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小院的快樂時光直到夕陽落山時就結束了,梁晏想留她下來過夜,但知道她不會答應,必要回去陪伴身體不好的孫撫芳,只能很留戀地親吻了她好一會兒才舍得送她上馬車。
李凰熙的素手掀起車窗簾子,看著他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這兩天沒有她在身邊,清晨那古怪的熱火升起時,他怕是又如她初次見到時那樣咬牙忍受吧,一想到這里,她的心忍不住抽痛起來,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方才嘆氣一聲放下那車窗簾子。
一旁伺候的夏荷不由得在心里嘆息一聲,看著主子與梁晏的相戀,她既羨慕又覺得好奇,給主子上茶的時候,忍不住偷偷通過那車簾子看向外頭駕馬車的阿三,那寬厚的背影突然讓她看入了迷,一顆心如小鹿般亂撞起來。
正歪躺在迎枕上的李凰熙微一轉頭,看到自家丫鬟羞紅了臉偷偷望著外頭駕馬車的人,因為要與梁晏私會,所以她讓阿三來充當馭夫會更安全。此時她的眼楮跟著微微一眯,心里的離愁別緒頓時煙消雲散,目光打量在夏荷的身上,現在才發現身邊這侍女已經十**歲了,她一直忽略了她的終身大事,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
「春天果然來得快。」她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狀似感慨地道。
「啊?公主說什麼春天?」夏荷回神,因自己精神出了小差而忽略了主子的吩咐,她的臉蛋更為嫣紅還微微有些自責。
「我是在說夏荷的春天也到了,回頭等事情消停下來,我定給你指一個好夫婿。」李凰熙笑著打趣道,前世她沒讓夏荷擁有的,這一世她一定要補償她,突然憶起那個能為她而死的她,這一刻她的心里充滿了柔情。
夏荷的臉頓時冒煙,紅得可以,飛快地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笑意盈盈地眼楮,雙手絞著身上的衣物,「公主怎可拿奴婢來玩笑。」說完,還咬著下唇。
「夏荷就快雙十年華了,不小了,是該考慮了。」李凰熙笑道,「回頭我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必定不會委屈了你。」
說完這話,她開始閉目養神,事情一旦做了決定,她就不會再輕易改變,所以她的心思還是回到現在錯蹤復雜的朝政上來,沒再糾纏著兒女情事。
夏荷見狀在一旁不敢隨意吱聲,只能圈著雙膝想著自己的心事。
回到忠王府時天色已將暗,她一進府就趕往正院,看到父王垂頭喪氣地走出來,一想到他做的齷齪事,她的牙就恨得癢癢的。
李盛基看了眼女兒的神色,知道這個丫頭與她娘是一個戰線的,不過到底是親女,他心中的愧疚之情淡了許多。
「父王,這天下那麼多的女人你招惹哪個都行?怎麼就偏去惹梁蘭鳶?你讓母妃如何看你?」李凰熙到底忍不住地指責道。
李盛基瑟縮了一下,自知理虧,「我這不是上了她的當嘛,這事,你跟你母妃好好說說,為父絕對沒有打算讓她代替你的母妃……」
「若你的心里真有母妃,父王以後還是好好地管住自己的身體為體,疏遠那個梁蘭鳶。」李凰熙是女兒終究沒說出更難听的話。
听著女兒這個晚輩指責他,李盛基的心中略有不悅,思及妻子如今的身體,沒說些辯駁的話,臉色不好地點了點頭。
兩父女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隨著李凰熙微微行禮後,兩人錯身而過。
門簾一掀一合,李凰熙就進到了內室,看到許嬤嬤正在給孫撫芳喂藥,然後母妃虛弱地問,「凰熙回來了嗎?」
「老奴正要去差人去門房問一問?」許嬤嬤忙答道。
李凰熙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做出愉悅我表情,一臉笑意地上前給孫撫芳行禮,「母妃,女兒回來了。」
「太後娘娘有沒有為難你?」孫撫芳一看到自家女兒就忙問出聲,為這個她擔了一天的心,那個狠心的婆母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沒有。」李凰熙上前替下許嬤嬤給孫撫芳喂藥,「母妃放心,太後娘娘已經不計較前年的事情,對我的寵愛一如往昔,她還說等過些日子就再讓安熙進宮伴駕……」她努力地揀著好听的話來說,因她之故,李安熙出宮回忠王府已經一年多了。
孫撫芳定定地看了女兒半晌,見她的眉眼一如平常,看來沒有說慌,這才安心了些許。
兩母女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一碗藥也喝完了。
「母妃,你安心養病,那個梁蘭鳶進不了忠王府代替不了您,父王也應聲了,他的心始終在您這兒,那個梁蘭鳶不過是玩玩罷了,不值得你為了她而敗壞了身子。」李凰熙趕緊給母親派一顆定心丸,就怕她在此事上想不開鑽牛角尖,信念一垮身子也會跟著垮,那樣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孫撫芳愣了愣,知道女兒是在擔心自己,眼里涌出了淚花,握緊女兒的手久久不能言語,最後怕她擔憂,沒有血色的唇輕啟,「好,母妃不記掛著這事,我兒也不要操心。」
李凰熙知道要寬她的心只能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所以又笑著讓許嬤嬤擺膳,席間不停地勸孫撫芳多進一點,看到母親多喝一口湯多吃一口菜,她的眉眼間的笑意就更濃一些。
用過晚膳後,再陪孫撫芳坐了會兒,在孫老夫人過來相陪之後,她方才回去梧桐院,順道去看了看養在別處的十一郡主。
梳洗過後,她正歪在羅漢床上想著心事,外人來報杜語喬來了,她忙起身相迎,正要去找她,她就送上門來了。
李茴因著軍營事務纏身,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府來見她,李凰熙早就知曉了,對于此她沒有半句怨言與受冷落的感覺,而是第一次感覺到兄長的成長,他終不再那般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記掛著她,而是開始學會了去打拼屬于他自己的天下。
只是她沒有想到他還會給杜語喬送這樣的口信,以致杜語喬親自過來致歉,她的一顆心又揪起來,她的哥哥終究還是將她擺在第一位,努力在她面前營造與杜語喬和諧的夫妻之情,至少不讓自己為此傷神。
看著這樣的杜語喬,她的感慨更深,突然有了一種錯嫁他人誤終身的感覺,惟有更親熱地待她,也請她多抽些時間去看一下孫撫芳。
杜語喬錯愕了一下,因為孫撫芳對她似乎淡淡的,所以她除了早晨去問安之外,其余時間並不到正院去。現在听到李凰熙鄭重提起,她忙點了點頭,表示會經常到正院去開解婆母。
「大嫂,你也別惱母妃偏心,那事兒出來她的心也難過得很,我知道說什麼也彌補不了造成的錯誤。」李凰熙誠心道。
「我曉得,這事不賴婆母。」杜語喬輕聲道。
李凰熙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那眉間輕蹙,整張臉看起來缺少了生氣,充滿了憂郁,此時她也分辯不清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敷衍她的話,只希望她的出現能解開母親的心結,讓她的身體早日康復。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過態了些。」最後,她握住杜語喬的手真誠地道,「杜姐姐也曾為人女兒,定當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我只是希望她能活得更長久一點。」
杜語喬一時間受不住這樣感傷的氣氛,想到最後握住自己的手舍不得閉眼的生母,頓時輕聲抽泣起來。
至德四年的秋季,為了出生僅百日的小皇子辦得宴席極盡豪華,凡三品以上的官員都攜家眷進宮恭賀,這畢竟是皇帝的第一子,興許還是未來帝王,少不得要巴結一番。
席間就屬歐陽皇後的笑聲最為暢快,她沒想到在自己人老珠黃的時候還能如斯風光,還能為子嗣艱難的皇帝留下龍種,這是她歐陽氏對李氏皇族的貢獻。
皇帝的臉色不若前些時候那樣紅潤高興,似乎陰沉了許多,只是眾人沒能留意到,他看向歐陽皇後的目光就如一把利劍,審視中又想著何時拔劍會更好呢?只是吃不準李凰熙那丫頭所謂的證據,所以他很是糾結了起來。
隆禧太後露了一臉就以身子不適回慈寧宮了,眾臣都有幾分面面相覷,太後娘娘看來似乎不高興?廢話,生出一個要與她親兒爭皇位的孫子,她能高興起來嗎?
這樣的竊竊私語聲傳于耳中,李凰熙只是優雅地吃了一口食物,沒有發表什麼高見,目光環視一周,李氏宗親能來的都來了,看來他們對這個孩子寄予了厚望,仿佛看到小皇帝登基梁家大勢已去的榮光。
歐陽皇後臉泛紅光,但在一個侍女遞上的字條後,她的眉攏了起來,朝皇帝笑了幾句說要去解手換身衣物還要順便去看望一下剛被抱下去的皇兒。
「去吧。」皇帝頭也沒抬地道。
歐陽皇後行禮離去時目光往宴席處掃了掃,然後沉著臉下去,「惠嬪那賤人呢?」
「惠嬪說她正在碧宵宮等您,還說若您不過去,她就將您的丑事揭穿,娘娘去見她要謹慎些,老奴正在想辦法將她弄死……」蘇嬤嬤皺眉道。
歐陽皇後冷哼一聲,居然敢威脅她禍亂宮廷,那個賤人是不知道一個死字怎麼寫?
此時,她邁著重重的腳步往碧宵宮而去。
這座宮殿年久失修,到處都是荒涼的景象,在這夜色中更是令人心驚。
歐陽皇後到達之時,哪有見到惠嬪的影子?派蘇嬤嬤去查找,可也沒到人影,正要轉身離去之際,看到有人匆匆進來,她錯愕地站在那兒。
「歐陽氏,你匆匆忙忙找我來有何事?我早已跟你說過沒事不要與我聯系,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混淆龍種的事情嗎?」
急忙進來的一臉敗壞的男子不悅地道,在宴席上收到她的秘信時他驚出一頭的冷汗,這個蠢婦不知道要避嫌嗎?
此時月光撥開雲層,照在男子的臉上,赫然是靜王李蒜那張年輕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