被那群畜生們插上一刀。

在回來的路上,梁奕宸聯系好了醫生,並讓醫生在他的郊區別墅嚴陣以待。

疲憊不堪的雲鐘濤知道梁奕宸的私心,知道他是在創造機會,想與雲若初和兩個孩子在一起。

現在,身負重傷的雲鐘濤不可能帶走雲若初,小四滿身是傷不說,他也要去醫院治療腿上的槍傷。

淚流滿面的雲若初給澈兒月兌下粘滿鮮血的衣服,又給孩子簡單清洗了一下,澈兒手背上的傷,需要做縫合手術,醫生給打了局部麻藥。

「雲小姐,請你把孩子放在床上。」一切準備就緒,醫生看著還緊緊抱著孩子的雲若初,輕聲吩咐道。

「不,我要抱著!」雲若初輕輕撫著孩子蒼白的小臉,堅持著。

醫生轉頭看了一眼一直面無表情的梁奕宸,「這……」

還沒開口,被梁奕宸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醫生便知問的有些多余,俯身打開讓人安排好的照燈對著孩子的傷口照著光亮。

看著醫生將孩子的傷口一點點撥開,雲若初忍不住扭過頭,撇開視線,抱著孩子的手臂止不住抖動。

她的哆嗦導致孩子的身子不穩,醫生無法手術。

梁奕宸緩緩蹲下來,目光直視著雲若初被淚水浸泡而紅腫的眼楮,「可不可以讓我抱孩子?」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帶著期盼和乞求。

雲若初以為自己很堅強,可最終還是無法平靜的抱著孩子讓醫生縫合,她不是一個蠻橫不講理之人,當下,看了梁奕宸一眼,就把孩子輕輕交給了他。

梁奕宸從她手中接過孩子的那一刻,深沉的眼眸鍍了一層薄薄的光暈。

醫生給澈兒做完縫合手術,看著梁奕宸手背上的咬傷,「我幫梁先生清理一下。」

「不必。」梁奕宸站起來,將孩子小心翼翼交給雲若初。

「謝謝!」雲若初接過孩子時,想都沒想,很自然說了。

她竟然跟他說謝謝!

雲若初的話讓梁奕宸倏的眯起眼,深深的注視著她,而後淡淡說道,「不用,這是我的責任!」

「呃……」沒想到梁奕宸會如此直接,她一失語塞。

隨著醫生的暫時離開,房間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梁奕宸再次開口,「麻藥醒後,孩子會很疼,情緒可能會失控!」

「我會一直守在他的身邊!」雲若初含著淚,勾了勾唇,然後輕輕吻了吻孩子稚女敕而蒼白的臉頰。

「梁隊。」丁采東走進來,看見抱著孩子的雲若初,小聲說道,「老彪子死了!」

梁奕宸一愣,頓時冷笑,「不是交給警方了嗎?怎麼忽然就死了?」

丁采東皺了皺眉,「他被警方押回來的途中,企圖逃跑,被當場擊斃!」他早就該死了,只是這樣的死,太便宜他了。當場擊斃?!怎麼如此巧合?梁奕宸一臉詭異至極的笑,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冷寂的黑眸滿是恐怖和煞氣。

「他的老巢炸了嗎?」梁奕宸邊說邊往外走。

「嗯!已經按照你的吩咐,直接將那地方夷為平地。」丁采東頓時挑眉,「梁隊,那地下室的東西真夠豐富的,我們不僅在里面搜到了一批4號海絡因,還搜到了大批軍火……」

「是嗎?」要不是為了找到老彪子那老巢,誰願意監視著……只是可惜老彪子一死,有些東西就死無對證了。

兩人在書房商議了一些事情後,出來,只听得樓下客廳的房門喀嚓一聲響,梁奕宸本能的警覺起來,听見柳阿姨的聲音從一樓傳來上來,「梁先生,您的母親來了……」

其實,柳阿姨並沒有見過梁夫人,本來她是準備回家的,可剛出門,看見這位透著高貴氣息的女人要進來,她不敢擅自做主,想通報了梁先生再說,哪知來人靜靜掃視了周圍一圈,藐視著她,高傲的開口,「我是梁奕宸的母親,難道不能進去嗎?」

下樓來,看著柳阿姨無可奈何的目光,梁奕宸用眼神示意她離開,然後對著面如寒霜的母親淡淡開口,「媽,這麼晚了,你怎麼來這里?」

梁奕宸問得風輕雲淡,而丁采東卻覺得梁隊筆挺健碩的脊背,繃得很直,他識趣地看了一眼梁奕宸,打算離開。

「東子,你開車去附近的超市,看看這里還需要買些什麼零食。」梁奕宸看了一眼外面,丁采東明白了梁隊的意思,梁奕宸是要他出去找蕭瀟和清兒,然後帶著她們去超市,暫時不讓梁夫人撞見。

梁夫人是一個很注重場合和分寸的人,有外人在,她很有豪門貴婦人的形象,可一旦客廳只剩下他們母子,她便毫不客氣,「我不來這里,還不知道你都在做些什麼糊涂事?」

走過去,梁奕宸緩緩坐下來,嗓音低沉,「媽,我不是二十歲,不需要你隨時全程監護!」

梁夫人憋悶在胸腔里的一口氣差點沒捋順,冷笑開口,「為了一個有夫之婦,竟然做出一些有辱門風、有失體統之事,現在你倒還有理了?」

「門風?體統?」梁奕宸勾勾嘴角,黑眸轉向她,輕聲一字一句地問道,「一直以來,我就想問媽你一句︰是門風和體統重要,還是你兒子的幸福重要?」

梁夫人冷笑出聲,嘲諷四溢,她氣得連手都是顫抖不止,扯過包包掏出里面最近媒體上沸沸揚揚的報道和茂陽集團股票下跌的情況,「啪!」得一聲摔在了桌面上,顫聲道,「你自己看看,這件事都已經鬧成怎樣?我警告過你沒有?就算不為別的,單單是為了你的身份你就應該知道該怎麼做!身為茂陽集團的副總裁,連公司上的事都不聞不問,想當甩手掌櫃,是不是?身為梁家的子孫,連爺爺住院,你都不去探望一下,卻躲在這里……奕宸,你所說的幸福就是要和一個不知廉恥的有夫之婦在一起,是不是?」

「……奕宸,別以為,我不知道,三年前,就是那個心腸惡毒的女人向你開的槍,那一槍,差點要了你的命,也差點要了我們梁家所有人的命,那三個月,對于我們梁家人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難道你忘了嗎?當時,你騙我們說是已經伏法的凶手朝你開的槍,我們信了,哪知,你竟然是為了袒護那個妖女!」

「奕宸,為了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既然連婚禮也放棄,連梁家的聲譽也不要,難道你連你的親人都不要了嗎?……」

痛心疾首的聲音在空曠靜謐的客廳里回蕩,梁奕宸的臉,冷若寒冰。

作為一個母親,或許她應該維護她的立場和利益,只是……梁奕宸緩聲開口,「媽,我現在送你回去,等過一段時間,我再跟你說這事。」

他這樣篤定沉穩,宛若決定餐點要吃什麼一般的口吻,徹底刺激到了梁夫人!

顫!她的顫抖從指尖開始,逐漸蔓延到全身,抬起一根手指指著他,「你跟我說什麼……」

眸子充斥著因為憤怒和激動而染上的猩紅,氣若游絲,「你到底听沒听清楚我在跟你說什麼,你居然叫我走?梁奕宸你……」

「否則呢?」他沉聲打斷她的話,冷眸抬起凝視著她,補上幾句,「你想要住下嗎?我現在這里沒有多余的房間,她住在我這里,而且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梁夫人美眸瞪大,一口氣憋著快要背過氣去!

「她的孩子剛剛被救了回來,之前,剛做了手術,需要靜養,所以,你不要在這里大聲喧嘩,影響孩子的休息……」

梁奕宸眸子里閃過一絲窒息般的猩紅,「你們不是已經見過面,對峙過了嗎?我想你們現在也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不過,等有機會,我會帶她……」

「休想!」梁夫人猜到兒子接下來要說什麼,連忙氣急敗壞阻止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她現在終于很可怕的確定了,兒子想和雲若初這個賤女人在一起!幸虧,幸虧她身體好,無病無災。今天如果換做是梁老爺子听著他寵愛的親孫子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他也許會直接氣得心髒病發作,連搶救都不用就直接撒手歸西!

冷笑,嘲諷至極的冷笑在梁夫人臉上綻放出來!

她長指戳著自己的胸口,眼里淚水迅速被刺激得上涌,「梁奕宸,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和她在一起?」

嗓音里透出一絲撕裂感,梁夫人顫抖著指向樓上,顫聲道,「就算你不愛陸萱,不想和她結婚,但你可以找別的女人,找一個清白干淨的女人,可,你為什麼要找她?三年前,她用槍指著你,並殘忍的向你開槍!現在,她還是雲鐘濤的女人,還和雲鐘濤生了孩子,像這樣明明有著老公,卻還不知羞恥跟你住在一起,難道這樣的蕩婦你都還要要嗎?」

不知羞恥,蕩婦。

梁奕宸清晰地听著母親用這些低級污穢的字眼,辱罵著他愛戀至深的女人,這種感覺,像是一顆魚雷藏在胸腔里面,很悶,悶得連那一聲爆裂的炸響都被水聲淹沒,薄唇冷冷地抿著,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是听見外面一陣剎車聲,想必是醫生來了。

揚手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按了下,不出兩分鐘,之前給澈兒做縫合手術的醫生走進來,看到客廳的一位貴婦人,他微笑著點頭,然後看著梁奕宸,「梁先生,我來看看孩子的情況。」

「上去吧!」梁奕宸點點頭,站起來,想隨醫生上去,但看著還不甘心,還不願離開的母親,沉靜的眸子里藏著滔天的怒火和劇痛,冷冽的薄唇低低吐出幾個詞,「需要我送你回去嗎?」一絲尖銳的猩紅,從梁夫人的眼眸里閃過,「為了那個賤婦,你要驅趕你媽?梁奕宸!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麼的大逆不道!」

陰沉著臉的梁奕宸蹙了蹙眉,剛要開口,樓上傳來一陣吵鬧聲,還有東西破碎的聲音,赫然,迅捷如黑豹的身影飛奔而出,三步並做兩步的沖上樓。

「大壞蛋……大壞蛋……不要踫我……不要踫我……」醫生伸出去的手,竟然被雲若初懷里的澈兒發狠的一口咬住……

孩子的神色很驚駭,如驚弓之鳥一般。除了自己的媽咪,只要是踫觸到他的,孩子似乎已經到了見誰就咬誰的地步。

孩子乳牙所咬出的那點疼,大人完全可以承受得住,可讓雲若初承受不起的,是孩子那驚魂未定的駭然目光,飽含著淚花和恨意。

「澈兒,乖……他是醫生伯伯,是專門來給澈兒治療手傷的……」雲若初的聲音,瞬間嘶啞,眼淚緊隨其後的跟著泛濫起來,「澈兒不怕……媽咪在你身邊……不會有事……」

澈兒抬起頭,瞪大驚駭的目光看了醫生一眼,醫生誠摯的表情似乎觸動了他,他這才緩緩的松開了小嘴,隨後便張開雙臂,緊緊的摟抱著自己的媽咪雲若初,既不言也不語。

看到孩子驚魂未定如受傷的小獸一般極具攻擊性,梁奕宸的眼眶微微泛紅,「澈兒……」

「出去……都出去……我不要看見你們……出去……」澈兒再次驚恐萬狀的呼喊著,稚女敕的聲音哆嗦著,無助著,駭然著。

「澈兒,別怕……我們出去……別怕……」梁奕宸從來沒有這樣手足無措過,強忍著眼眶里的薄薄霧氣,示意醫生和自己都出去。

轉身,見母親已經走到門口,看樣子是要進來,上前擋住她,並將她拽出來,「這里沒你的事!」

關上門,將梁夫人那句不顧一切的嘶吼聲關在門外,「為什麼不讓我進去?這里是我梁家的地盤,她一個殺人凶手住的,我為什麼進不得?」

醫生見情形不對勁,悄然離開。

雲若初知道梁夫人來了,也听見門外那番興師問罪的話,特別是‘殺人凶手’四個字听在她的耳朵里,卻是格外的刺耳。

梁夫人自然希望雲若初能夠知難而退,而所謂的母親,又有幾人不自私,關鍵時刻,又怎麼會害怕做惡人。

往日的梁夫人應該很有涵養和風度,只是這次,兒子的行為真的讓她感到誠惶誠恐了吧!

可惜關心則亂,越是急于阻止,越容易讓人產生逆反。

「媽,我從來認為你是一個很慎重的人!」梁奕宸他這個人並不是不顧及親情,如果幾個月前雲若初不來A市,他也就無所謂跟誰結婚都一樣了。

可雲若初的出現就像一縷陽光照進他死沉沉的生活里,陰霾的天空因為她的出現而多了一份色彩,多了一份躍躍欲動!

接著是澈兒的存在,讓他更為震撼的還有清兒也是他的女兒!

他沒有理由讓自己深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更沒有理由讓自己的孩子叫別人爸爸!

況且要傷他女人,傷他孩子的還是……

梁夫人被梁奕宸強行拉下摟,當她這麼冷冷的看著兒子時,後者的臉上多了一份壓抑的憤怒,眼眸里,有些氣結的猩紅。

畢竟梁夫人不是糊涂人,狠話她已經說了,現在該改變戰略方針了,于是臉上露出無奈,卻是拋出來比剛才份量更重的話道,「這不是媽一個人的意思,也不是媽一個人的態度,這也是你爸爸和你爺爺的態度!」

梁夫人說這話時,沒有了之前的暴吼和吶喊,卻是語速低緩,力度十足,那嚴肅的口吻里,帶著的不僅僅是威懾,還有一種說明。

「如果你想結束你爸爸的政治生涯,給你的爺爺臉上抹黑,一定要和黑老大的女兒,和殺人凶手在一起的話,就從我梁家的族譜上除去好了!」

梁夫人的話,字字都重如山,如果說剛進門時的咄咄逼人,還有些世俗的婦人之見的味道,那麼現在的話,則是提到了一個政治高度,逼得梁奕宸不得不正視她的話。

「媽,你今天所說的這些,我當作沒有听到,你可以回去了!」他只怕再多說兩句,哪怕是兩句,他就會徹底失控。

他尚且不能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動怒,所以就只能讓她走。

「好,我走,你有時間去看看你的爺爺!」

*

城市的喧囂,將黑夜映襯得撲朔迷離,雲鐘濤居窗而立,右腿有傷,他站得有些艱難。

膚色白皙,清冽的五官中帶著一抹儒雅,帥氣中又帶著一抹狼狽!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而修長,手指夾著一根煙,時不時的送至唇邊吸吞著,嫻熟之至。

居高臨下的絢麗夜景,並沒能進入雲鐘濤深邃肅然的眼底,腦海里浮現的,卻是雜亂無章的畫面,雲若初現在住在梁奕宸那里,還听說昨天,老彪子給她注射了催情劑,那麼昨晚,她是不是和梁奕宸……對于霓虹燈下撲朔迷離的車水馬龍,雲鐘濤微微的吁出一口濁氣,毋庸置疑,梁奕宸應該知道兩個孩子的身世,從他不屑一顧拋棄婚禮上的陸萱,說明他現在肯定要奪回三年前失去的一切。

可雲若初卻又是他雲鐘濤千方百計想要的!

現在看來,這一切並沒有在他預設的軌道上前行。

*

更深露重,丁采東早打來電話,說帶著蕭瀟和清兒去他自己的住處,今晚就不回來了。

明顯的,東子是在給梁隊和雲若初制造機會,梁奕宸英俊的臉孔,凝得有些沉重,如同古典水墨畫的眼楮,瞳孔如同墨染一般黝黑深沉。

他一遍又一遍觸撫著自己手背那兩排乳牙印痕,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廢,一想起自己孩子眼底的那抹驚駭和敵意,梁奕宸狠實的咬住了自己哆嗦的唇瓣……

也不知他們母子怎麼樣了?

梁奕宸站起來,緩緩走進廚房,柳阿姨事先熬好的瘦肉粥和煲好的大骨湯還在微波爐里,拿出來後,分別裝上一些,放在托盤里,端上樓。

用著非常輕的動作推開門,原本卷縮在雲若初懷里的澈兒听見響聲,猛然坐起,那模樣極像一只警惕萬分的小獸,「出去,你出去……」

小家伙揮著白紗布包裹的右手,滿臉敵意和戒備森嚴。

「澈兒……」雲若初挪動一子,和兒子面對面坐著,一手輕輕撫著兒子的額頭,一手撐著兒子幼小肩膀,用著一種溫柔慈愛的眼神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孩子驚恐的眼楮,「澈兒,是他救了你和你……爹。」

雲若初艱澀地咽了下口水,分明感覺有一道如鋒芒在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想必是因為她言詞中的最後兩個字。

「澈兒,他不是壞人,這里是他的家,他在幫我們,別怕,好不好?」雲若初糾結著,不知該教兒子如何來稱呼梁奕宸,叫他叔叔,她說不出口,叫他爸爸,更不可能,只能一口一個他,刺得站著房間里的梁奕宸耳膜生疼。

雲瀾澈驚恐漠然的大眼楮中閃過一線晶亮之後,再次恢復了他的漠然,他想到在整個心驚膽戰的事件中,曾經出現過一個女人,不止打過他,還罵他是孽種,還說清兒也是梁奕宸的種。

而眼前站著的男人就是梁奕宸,他听那個大壞蛋叫過,也听自己的爹在車上叫過他!

如果自己猜的不錯,這個梁奕宸應該才是他和姐姐的親爹!

想到這些,小家伙並沒有一絲的興奮和激動,反而冷不丁的,突然之間炸毛般驚恐萬狀的嚷喊著,「出去,你這個壞人,怪獸……出去……」

孩子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梁奕宸端著托盤舉步維艱,英挺的眉宇微微蹙起,「澈兒……我怎麼是壞人,怪獸?……」

「澈兒,媽咪不是告訴你,他不是壞人嗎?你為什麼連媽咪的話也不相信?」雲若初伸出雙手將孩子擁在懷里,用臉貼著孩子的額頭,希望能減輕孩子的恐懼感。

「媽咪……你每次做噩夢,都叫‘一成’,他就是,對不對?」依偎在雲若初懷里的澈兒,抬起頭,看看梁奕宸,再看看媽咪。

梁奕宸幽深的黑眸中一片震驚之色。

看到孩子眼里所飽含的敵意、駭然和漠然,雲若初的心,千刀萬剮似的疼,雙眸瞬間泛紅,淚水迷蒙了她的雙眼,「澈兒……」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噩夢竟然給孩子留下來一些陰影!

心情復雜的梁奕宸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床頭櫃上,上前來想親近孩子,可澈兒滿是敵意看著他,隨時準備攻擊他。

「澈兒……我的孩子……別這樣……都是因為媽咪不好……」床上的雲若初已經是泣不成聲。

看著淚流滿面的雲若初,看著孩子驚駭萬狀敵視的舉動,梁奕宸的心深深刺疼著,眼角漸漸濕潤起來。

以為雲若初心狠地朝自己開槍後,她可以心安理得和雲鐘濤開始新的生活,卻不知……原來她終日被噩夢所累,被噩夢所纏,孩子們竟然都知道,看來,她過得並不輕松,並不快樂!

「澈兒乖,這里沒有人會傷害你和你媽咪……」梁奕宸一邊安慰著孩子,一邊拿過雲若初的外套想披在她穿得單薄的肩上……

可是,梁奕宸雙手剛落在雲若初的肩頭,澈兒再次驚恐,連忙伸出左手去胡亂且重力的拍打梁奕宸拿著外套遞過來的雙手,「不許踫我媽咪……不許踫我媽咪!你也是大壞蛋!大壞蛋!」

「澈兒,沒事……沒事……」痛徹心扉的雲若初緊緊抱著孩子,不住吻著孩子的額頭,看都沒看僵直的梁奕宸一眼,「你先出去,孩子情緒不穩……」

梁奕宸無可奈走出房間時,听見身後一陣悉索,接著就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幾乎不用回頭,不用去看,就知道孩子想干什麼。

「砰」的一聲重響,房間的門被澈兒關上……很響的關門聲,刺痛著梁奕宸的耳膜,沉甸甸落在他的心間!

煙,在指間燃盡,炙燙著手指的表層皮膚……看著那扇被關得嚴嚴實實的門,心間如刀扎似的疼。

或許這扇門阻隔的,不僅僅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相認,還有一份不信任且排斥的殤然!他無力去開啟,更無力去逾越。

等一夜未眠的梁奕宸再次推開房門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還好,放在托盤里的粥和湯已經沒有了。

浴室里,雲若初正在幫澈兒洗漱。

房門半掩著,母子倆輕笑的聲音傳出來,梁奕宸沒有進去,怕刺激到孩子。

樓下有車駛進來,很快就听見清兒清脆的笑聲,「蕭瀟阿姨,快點,快點,我要去看弟弟……酷叔叔說他受傷了,一定好可憐的說……」

二樓轉角處奔出來一抹餓黃的小小身影,她快速邁動著小腿,只為了快點看到澈兒,昨天,她就嚷著要來這里,可酷叔叔和蕭瀟阿姨說什麼弟弟受傷了,需要靜養。

清兒看到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梁奕宸,停下腳步,頓時咧開嘴嘿嘿笑了出來,「帥叔叔……」

蕭瀟一臉驚愕的看向清兒一臉開心的撲到梁奕宸懷里,而梁奕宸居然難得有了一絲笑意,將清兒抱了起來。

「喲,清兒,看來你還是喜歡帥叔叔,和帥叔叔親些!」跟在蕭瀟後面的丁采東看著溺味在梁奕宸懷里的孩子,送去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嘻嘻,帥叔叔長得像弟弟的說……」清兒貼在梁奕宸懷里咕噥。

「應該是弟弟長得像帥叔叔!」梁奕宸笑著捏了捏清兒的小鼻子,任由她抬手玩著他休閑服上的拉練。

「……」丁采東一臉見鬼似的嘖嘖有聲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特別是梁隊的那句話讓他尤為咋舌。

蕭瀟抬眸掃了丁采東一眼,秀麗的臉頰泛出一絲可疑的紅暈,呃?梁奕宸似乎覺察出一絲的不正常,卻听見身後響起雲若初輕快的聲音,「清兒,過來看弟弟!」

梁奕宸輕輕放下孩子,看著她像一只快樂的小鳥飛過去,撲進雲若初的懷里。

「走,我們進去看弟弟!」雲若初就勢抱起清兒,看了他們三人一眼,進去的時候,她沒有關房門。

讓人欣慰的是,澈兒看見清兒,嘿嘿一笑,「姐姐!」很少這樣稱呼清兒的他似乎有些靦腆。

蕭瀟進去後,澈兒看見她,甜甜地笑了笑,「蕭瀟阿姨!」

「嗯,真乖!」蕭瀟走過去,溫柔的模模孩子的小腦袋。

丁采東知道澈兒受了刺激,不敢見陌生人,而且昨晚還咬了醫生,此刻,他依靠著門框,不敢進去,梁奕宸同樣靜默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看著那兩個孩子,還有瘦了好多的雲若初。

吃過午飯沒一會兒,兩個孩子相繼睡著了,澈兒不敢出去,午飯是蕭瀟端進房間吃得,雲若初靠在沙發上,翻著一本雜志,居然沒有幾分鐘,也睡著了。

等到高大的身形,在半個小時之後出現在門口時,就看到了靠在沙發上,即便睡著的時候,仍舊不夠肆意的縴細身形,眉心微微的蹙著,仿佛澈兒所受的刺激給她帶來莫大的煩惱一樣,如雪蓮般的臉頰,浮著淡淡的憂愁。

朦朧中雲若初感覺到自己身體似乎在懸崖邊上一閃,下一刻就要墜入萬丈深淵,倏然睜開眼眸時,只感覺臉頰貼在了熟悉的懷抱里,淡淡的氣息,有力的懷抱,讓她一時間忘記了反抗。

而抱著她的人,根本沒有感覺到她的醒來一樣,大步走向床榻,然後輕輕的把她放了下來,那種輕柔讓雲若初感覺到了一種被珍視的味道,想要忽略都難。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會睜開眼楮選擇抗拒。

可是這一刻,雲若初本能的隨著梁奕宸放開的姿勢,閉上了眼楮,甚至唯恐被他發現,連眉毛都不曾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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