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寒上前一腳踢在那個不停抽搐身子的人,朝李凰熙請示道︰「這個細作如何處理?沒想到居然混到我大齊來,真是不知死。」說完又狠狠踢了一腳,那個蠟丸密書他沒看,但是在審這個人的時候可是該知道的還是知道個一清二楚。
李凰熙將好不容易得來的證據收好,這才皺眉看了看那被秦衍寒踩在腳下的男子,「暫時別弄死他,此人留著還有用。」說完,帶頭走出密室。
秦衍寒急忙跟上前去,在她旁邊討好地一笑,「我這回立了功吧?公主,那個老先生讓他不要來了,我真個不是考科舉的料,再說青軒那小子這回中了進士,有他即可,我可不打算湊熱鬧……」
宋青軒在之前的春闈取得了進士頭餃,這讓他實在興奮了一把,算是圓了宋青軒一直以來的理想。
「你真就這點出息?」李凰熙看向秦衍寒道,眼里有著寒光,更多的是不屑。
這讓秦衍寒怒了,李凰熙這看不起他的目光讓他相當的不舒服,竟不顧禮儀尊卑地一把將李凰熙壓在密道出口的牆壁上,絡腮胡子的臉靠近她,「娘的,你憑什麼看不起老子?老子若有你這樣的出身用得著當馬賊?你不就比老子會投胎而已……」
李凰熙也迅雷不及掩耳將手中的袖箭抵著他的勁動脈,「秦衍寒,你若敢對本公主不敬,本公主決不會再給你機會,有本事你就試試。你若想要我看得起你,那就表現給我看,開口閉口老子那也就算了,莫非你以為一輩子當馬賊就是件光榮的事情?而你的兄弟們跟著你落草為寇就是英雄?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
秦衍寒感覺到脖子傳來的寒涼感,這個昔日看起來稚女敕得很的小郡主現在看來成熟了不少,眉宇間滿是狠勁,看來她說得出做得到,兩人的眼楮對視了半晌,他方才一臉不耐煩地退開一步,老三等人偶爾來看他時也感嘆的表示進了忠王府才感覺自己活得像個人,起碼不用當馬賊四處受到官府通輯,能混個出身前程不容易。
「娘的,老子不是怕了你,是懶得跟你計較,好男不與女斗。」最後為了挽回面子,他佯裝狠勁地道。
李凰熙看到他妥協,自然也收起咄咄逼人的氣勢,打了一巴掌再給個甜棗是必須的,安撫地看了他一眼,「秦衍寒,你也不用這麼詆觸我讓你念書的事情,不是讓你參加科考,再說你也不是那塊料,再怎麼扶爛泥也是扶不上壁的。」看到他又要再度暴跳起來,「為自己掙個功名前程當也對得起你家的祖宗十八代,我言盡于此,強扭的瓜不甜,你若真認為自己是塊爛泥,那我也決不強求,自個兒選吧。」
故意說了幾句以退為進的話,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拾級而上。
夏荷在後面狠瞪了一眼秦衍寒,罵了句,「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家公主這樣待你,也不知道珍惜,你綁了公主去,非但沒有送你到官衙去受罪,還給你及你那幫兄弟謀前程,你卻不知道珍惜,我呸。」吐了口口水,「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綠林好漢,知恩圖報也不知道。」不再搭理這個粗人,提裙急忙跟上前面的公主。
秦衍寒的臉色一陣鐵青,握緊的手指「喀喀」做響,幾個大踏步就上了來,順手一按機關,地道的開口就合上,幾步奔至門口,看到昔日的老三正殷勤地放下踏腳的小凳。
他沖上去一把抓住李凰熙的臂彎,拉著她面對他,「你到底打算如何安置我?好歹也支一聲,我不是你的扯線玩偶?」
李凰熙抽回自己的手,這回沒有譏嘲,眸色平靜地道︰「我從來沒當你是扯線玩偶,秦衍寒,本公主若是不欣賞你,也不會給你安排最好的前程,我拭目以待你會不會給我一個驚喜。放心好了,不會賣了你的。」最後還是嫣然一笑派了顆定心丸給他。
秦衍寒愣了愣,她那一笑果然有迷醉人的本事,看著胡漢三在她與侍女上了馬車後,朝他拱了拱手,然後一躍跳上去催著車夫起駕,馬車行走的聲音在空曠的郊外格外的響。
「李凰熙,你可要說到做到。」最後,他朝那遠去的馬車高喊了一句。
那個很囂張的侍女探出頭來不悅地朝他的方向回復了一句,「我家公主說你很吵,再說,我家公主的名諱是你能喊的嗎?」
很多年以後,當秦衍寒成為了一方大將之時,再面對更為高高在上的李凰熙時,他真想罵一句,他娘的,說不會賣了他,原來都是坑騙他的,他比那騙進花樓里的女人更冤。
只是,只是這話他終究沒敢說出口,不然她一定會擰下他的頭顱,毫不猶豫的,在那時,他又相當懷念這個深夜里面她的嫣然一笑,帶著少女的清純與柔美,最是惑亂人心。
馬車里的李凰熙只是微微一笑,當目光移到袖中那張薄如蟬翼的紙張時,她的笑意已經全無,梁晏早已從那天夜里抓到的人口中逼問出了不少信息,只是缺乏一個直接的證據,所以她讓他按捺住,沒將此事稟報給隆禧太後。
手指輕敲著身下的軟褥,在閉目養神中她要好好地籌劃一番,如何從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翌日,一宿沒睡都在計劃的李凰熙卻在一大早接到孫撫芳動了胎氣疑有小產的消息,哪還坐得住,急忙給宮里的隆禧太後送信後即趕到母親的院子,此時御醫正在診治。
李盛基急得團團轉,李凰熙掀了竹簾進來瞟了他一眼,「父王又做了什麼惹母妃不高興?」
李盛基一臉冤枉地看著她,他什麼也沒做好不好?這個時期也沒給人開臉當姨娘,府里的小妾在郊外的莊子住著,就是怕把發妻氣出個好歹來。
就在父女倆要短兵相交的時候,御醫方才出來稟報,行了禮,「王妃只是胎位不正,加之天氣炎熱似有中暑的跡象才會動了胎氣,待會兒開了方子給王妃服下,還有胎位要盡快調整過來,這樣在生產時才不會遇到難產。」
兩人听完,松了一口氣。
李盛基看到女兒挑簾子進內室,這才朝太醫小聲問道︰「能否診出是男胎還是女胎?」
「這個臣不好說。」太醫皺眉道,就怕到時萬一說錯了那就糟了。
李盛基臉上有幾分失望地著人送太醫出去。
屋子里,李凰熙正指揮著侍女安放冰盆,不禁朝許嬤嬤責道︰「天氣太熱更要小心侍候,你怎麼不知道要多擺幾個冰盆……」
孫撫芳看到許嬤嬤一臉的自責,方才擺手道︰「是我不讓她多擺的,你也不要怪她,屋子里太涼了也不好受。」一把拉著女兒的手坐到身側,自從封了這個勞什子公主,她見她的機會就少了許多。
許嬤嬤這時候才道出實話︰「其實府里的冰庫存冰不多,小世子又不耐熱,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要用冰,所以府里的都先往他那兒用了,其他院子里也要用,王妃這才不讓我們太浪費……」忠王府才回京半年多,自然一切準備得不那麼充足。
李凰熙張了張口,又是李芫那小子,年紀小小的卻是霸道得很,要人人都順著他,怕是將冰當成了移動的,去哪都要人舉著冰盆跟著,不然哪會不夠供應?看到母親正低頭喝補品,她道︰「母妃,慈母多敗兒,芫弟是還小,可也不能那般縱容他,長此以往,女兒怕他會養成驕奢婬逸的性子,若是那樣,後果就嚴重了。」
孫撫芳放下湯匙,對于這個惟一的兒子她是太寵愛了,舍不得打罵,並且有求必應,現在看到女兒嚴肅的神色,遂笑道︰「他還小嘛,少不得要讓著他一些,好了,你也別責他,他耐不住熱。」
後面進來的李盛基听到母女倆最後的談話,對李芫的寵愛他不下于孫撫芳,「你弟弟小不懂事,此事就此揭過,若是不夠供應,本王那兒就減半,總不能讓王妃與小世子受苦。」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無奈對面那對母女都不為所動,就差翻白眼了。
李凰熙看到父母都是這個態度不禁嘆息一聲,看來這個弟弟的敲打還不夠,此時的李芫不禁打了個噴嚏,身邊正在用扇子扇冰盆的小廝趕緊問是不是太涼了?李芫踢了一腳那多嘴的小廝,他感覺到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正在李凰熙教訓李芫削減他的用度時,管家匆匆忙忙地進來稟報,說是原本預計要明日才到府的孫老夫人這個時候到了,馬車已經進了二門。李凰熙這才急忙拉著李芫到正堂去,孫撫芳已經撐著個大肚子等在那兒了,當看到孫老夫人從馬車里面下來時,孫撫芳已經是抑不住哭聲地上前抱住母親,「娘,您總算是來了……」
「我的兒啊,為娘總算見著你了……」
孫老夫人也趕緊抱住女兒痛哭了一番,然後看了眼她隆起來的肚子,掏出帕子給她抹去淚水,「正懷孩子呢,別哭,哭壞了身了不值當,我們母女近十年沒見了,讓娘好好看看你……」兩手輕撫著女兒的鬢發,看到她眼角的細紋與些許的抬頭紋,心中不禁感慨,當年花一樣的女兒終究是老了。
李凰熙沒有出聲打擾母親與外祖母會面,孫老夫人一如她記憶那般一副和藹慈祥的樣子,額上戴著珍珠抹額,銀發一絲不苟地綰著髻,插著一枝鳳頭金釵,釵上的紅寶石做的眼楮在陽光下格外的耀眼,只是看這釵的顏色應是多年前的老款色了。
後方的馬車里也有一個二八年華的佳人下來,一雙狹長的眼楮微微上翹,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張櫻桃小口,面容稱不上大氣,與李凰熙相似的大概只有臉型,正是李凰熙的表姐孫茹。
一下馬車臉上就有急色,看到祖母只顧著與姑姑抱頭痛哭,眼里頗為不滿,小碎步地前進朝孫撫芳屈膝行禮,「茹兒見過姑姑。」暗中扯了扯自家祖母的袖子。
孫撫芳這時才收淚看向自己家的佷女,「茹兒也長成了大姑娘了,姑姑都認不出了,路上可辛苦?」
孫茹還未做答,孫老夫人一張老臉更是難為情地皺成一團,一進女兒的家就要讓女兒因娘家丟臉,她心里既無奈又窩火。
李凰熙旁觀了一會兒,這個表姐一如記憶當中那般愛裝模做樣,兩眼瞅了半天沒見到那個表哥孫磊,不是說兄妹倆都一塊兒跟著外祖母進京嗎?
孫老夫人這時候趕緊道︰「唉,家門不幸,你大哥那個不成才的兒子一進京就惹了事,打傷了人,現在被建京府尹抓了去,女兒啊,你看這事是不是求一下王爺出面將人贖回來?都是娘沒管好這沖動行事的小子。」
孫茹淚如雨下地道︰「姑姑,都是那群人欺人太甚,哥哥才會打傷了人,還請姑姑出面救下哥哥……」
孫撫芳愣了愣,沒想到迎來娘家人的第一天就攤上了事,免不了著急,忙扶起自家佷女,「王爺不在府里,你先別哭,姑姑這會兒就派人去將你姑丈尋回來……」
孫老夫人感到萬分為難,剛想應好。
孫茹就哭道︰「多謝姑姑了,只是怕哥哥在建京府衙受罪,嗚嗚……」
李凰熙沒感到意外,孫磊如果不惹事那老天都會掉餡餅,看到母親的臉色不好看,她憂心她月復中的胎兒,忙上前扶著母親道︰「娘別急,讓大哥去一趟把表哥帶回來即可。」
孫撫芳這時候才想起這個過繼來的長子,忙應聲「好」,著人將李茴宣來,這才迎著母親與佷女進到堂上坐著,孫老夫人一直拉著李凰熙一手拉著李芫,直道這外孫女長得像女兒年輕的時候。
孫茹一听自家哥哥得救,臉上這才掛著微笑與李凰熙問好,看了眼這個表妹一身華麗的穿著,看來造價不扉,心里有落差之余又有些許嫉妒。正坐下喝茶時,看到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李茴進來的時候,心髒如小鹿亂跳,兩眼放光地盯著李芫那張俊俏的臉上,為了不失禮,她假意用帕子掩了掩唇。
李茴向孫老夫人問安後,听到孫撫芳的吩咐,應聲後急忙出去到建京府衙去領人。
這本是小事一樁,挨到天黑時分,李茴方才回來,說是建京府尹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