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走開!……」一聲淒厲的驚叫劃破了午後的寂靜,在寂靜的房中陡然響起。文字首發
龔夢舒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胸口因極度的心悸而起伏個不停,她的呼吸急促,全身被冷汗打濕。她睜著眼,放大的瞳孔漸漸稍微適應了周圍的光線,這才醒悟,原來是在夢境中。
她緩緩坐起身來靠在床頭,內里的小衣已經濕透,面容慘白得猶如一張紙,她縴細的手指還緊緊揪著被褥,脊背那里倏地竄起的一股寒意,讓她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
在噩夢中,一直在重復著同樣的畫面,程瑞凱眼神陰冷地向她壓來,狂暴地撕扯著她的衣裳,他的動作既粗暴又凶狠,還有那深入骨髓的痛楚讓她在睡夢中也忍不住驚叫哭泣出聲。
她在急促地喘息,午後刺眼的陽光還是提醒她自己在做夢,她用手拍了拍自己混沌的額頭,身上的冷汗還未干,但是還有新的冷汗不停冒出來。她緊張而敏感地環顧四周,唯恐自己這無意的夢囈聲被人听見。但是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她方才松了口氣,連忙起身下了床。
只不過是午後小睡片刻,她卻在做噩夢,她用手抹去額上的汗水,還未喘口氣,屋外便傳來了黃母的叫喚聲︰「媳婦,趕緊出來幫我去點心鋪把點心籮筐收回來,回頭我還裝東西呢!」龔夢舒連忙應了一聲︰「知道了,娘,我這就去!」說著胡亂將外衣套上,匆匆忙忙攏了下亂發,便開了門出去。
屋門外,黃母看著龔夢舒慌亂心虛的模樣,不由狐疑地多看了她幾眼,道︰「你在房里做什麼?我喊你半天都出不來……」
「哦,我方才在床上靠了一會兒,結果竟睡了過去……」龔夢舒的臉紅紅的,有些羞慚之色。
「年紀輕輕就這麼貪睡?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清晨出了房,到了晚上才能回房,那時候家大業大要操勞的事情多了。即使是現在我每天也沒閑著。我看你啊,是享受習慣了,所以干點活就累了……」黃母搖著頭,嘴里嘖嘖作聲。
龔夢舒連忙岔開話題道︰「娘,您讓我現在去點心鋪收籮筐是麼?那我馬上就去。」說著低著頭,匆匆往院子外頭快步走去。黃母在後頭高聲道︰「收了家什就趕緊回來,啟倫也快下課了,回來時候看不到你他又要耍孩子脾氣了!」
「我曉得了,馬上就回來!」龔夢舒轉身回了黃母的話,便一溜小跑出了院子門。
大雜院的鄰居听到了黃母和龔夢舒的對話,從門里探出頭來笑道︰「黃家娘子,其實你家媳婦已經很勤快了,半夜三更起來幫你磨米漿做點心,白天替你送貨收家伙,晚上還要伺候你家兒子,洗衣做飯跑腿樣樣都行,算是個賢惠人啊!你還不知足?」
「什麼呀,這是她應該做的,都怪我家啟倫被她迷了心思,否則現在娶了我們老家的鄉紳的女兒,現在我哪還需要賣這些廉價的點心,早就躺在家里享福了!」黃母沒生好氣地應著鄰居,只是撇嘴不屑。
龔夢舒收了盛點心的家什匆匆往家里趕,天已經黑下來了。她氣喘吁吁地回到院子里,把沾了點心碎屑的竹編筐和匾清洗干淨,然後用軟布擦干按順序放好,這才回到廚房里準備吃晚飯。飯桌子上只留了一碗白飯和兩盤只剩下清湯寡水的菜,一旁還有一疊用過的髒盤碟碗筷。
她早餓得胃里頭有些疼了,便端起碗來,也不坐下吃,而是站著匆匆扒了幾口白飯隨便填飽肚子就算了。然後又開始收拾起桌子上的髒碗筷,一聲不吭拿去洗了。一切終于忙妥當了,她才拖著疲倦的腳步慢慢地回屋去。
黃母早就睡覺去了,黃啟倫正在燈下看書,听到門響的聲音,他頭也不抬地說︰「夢舒,我今天下和同學一起去爬山,大家比賽看誰爬得最快,可把我累得上氣接不了下氣,腿也酸疼得厲害,差點下不了山,現在歇下來就更酸痛了」
「哦,那我去燒點熱水給你泡泡腳吧,這樣可能會好受些」龔夢舒連忙說道。
「那勞煩你了,」黃啟倫總算抬起頭看著龔夢舒,朝著她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龔夢舒淺淺笑著輕輕搖搖頭,便轉身出去了。
灶膛里爐火紅彤彤的,照亮了龔夢舒那張略顯憔悴的臉,她呆呆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盯著通紅的爐火,百無聊賴地等著熱水沸騰。秋夜有些涼,在爐火邊有了些許暖意。她睜著有些渾濁的眼眸,搓搓還沒到冬日便已粗糙皸裂的手指,半晌之後才輕輕嘆了口氣。
新婚已經一個多月了,天天都是重復這樣的過程,日子過得平淡不驚。黃啟倫剛開始對她還好,可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態度也日益冷淡了起來。龔夢舒雖然猜出了他可能是對她的過去還無法釋懷,但是心中卻還抱著僥幸心理,覺得可能因為黃啟倫學業和生活的壓力大所以無暇對她再像從前,應是自己多想了。
至于黃母的態度一如原來那樣苛刻。其實嫁過來之前她就預料到了自己慘淡的未來,所以如今平淡如水的生活她倒也能平靜接受。盡管日子艱難,並未盡隨人意,但既來之則安之吧,也許將來某一天曙光會出現的。外表柔弱的龔夢舒自小就好比堅韌的茅草,對目前黯淡的生活還是沒有失去信心。
從廚房里弄了熱水給黃啟倫泡過腳並服侍他睡下之後,龔夢舒方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上了床。剛有朦朧的睡意正要睡去,卻听見黃啟倫突然出聲提醒她道︰「夢舒,明日便是我交學費的截止日期了,你和娘別忘了給我交學費。」
龔夢舒驀地睜開眼應了一聲,睡意全消。黃啟倫見龔夢舒答應這才轉過身放心地打起了呼嚕。黃啟倫在婚後繼續他未完的學業,而龔夢舒則和黃母一起擔負起養家糊口的重任。
黃啟倫每年的學費都是一大筆開支,黃母供應他上學可以說是起早貪黑,鞠躬盡瘁了。盡管現在有了龔夢舒的幫忙,但是畢竟是小本生意,累死累活也賺不了多少錢去,黃啟倫的這學期學費已欠著學校有些時日,黃母只待多賣點桂花烏梅糕來填上這個無底洞。
龔夢舒睡眠本就淺,如此一來便擔上了心事,這夜又是難以入眠。凌晨三點,黃母過來敲門站在門口咳嗽了幾聲,龔夢舒仿佛听到鐘點準時響起一般連忙從床上起身,幫著黃母做點心去了。她返身悄悄關好門,黃啟倫還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天亮後,龔夢舒便按照黃母的吩咐,先到點心鋪里結算了糕點的貨款,接著又到隔壁的馬大姐家中稍微借了點,方才湊夠黃啟倫一學期的學費。黃母讓龔夢舒早早把學費給黃啟倫送過去,過了今日便不能再注冊了。
龔夢舒揣著錢匆匆忙忙跑了一身汗,她的手一直捂住胸襟,就怕黃啟倫的學費被人搶走。到了學校,上課遲到的黃啟倫早就在門口東張西望等著龔夢舒了。龔夢舒剛跑近,他就伸出手去,道︰「錢?」龔夢舒連忙把錢遞了過去。
黃啟倫接過學費卻並不立刻進學校,而是催促龔夢舒︰「你趕快走吧,家里又忙,耽擱了功夫到時候娘又要說你」龔夢舒想想也是,便「嗯」了一聲轉身就走,黃啟倫見龔夢舒的身影遠去,方也轉頭離開了學校,根本沒進校園里去。
龔夢舒邊走邊覺得頭昏腦脹,想必是昨夜沒睡好,今天有些著涼。她吸吸堵塞的鼻頭,昏昏沉沉地剛回到大雜院,鄰居馬大姐剛看到她,便將她拉過了一邊悄聲道︰「黃家媳婦,你可回來了,好像你娘家人找你有急事!」
「啊?」龔夢舒聞言頓時臉色一變,急忙問道︰「找我的人呢?」
「被你婆婆轟到後門口等候了!」馬大姐好心地給龔夢舒指點。龔夢舒連忙謝了鄰居,也顧不得先回屋,而是急切地跑到後門去看個究竟。後門站著焦急等候著她的竟是曾經給她做過嫁衣的裁縫。這裁縫和龔太太伍佩思是幾十年舊交,是看著龔夢舒長大的。
「嬸子,您怎麼來了?快到屋里坐坐!」龔夢舒跑上前去,滿含歉意地對裁縫說道。
「夢舒,我等你半天了,你趕緊跟我回去!你家出大事了!」裁縫見了龔夢舒卻顧不上和她客套,而是面色蒼白拉著龔夢舒說道。
「我家出什麼事了?」龔夢舒看著面色凝重的裁縫,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連忙抓住裁縫的手迫切地問道。
「唉,你爹突然中風進醫院了,可能會癱在床上。現在你娘忙得走不開,特意讓我幫她來跟你說一聲!」裁縫唉聲嘆氣道。
「我爹不是好好的麼?怎麼會中風了?發生什麼事了麼?」龔夢舒腦袋轟鳴一聲,連忙握緊了裁縫的手。
裁縫看了看一臉焦急的龔夢舒,又環顧四周見沒人才壓低了嗓子對龔夢舒說道︰「你二娘跟人跑了,連你弟弟都一塊給帶走了,還卷走了你家全部的金銀細軟,什麼都沒給你爹和你娘剩下,你說你爹龔老爺能不氣得中風吐血麼?!」
裁縫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打得龔夢舒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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