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愛也纏綿 第八十一章 他是我兒子

作者 ︰ 絢夢兒

從她戴著手銬走進公安局的那一刻,周圍的鎂光燈嘩啦嘩啦閃成一片,她蒼白的面容暴露在整個A市之下的時候她就懂得,她三年前的身份以及那場悲壯,早就已經遮掩不住。

她根本就不清楚,她還有未來嗎?

發生血案時,她當時在哪里?在干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這些,她無法回答,也根本回答不上來。

蒼白的唇瓣輕輕顫抖著,雲若初抱緊自己,含著眼淚的眼眶都是一圈可怕的紅,「沒錯,當年向他開槍的人是我!」

警察沉默下來,牆上掛鐘的秒針 嚓 嚓地走過去,時間宛若流水。

「雲太太,你能詳細敘說當時的情形嗎?!」警察低低的聲音盤旋在房間里面,凝視著她的臉。

審訊室里一片刺骨的微涼,雲若初眼眶更紅,嘴角的笑容勉強卻苦澀,輕輕搖頭,氣若游絲,「忘了……真的忘了……」

她不是忘了那痛徹心扉的一幕,而是當時她根本就是悲傷過度,整個人猶如靈魂月兌殼的木偶,麻木到沒有知覺,只知道當時就是世界末日的降臨,就是她絕望到沒有出路之時。

只記得梁奕宸伸出手來擁抱她,而她及時揮臂擋住,手中握著一把槍,槍口指著她視線停留的左胸口!

只記得梁奕宸深邃的瞳孔里痛楚一閃,曜石破裂,光芒流溢……

只記得自己含恨逼淚的扣動扳機,她不由抬起頭,清晰地看見他如凝了露珠一樣的眼楮,瞳孔在抽搐……

只記得原來,他也會痛……

只記得自己的心裂開一道血口,將胸腔里所有的痛吸入,那一瞬,痛到了無以復加,再也合不攏……

此刻,雲若初的精神宛若崩潰一般,不管警察再怎麼問,她都是那一句話,「是的,是我開的槍……」

警察蹙眉,冷冷站起身,看看手表,囑咐旁邊的小警員,「看著她。」

小警員點點頭,很馴服的模樣。

警察出去之後對外面的幾個人點點頭,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那個修長挺拔的男人,拄著拐杖的背影肅殺而威懾力十足。

「雲先生,你的太太已經承認當年是她向梁警官開的槍!」

就知道那個傻女人會承認!雲鐘濤鋒利的薄唇淡淡抿著,眸色很暗,像是醞釀著風暴的深潭。

「今天的事情,是誰報的警?」他突然低低問道。

警察一怔,仿佛被徹底問住一樣,接著如實回答,「是梁夫人!」

雲鐘濤眉宇之間瞬間變得愈發凝重,腳步緩緩一旋,頗有不便轉身,凝視著他,「梁奕宸的母親?」

警察點點頭。

原來不是梁奕宸,那麼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只要梁奕宸不承認,只要沒有證據,法律也定不了雲若初的罪!

他剛才打電話請教了權威律師!

凝重的夜晚,公安局里通宵亮著的燈讓人心里發 ,雲鐘濤的手越攥越緊。

掃一眼肅穆的里面,一個負責的警察像是接到了高層的電話,剛剛還慵懶著的狀態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听著電話里面的訓話,頻繁點頭,時不時朝雲鐘濤這里看。

掛斷電話,警察走過來,目光閃爍,「雲先生請回吧,我們不會為難雲太太!」

雲鐘濤略帶猩紅的眸子凝視著固化玻璃,他啞聲問道,「她會被監禁多久?」

警察看了看里面,淡淡道,「這是一起凶殺案……」

「可以保釋嗎?」雲鐘濤懶得听他嗦。

「凶殺案不能……」

「梁奕宸不是沒死嗎?再說了梁奕宸都沒報警,管他媽什麼事?」雲鐘濤不耐煩了。

警察頓了頓,「這要看原告的態度,還有即便要取保候審,也要等48小時以後。」

雲鐘濤淡淡抿唇,沒有說話。「雲先生,」警察給他提了一個建議,「從梁先生三年前的態度來看,其實,你應該去找他,只要他出面,事情就好辦多了。」

換做里面關押的不是雲若初,面前站在的不是雲鐘濤,這個警察是不會多嘴的,只因他剛剛接到陸市長親自打來的電話。

雲鐘濤鋒利的薄唇抿得更緊,眸光深邃,低低道,「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警察搖搖頭。

*

梁奕宸臨窗而立,修長挺拔的身姿,穩若泰山磐石一般,毫無表情的俊臉上,幽深的雙眸如夜般深沉。

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動靜了。

身後客廳的大屏幕電視里播放著白天在公安局門口發生的一幕,即便雲鐘濤想要將雲若初的頭遮掩在懷里,但其中的一個鏡頭還是讓人清晰的看到她的側面和正面。

「真的是雲太太?!」

場面有些混亂,但人群中的聲音卻清晰可辨。

「雲先生,請問昨天你太太和梁先生是去醫院看望你的嗎?對于雲太太和梁先生在一起,你有什麼看法?」

「看起來梁先生是因為雲太太而放棄了和陸小姐的婚禮,請問,你知道你太太和梁先生的婚外情嗎?你將如何處理岌岌可危的婚姻?」

「雲太太,警察為什麼要抓你?你回答一下,是不是因為與三年前的凶殺案有關?」

「請你配合我們的采訪……」

雲若初剛回家就被警察抓走,而且等候在公安局門口的那些記者,鼻子也未免太靈敏了吧,還有昨天和她去醫院發生的事情……

梁奕宸手在褲袋里面模著手機,剛想要撥出去的時候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拿出來看了看,是陸萱。

「奕宸……是你嗎?」自從梁奕宸從婚禮上拂袖而去,他們見過面,但沒有單獨相處過,也就沒有商議今後該何去何從,今天,雲若初被抓,她覺得是時候給他打電話了。

「你有事?」梁奕宸眸色如冰。

「我?」陸萱往頭頂望了望,淺笑,「奕宸,我一直都想找你好好談談,可因爺爺生病,而且我也想讓大家都冷靜幾天,所以,就沒給你打電話……我想……你現在有時間嗎?」

梁奕宸听著這種話,蹙眉,淡淡道,「這樣吧,明天,明天我要去醫院接爺爺出院,你下午直接去那兒!」

明天和他一起接梁老爺子出院?!真是太好了,說明她和梁奕宸還有未來。

陸萱頓時眉飛色舞,但語氣卻相當平靜,整個就是一大家閨秀,「好!奕宸,我明天在醫院門口等你!」

梁奕宸再沒有多說一句話,按了掛斷鍵。

*

晚上十一點鐘,A市,一處外觀顯得極為考究,頗有些年頭的復古式別墅內,豪華的裝修,猶如英皇的宮殿,富麗堂皇之間,盡顯著奢華。

歐陽昊洗了一個熱水澡後,完全果著的健美身材,順手裹了一條浴巾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卻是在看到坐在床邊上的梁詠梅時,略微一怔,好看的眉心早已蹙了起來。

「媽?」顯然質疑著母親直闖自己臥室,歐陽昊的脾氣即刻看漲。

梁詠梅看著兒子那眉心緊蹙的樣子,也不生氣,更不覺得自己過份,而是捂住了胸口。

「昊兒,你爸爸要麼喝得酒氣燻天和媽撒酒瘋,要麼關在書房里不出來,我白天在公司忙得像陀螺,晚上回家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母親這麼一說,歐陽昊果然臉色難堪,不自覺的有些愧疚起來。

「媽,你不是可以找我說話嗎?」

歐陽昊說完,就勢披了睡袍,終究沒有直接的趕人,而是順手搭在梁詠梅的肩頭幫她按摩了起來。

歐陽昊手大力度適中,頓時把梁詠梅伺候的心里舒坦了許多,但是聲音里卻帶著一抹哀求。

「你也老大不小了,媽希望你能找一個正兒八經的女孩,結婚生子,這樣,媽就可以把公司交給你,然後在家里幫你們照看孩子,難道不好嗎?」

「不管是高家的姑娘,還是王家的千金,媽給你挑的哪一個不是花容月貌的,脾氣也算不錯,你倒是給媽一個準信!」歐陽昊沒有說話,梁詠梅本來還絮絮叨叨的嘴巴停了下來,卻是轉臉看著兒子道,「能夠擁有真感情的婚姻,誰不向往?!只是,愛情很美好,婚姻卻需要現實,就拿你表哥奕宸來說,我們誰也沒想到,他曾經經歷過那樣的一段,可落下實來,他卻因為愛情差點送了命,就算他對雲若初還念念不忘,又怎樣,你的舅媽他們能輕易放過雲若初嗎?依我看,雲若初就是一個掃把星!」

「媽,你說我就說我,怎麼牽扯到表哥,還說人家雲若初……」歐陽昊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嚴肅和不耐。

「我為什麼就不能說雲若初?當初是她差點把奕宸打死,就憑這點,我就該怨恨,詛咒她!你當媽不知道,你以前竟然還想糾纏她,是不是……」

臉上已經泛起怒氣和痛心的梁詠梅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咒罵自己的兒子,要知道,那可是傷風敗俗,可是亂……

歐陽昊臉上一抹不易爆發的怒氣,也露了出來,「媽,實話告訴你,我覺得雲若初真的還不錯,要不是表哥捷足先登了,我還準備……」

「你……」陡然之間,梁詠梅臉上蒼白起來,憤怒之下,還揚起了一只手。

她這是要打自己嗎?歐陽昊的腦海里驚現出一個巨大的問號和感嘆號,從小到大,母親很少很少打他,現在,因為雲若初嗎?

「你如果想氣死我,就繼續我行我素!你知道媽媽對你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你知道你在我眼底里是什麼?昊兒……」

梁詠梅恩威並施的同時垂下了手臂,幸好雲若初已經被梁奕宸……不然,依兒子那副桀驁不馴的性子,指不定會鬧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丑聞來。

「媽,你這麼激動,是干什麼?就像雲若初是洪水猛獸似的,放心,她是我表哥的女人,我不會糊涂到禽獸不如的地步。」

歐陽昊臉上顯得不耐,口吻里沒有騙人的味道,梁詠梅見狀,松了口氣,正想再接再厲催促兒子相親,卻听得歐陽昊道,「我現在還不想結婚,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會乏味,與其將來離婚,不如現在慎重點!」

歐陽昊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梁詠梅看著兒子離開的身形,微微松了口氣,只是想到雲若初,想到梁奕宸,她的眉頭不禁再次皺起。

卻說雲若初被警察帶走,蕭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急的打電話給丁采東,可對方卻一直沒接。

雲鐘濤瘸著一條腿,就那樣開車跟著警車而去,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事?

面對床上兩個熟睡的孩子,她急得直抹眼淚,小姐上警車時,一直看著她,蕭瀟明白小姐是把孩子交給她了,要是孩子醒來,問起他們的媽咪,她該如何回答。

除了丁采東,她找不到可以幫助她的人,打了半天的電話,一直沒人接,不知道丁采東在忙些什麼。

其實,蕭瀟打來第一個電話,丁采東就看見了,也明白對方的目的,只是在沒有弄清梁隊的態度之前,他不知道該如何來回答蕭瀟。

腦中回蕩著剛剛那些媒體記者將雲若初包圍住的那一幕。

梁夫人的報警根本就是要將雲若初繩之于法,要讓梁奕宸死了那條心!可梁隊能放手嗎?

要怎樣才能消除梁家人對雲若初的怨恨與偏見呢?丁采東茫然的盯著視頻屏幕,里面在播放一個廣告,廣告的內容是一個男孩去給他爸爸開門,然後被他爸爸抱起的鏡頭!

靈光一現,明天梁隊不是要去醫院看望梁老爺子嗎?要不就讓蕭瀟帶著澈兒去那家醫院吧!

第二天的下午,蕭瀟按照丁采東的吩咐來到醫院,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想如何出謀劃策,可蕭瀟明白,丁采東肯定會全心全意幫她,應該也是在助梁奕宸一臂之力。

「澈兒,你在這里等著,阿姨去掛號!」

「知道!」

澈兒很懂事的點點頭,站在一邊等著,忽然看見大廳牆壁上懸掛著的那個電視,里面播放的好像是媽咪……

媽咪的模樣,他比誰都熟悉。

可是白天的醫院大廳里擁堵了太多人,他小小的身影拼命撥開那些人的腿,看到的卻只是雲若初白皙淒楚的側臉消失在公安局門口的畫面。

他猛喊著,「蕭瀟阿姨……你看那是不是我媽咪?」

可畫面很快就跳過去了,再也看不到。

「澈兒……澈兒……」掛完號,蕭瀟回頭看見那個小小的身影努力奔向電視屏幕的情景。

「蕭瀟阿姨……」雲瀾澈粉女敕的小臉變得紅撲撲的,包裹著白紗布的右手指著懸掛的屏幕,「澈兒要看電視!電視上有媽咪!蕭瀟阿姨你幫幫澈兒,澈兒想再看一次,昨天媽咪就不見了……媽咪被警察抓走了!」

從昨至今,她一直不讓孩子們看電視,就是害怕這個,現在,蕭瀟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將澈兒抱在懷里,低低道,「澈兒,你肯定看錯了,你媽咪和爹都在公司上班,怎麼可能被警察抓走?」

「不,蕭瀟阿姨騙人!」澈兒說什麼也不相信,他激烈掙扎著,搖頭,「我要看電視,我要看電視!」「好、好、好!蕭瀟阿姨帶你去看電視!」蕭瀟發生好多人都在打量審視著他們,急忙抱著澈兒走向外科。

剛從拐角走出來,便倏地停下腳步,雙眼筆直的落在那邊剛剛走過來的兩個人。

是他們?

「呀……」本來梁奕宸和陸萱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澈兒卻忽然「呀」了一聲。

如果遇見的是梁奕宸和別人,蕭瀟會上前打招呼,可她現在看見的是陸萱,是陸萱挽著梁奕宸的手臂,說什麼,也不能讓陸萱知道澈兒的身世,這一刻,蕭瀟竟然抱著澈兒轉身就往之前角落的過道里走。

陸萱僵站在原地,一臉見鬼似的看著那一大一小轉身要離開的身影,挽在梁奕宸手臂間的手不由的一點點收緊。

那個孩子……

還有雲家的那個丫頭,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轉頭看向身邊的梁奕宸,見他也發現了那個明明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兩個人,深邃的眼幽深而格外寧靜,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或者,有沒有知道什麼或者發現什麼,只能緊緊挽住他的手臂,「奕宸,我們快走吧,不要讓爺爺等急了……」

感覺背後落下的那道目光,蕭瀟腳步未停,繼續抱著澈兒往里走,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問丁采東,他究竟想怎樣做,為什麼陸萱會出現在這里?

「奕宸……」陸萱緊緊摟著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眼楮。

梁奕宸將落在蕭瀟和澈兒背影上的目光收回,垂眸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身邊的陸萱,揚了揚嘴角,轉身走向樓梯的方向。

蕭瀟放下澈兒,準備從包里拿手機,孩子忽然也不知是怎麼了,猛地推開她,轉身就朝梁奕宸的方向奔過去。

「澈兒……」蕭瀟驚呼。

「爹……」隨著澈兒在跑向梁奕宸的同時,一聲明朗的童真聲震的蕭瀟僵在原地。

天啊!澈兒住在梁奕宸那里與他相處也有幾天吧,小家伙並沒有叫他爹,可現在忽然張口就是‘爹’!

陸萱一臉驚愕的看著那個穿著白色小童裝的胖乎乎的小身影跑過來,撲到梁奕宸腳下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起頭大叫,「爹地!爹……救我媽咪!」

陸萱低頭看著梁奕宸腿邊的孩子,來不及去看他的表情,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巨響,驟然抬頭滿眼怨憤的看向呆站在那里的蕭瀟。

她就知道,沒能讓雲若初和兩個孩子消失的後果,就是她永遠也預想不到的禍害!

「澈兒!」

蕭瀟腦中的一根弦當即扯斷快步跑過去。

老天!這孩子竟然求助梁奕宸救他的媽咪!

「爹,媽咪被警察抓走了……你去救她好不好……」他小臉兒紅撲撲的,一雙烏溜溜的眼楮委屈地看著梁奕岑似乎略有些怔愣的臉。

澈兒還記得那次他和雲鐘濤‘爹’差點被那些壞蛋打死,就是這個親爹威風凜凜的出現了,然後將他們救出來。

澈兒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陸萱打斷,「哪里跑來的瘋孩子?」

陸萱怒呵出聲,彎伸手就要將那個粘在梁奕宸腿邊的小家伙推開。

「陸萱!」梁奕宸眸光微斂,按住她就要推開澈兒的手。

雲瀾澈這才注意到陸萱,一看見她的臉和朝自己伸過來的手,本能的往梁奕宸腿後邊縮去,好像是想起了什麼,雙眼赫然瞪大,更往後縮了一縮。

這個打罵過他的壞阿姨怎麼和爹地站在一起?

「奕宸,你認識這個孩子?」陸萱見蕭瀟走近了,頓時尖叫出聲,瞪著梁奕宸眼里的意味不明。

「爹……」澈兒抱在梁奕宸腿上的手不由的稍稍松開了一些,看著陸萱眼里的火光,「爹……求你救救媽咪……媽咪被警察抓走了……」

「澈兒,你媽咪沒被警察抓走!」蕭瀟上前,雙眼沒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眼里停留,直奔過去,一把將他拽回到自己身邊,「蕭瀟阿姨帶你去看手上的傷,好不好?」

「不,我不看手上的傷,我要媽咪,我要媽咪!」澈兒拼命揪著梁奕宸的褲管,卻怎麼也不松開,小臉愈發漲紅,突然之間就大哭起來,眼淚淌了滿臉,「澈兒看到了,媽咪被警察抓走了……媽咪被警察抓走了……」

梁奕宸的心髒猛然狠狠抽搐了一下,痛得厲害。

蕭瀟也被孩子突然爆發出的嚎啕大哭嚇到了,有些花容失色,她可從來沒有看見澈兒這麼哭過,哪怕孩子這次出事,手背上縫針之後的麻藥醒來,他都沒這樣哭過。在一片窒息的壓抑中,蕭瀟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啞聲哄勸,「別哭,澈兒別哭,媽咪沒有被警察抓走,是澈兒看錯了……」

「不,澈兒沒看錯,那就是媽咪!」澈兒哭得更加厲害。

孩子的哭聲讓陸萱心煩意亂,她抬手一把推開蕭瀟,眼神因憤怒而變的犀利,「這瘋孩子是哪里冒出來的?你這個瘋女人又是誰?你要搶男人也不至于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隨便抓來一個孩子就讓他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喊爹地!」

蕭瀟正拉著澈兒掙扎不停的身子,听見陸萱的話,赫然怔住。放開手,任由澈兒再次撲到梁奕宸腿邊抱住他哭嚎著不肯放手,緩緩抬起頭,看向陸萱憤怒到略有些扭曲的臉,「這個孩子長得像不像梁先生,你自己睜大眼楮看清楚,而我只是這個孩子的阿姨!」

陸萱指著蕭瀟的臉,「長得像又怎樣?我告訴你,別以為長得像一些,就亂認爹,真是有娘養沒娘教,快帶著這個野小子滾開!」

低頭看著澈兒的梁奕宸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任由澈兒拉住他的手央求的搖晃,仿佛周遭的一切皆事不關己,一雙如寒煙一般疏遠冷漠的眸子淡淡的。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不要臉的狗奴才!」陸萱的眼神狠狠剜著蕭瀟,手臂再次跨上梁奕宸的臂彎,「我和奕宸之前雖然發生了一點小誤會,但我們已經和好如初了,所以,請你識趣的帶著這個野孩子滾開!」

「是不是野孩子,只要做一個DNA鑒定,這里是醫院,很方便的!應該耽誤不了陸小姐多長時間吧!」蕭瀟揚起嘴角,她的言行舉止越來越像雲若初。

在陸萱臉色赫然變白的剎那,蕭瀟不輕不淡的又看了她一眼,大步上前要將靠在梁奕宸腿邊死活不肯松開手的澈兒拉過來,「澈兒,乖,不哭,我們先去看手,然後回家!」

「不,我要媽咪,我要媽咪!爹……」倔強的澈兒死活不松手。

梁奕宸在陸萱難看之極的臉色中緩緩蹲,將孩子抱到走廊一邊,用溫暖的大手輕輕拂去澈兒臉上晶瑩的淚珠,「澈兒……你听我說,因為上次澈兒被壞人抓走,現在那壞人已經死了,警察叔叔要結案,所以,請你媽咪去了解情況,說不定現在你的媽咪已經去公司上班了,澈兒,相信我,好不好?」

他不想給孩子還留有陰影的心里再雪上加霜!

這一刻,陸萱的心徹底跌入了萬丈深淵。

澈兒搖頭,拼命搖頭,此刻他失去了所有的乖巧懂事,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咪他誰都不相信!

梁奕宸俊臉猛然蒼白了一下,宛若遭受重擊。握緊孩子的手,他繼續說道,「澈兒,你不相信我,是嗎?那現在澈兒跟媽咪通個電話,好不好?」

澈兒大哭的聲音這才慢慢減弱,含淚嗚咽,帶著希望凝視著他掌心里的手機。

蕭瀟滿臉糾結,這行得通嗎?

梁奕宸臉色柔和如水,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我是梁奕宸,讓雲若初接電話。」他淡淡說道。

小警員回頭看著自己的上司,小聲詢問,「能通電話嗎?」

「不要磨磨蹭蹭,不是我要跟她通話,她三歲的孩子在醫院,通個電話不算過分。」梁奕宸冷冽的嗓音帶著壓迫性傳了過去。

猶豫半晌,那個負責人揮揮手,任由小警員將電話遞了過去。

雲若初靠在椅子上,巴掌大的小臉蒼白著,看著有人遞電話過來,目光帶著疑惑。

小警員道,「你兒子,接吧。」

雲若初眸光劇烈一顫,縴弱的手指猛然抓過了電話,按在耳邊。

電話里靜悄悄的,沒有什麼聲響,她只听見了淡淡的呼吸聲,均勻而溫和,一聲一聲。

她喊了一聲,「澈兒!」。

梁奕宸低低的嗓音就在另一端響起,低沉暗啞,「去上班了,也不跟孩子說清楚,弄得孩子提心吊膽,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媽的。」

梁奕宸?怎麼會是他?雲若初震得愈發僵硬,眼眶不由泛紅。

手機移到澈兒耳邊,他的小手捧著電話,緊緊貼著,小聲叫道,「媽咪。」

「澈兒!」雲若初頓時潸然淚下。

她捂住了听筒,極力緩和著胸腔里猛然洶涌而來的酸澀,等到聲音終于不再哽咽,才輕輕松開,啞聲道,「澈兒,你在哪兒?」

雲瀾澈沒有精力去理會她的問題,趕忙問道,「媽咪你在哪里啊?媽咪是不是被警察抓走了,所以澈兒見不到媽咪?澈兒在電視上看到媽咪了……」

孩子說著說著就開始流淚!

雲若初心髒一顫,含著眼淚笑了笑,「澈兒,媽咪哪里會被警察抓走,媽咪好好的,因為前段時間耽誤了一些工作,所以,媽咪要加班,知道嗎?」她按照梁奕宸之前的提示小心解釋著。

澈兒大大的眼楮閃爍起來,震驚地看看梁奕宸的臉,微張的小嘴無法合攏,「可是澈兒明明看到媽咪了……」

「哦!澈兒看見的可能是上次你和姐姐被壞人劫持了,媽咪去公安局報案的鏡頭,媽咪是不會騙澈兒的,對不對?」雲若初輕柔地微笑著。

「嗯!」澈兒重重地點點頭,對此深信不疑。

「那澈兒不要再擔心了,媽咪沒事,你要听蕭蕭阿姨的話,讓手快快好起來,等媽咪忙完這些工作,就回家,好不好?」

澈兒緊緊抓著手機,再次點頭「嗯!」還補上一句,「澈兒會听話!」

盡管陸萱憤恨的要死,但她還是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僵直地站在一邊,煎熬著。

蕭瀟緊張的留意著發生的一切!

「澈兒……」雲若初的臉貼著話筒,啞聲道,「你讓那個叔叔接電話。」

澈兒眼眸晶亮,兩手捧著手機遞給梁奕宸,「爹,媽咪讓你接電話!」

爹?剛剛在電話里說話的人不是梁奕宸嗎?怎麼?雲鐘濤也在旁邊嗎?

梁奕宸深深凝視著短短十幾秒里澈兒的情緒變化,手接起電話,貼在耳邊,「喂……」

怎麼還是梁奕宸的聲音?

澈兒叫梁奕宸‘爹’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雲若初只覺一切恍然如夢中,現在究竟是怎麼樣的狀況她仿佛一下子什麼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澈兒叫梁奕宸‘爹’了!

「喂,雲若初,你要對我說什麼?」對方遲遲沒有反應應該是被澈兒的稱呼給嚇到了吧?!

雲若初反應過來,「梁奕宸,你到底想做什麼?」

清澈的目光里帶著怨恨和戒備,淚水滿盈卻死死忍著,顫聲道,「我人已經在這里了,你想干什麼,盡管做出來,說出來……可是你不要對我孩子做什麼……也不要奪走他們,我求你!」

她從來不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可這次,她擔心他會趁機搶走她的孩子,她竟然說‘求’了!

梁奕宸听著她顫抖而委屈的聲音,心髒宛若被凌遲一般。

他什麼都沒說的掛了電話!

而這家醫院的一間高干病房里,丁采東時不時望向門外,一臉焦急的模樣讓梁老爺子大惑不解。

「小丁啊!你不是說奕宸來接我出院的嗎?怎麼現在還不見人影?」梁老爺子花白的眉毛一動,卻是多了幾份威嚴。

丁采東終于等到這句自己盼望已久的話,他不動聲色撓撓後腦勺,略微勉強,「那個……那個梁隊已經到了醫院,可被一個三歲的孩子纏住了!」

梁老子哪怕剛剛病愈,可那雪白的眉毛一挑,眼神還是很凌厲。

丁采東看著老爺子森然的臉色,明白老爺子在等他把話說完整,病房里除了他,沒有別人,醞釀已久的話月兌口而出,「那個三歲的男孩叫梁隊‘爸爸’,所以,梁隊他……」

梁老爺子那立體的如同刀刻的眉毛,則是隨著他的話一挑一挑,就像是會舞動的大刀一樣,兩只眼楮從頭到尾都死死的盯著他,丁采東不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張是不是錯了,但是話已經說出口,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一派胡言!」梁老爺子一雙凌厲的眸子射過來時,丁采東心頭有些緊張。

「簡直是無稽之談!」梁老爺子那如同刀子似的目光,讓他心頭一怵。

「如果你的這些話放在歐陽昊那小子身上,我或許會相信,但奕宸不會,肯定是某個女人帶著她的孩子想借機炒作,來讓自己走紅!」梁老爺子雖然年事已高,但見識並不落伍。

「梁爺爺,那個男孩真的和梁隊很像,而且梁隊……他好像也默認了……」丁采東還是鼓足勇氣斷斷續續說了一些,他想,梁老爺子應該听得明白。

「混賬東西,帶我去看看……」梁老爺子不遜的話語,听在丁采東的耳朵里,有種鋼刀鐵刺的味道。

梁老爺子每說一句都像是從胸前里發出來的冷酷宣言一樣,每一句話都讓丁采東忍不住丈量自己的言行是否謹慎,而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退縮,走過去,想要攙扶住老爺子,卻听得他又道,「我的孫子要優秀的全能的好女人,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如果一個女人想要用孩子來威脅他,企圖興風作浪,我第一個饒不了她!」

丁采東不敢再說什麼,只得一言不發扶著老爺子走出病房,朝著電梯走去,卻見梁奕宸和陸萱一前一後從電梯里出來。

「爺爺,不是說好了等我來接您的嗎?您這是……」梁奕宸見狀,大步上前。

「對呀,爺爺,我們是來接您出院的!」心里極為不痛快的陸萱,也隨聲附和。

「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梁老爺子這話不高不低,不軟不硬,臉上卻是一片威嚴。

梁奕宸抿唇,沉默。

陸萱瞪了一眼真是多事的丁采東,溫柔的開口,「爺爺,您不要相信那些謠言,都是誤傳。」

梁老爺子見孫兒一言不發,想起孫兒在婚禮上的強硬態度,心里多少明白一些,眉毛一揚,眼底里倒是晶亮,似乎表情有些淡淡的柔和了起來,「帶我去看看!」

「爺爺,沒什麼,他們認錯了人,已經……」陸萱急著想阻止,但說著說著,覺得自己的做法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個臭丫頭明明帶著那個孽種去外科門診了!

梁奕宸不動聲色蹙眉,臉上卻陰沉了許多。

「蕭瀟阿姨,你說我們回到家的時候,能看見媽咪嗎?」走出醫生辦公室,澈兒偏頭輕聲問著。

「如果你媽咪的工作完成了,她就在家里,反之,就不在家里!」蕭瀟牽著澈兒的左手,慢慢走著,醫生說澈兒的手恢復不錯,等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拆線了,只是丁采東讓她帶澈兒來醫院,難道就是讓澈兒見過梁奕宸和陸萱就完事了?

可雲若初還被關押著,怎麼辦?

當她抬頭,看見走過來的幾個人影時,便倏地停下腳步。

「爹!」澈兒掙了掙被蕭瀟握著的左手,而蕭瀟很配合的松開,小小的身影直奔過去。

丁采東朝蕭瀟遞過來一個深意的眼神。

還不等梁奕宸回應雲瀾澈,梁老爺子直接橫在他身前,與澈兒這個小家伙對視。

陸萱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強忍著心中的怨恨和巨大不安,一旦梁老爺子知道兩個孩子的存在,以後的連鎖反應,會怎樣?她根本不敢想,縴弱的手指狠狠攥緊,尖銳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一陣刺痛!

為什麼她越是擔心什麼,便會發生什麼?

看著這個粉女敕的小家伙,梁老爺子的目光劇烈顫抖了一下,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小屁孩雖然有點畏懼自己,但並不膽怯。

像,真得很像小時候的梁奕宸,而且那眼楮,那鼻子,那挺直的小身板,簡直就是梁家的種。

梁老爺子強忍著心里的火山爆發,一雙飽經風霜的眼楮依然一瞬不瞬看著小家伙,用著低沉而力度十足的話問著梁奕宸,「奕宸,你老實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認真一點不要答錯……否則後果,有你好看!」

丁采東和蕭瀟都沒有想到老爺子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

梁奕宸那張英俊的臉上,卻是有一抹淡淡,滿足的弧度來,似乎一切都意料之中一般的模樣,毫不吃驚和意外。

只有陸萱垂著的眼眸里斂藏著要吃人的凶光。

「梁奕宸……這到底是不是我的重孫子?」梁老爺子似乎等不及了,陡然提高音量,惹得蕭瀟忍不住上前將澈兒護在懷里,生怕對方傷害到孩子。

梁奕宸忽然低笑,上前一步,伸手攬來澈兒,眼中的父愛更是讓陸萱恨之入骨。

「爺爺,這是我的兒子,澈兒,叫太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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