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出面制止,本就無意拼個你死我活的易天行和楊強也就趁機罷手。
薄乘龍不愧是長袖善舞的角色,現身之後,三言兩語便消弭了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甚至與易天行、鮮于沖二人相談甚歡,如果被不知情的外人見到,恐怕會把他們當場多年至交。
眾人閑聊幾句,便一同上路,朝著鳳歌山莊走去。
茶鋪老板似乎已經習慣了類似的事情,收了薄乘龍的賠償金,便自動自覺的打掃現場,無論面色還是行動,都沒有顯現出一點異樣。
一行六人且說且走,薄乘龍在江湖上手眼通天,不僅對易天行在神州的經歷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在蜀州的事跡,雖然達不到掌握細節的深度,但是大的方面,如組建赤龍聯盟、收編巫蠻各部等事情卻都能夠侃侃而談,至于鮮于沖,更是把他的根底查了個底朝天,從他的出身、發跡到目前的官職、武功、戰績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輕描淡寫的敘述出易、鮮于二人的得意事跡,套話說得貼心卻又絲毫不露奉承的痕跡,另一方面也隱隱向易、鮮于二人顯示了湘州綠林的能量。
不過對于薄乘龍的表現,鮮于沖听得暗自警惕、臉色嚴肅,易天行卻顯得沒心沒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薄乘龍的可怕,反而一副很享受對方稱贊的樣子。
薄乘龍等人走了大概三十余里,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即便望見遠遠的兩道煙塵滾來。
易天行等人目光敏銳,煙塵乍現,就已經看見來者乃是兩騎烈馬壯漢,兩匹都是棗紅馬,通體找不到一根雜色,神俊威猛,奔馳如飛,而且配合默契,兩匹馬的馬蹄保持著同起同落的頻率,左邊的馬前蹄落地,右邊的馬必然也在同時前蹄落地,時間不差分毫。
鮮于沖眼楮一亮:「好馬!」
易天行的眼楮卻落在馬背上的騎士上面,兩個身材粗壯的中年漢子,背後背著一桿迎風招搖的旗幟,身著勁裝短衫,露在外面的雙臂肌肉虯結、仿佛蒙上一層油光,右手各自握著一個徑約兩尺、粗如拇指的金環,昂首策馬,沖著易天行等人直奔過來。
易天行察覺到楊山、楊真真兄妹的呼吸微變,不禁笑了一笑:「鳳歌山莊來迎客了麼?」
楊山嘿嘿笑道:「不錯,看來接大伯十分看重你們,竟然發動了八仙迎客,這可是我們湘州武林最為隆重的迎客禮節,易二公子真是好大面子,嘿嘿!」
鮮于沖眉頭一皺,冷笑道:「的確是好大面子。」一面說話,一面緊了緊抗在肩膀上的長槍,望向易天行。
這八仙迎客的確是湘州武林最為隆重的迎客禮,取寓傳說中的風雲雷電、松鶴龍虎八位仙人,距離家門四十里開始,每隔十里便有兩名騎士代表八仙之二前來迎接,接到客人,騎士就尾隨其後,招展八仙旗、口喊迎客辭為其顯耀聲勢。
但是這種禮節也分文武兩門,文禮自然是賓主徑,主人在江湖上顯示自家的底蘊,說到底,這種排場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玩兒的,客人也能獲得極大的面子,但是若是武禮,客人便需要獨力接下迎客八騎的四撥攻擊,接下了,這八名騎士會按照禮節為客人隨行搖旗,接不下,那就該滾蛋滾蛋!
易天行淡然傳音給鮮于沖:「無妨,替人跑腿的貨色,不足為慮,我接下便是。」說完揚聲笑道:「那怎麼好意思?」一面說,一面大步走向前去,拱手喝道:「敢問是哪兩位好漢前來迎賓?」
兩騎奔馳如電,幾句話工夫已經來到易天行面前,兩名騎士同時從馬背上騰空而起,舉起金環朝著易天行砸下:「湘州童震、桂仁恭迎易二公子!」
金環帶起的呼嘯風聲中,易天行哈哈長笑道:「多謝二位!」說話間箭步上前,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真氣鼓蕩,雙掌仿佛脹大了許多,接著向上一翻,拍向迎面而來的兩枚金環。
錚錚兩聲,易天行的肉掌擊打在童、桂二人的金環上,竟然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音。
童、桂二人只覺一股不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沿著自己右臂涌將上來,催逼得自己右臂骨骼咯直響,胸口一陣郁悶,直欲吐血,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飛出。
童、桂二人眼中露出羞怒交加的神情,他們二人也算是湘州武林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身外家功夫爐火純青,手中金環更是純金鑄就,沉重無比,揮舞起來,力逾千鈞,加上師兄弟數十年的配合,精于合擊,出戰向來是兩人一起出手,不下于單獨出手的四倍戰力,在湘州創下偌大的名頭,此番申請充當迎客八仙,一方面是為了給接鐘鼎面子,另一方面,也存了踩著易天行揚名的念頭,誰知一個照面便被易天行擊退,他們兩人頓時覺得顏面盡失。
身在半空中,桂仁大叫一聲,一掌拍在童震背心,童震受此一擊,去勢立即扭轉,重又朝著易天行撲出,還未近前,便大喝一聲,揚手將手中金環拋出。
易天行輕輕一笑,右臂伸出,食、中二指並攏,在虛空中劃出一道玄奧莫名的軌跡,攔住金環去路。
易天行雙指一開一合,便將幾十斤重的金環夾在指間。
童震落在地上,面容呆滯的望著易天行,進退兩難,桂仁則更慘,他將童震擊回之後,自己的墜落勢頭更加猛烈,狠狠撞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寸許深度的小坑,雖然他一身筋骨強悍,沒有受傷,卻被鬧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易天行笑了一笑,指頭輕輕一動,便把金環扔還童震:「承讓。」
童震接過金環,臉色僵硬的笑了笑:「易二公子好本事。」說罷轉身扶起桂仁,兩師兄弟四手並用,拍了拍桂仁身上的塵土,然後雙雙上馬,跟在易天行等人後面,搖旗吶喊:「風雲動兮!嘉客來哦!」
薄乘龍鼓掌道:「風雲二仙已至,我們走快點,不要讓雷電二仙久等。」
易天行頷首道:「正該如此。」
薄乘龍等到易天行說完這句話,長嘯一聲,身體箭一般射將出去,楊強一家也隨即發力狂奔,緊隨其後。
鮮于沖見狀不禁大怒,易天行還要跟三撥人交手,薄乘龍這招不但不讓他喘息,而且還要通過長跑消耗他的體力,實在無恥之極,想到這里,他向地下啐了一口,正要大罵出聲,便听易天行平淡的說了一句:「跟上。」眼前一花,易天行已經化作一朵輕雲,飄在薄、楊等人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
童、桂兩名騎士見狀,一面搖旗高呼,一面策馬跟隨,轉眼間便只剩下鮮于沖留在最後。
鮮于沖無奈,只得施展輕功追將過去,但是他弓馬嫻熟、槍法精通,輕功卻非所長,只能勉力跟上兩匹快馬的速度,卻怎麼都無法超越,眼前兩股連綿不絕的塵煙,憋得他郁悶無比。
十里距離,在薄、易等人腳下,轉瞬即至,這次迎面而來的,是兩名青年劍客,看他們面目足有七八分相似,應該是兄弟。
這兩人年紀不大,騎在馬上,腰肢筆挺如松,左手握住劍鞘,右手緊握劍柄,抿著嘴唇,神情陰冷,眼楮中看不到一絲人類的感情。
看到易天行出現,兩名騎士冷冽的目光鎖定易天行,一言不發,悍然沖殺過來。
馬疾如風,劍不出鞘,一直到了易天行身前五尺,沒有任何征兆的,兩道寒光乍現,分別從易天行左右兩側斬向他的頸項。
易天行冷笑一聲,反手拔出白玉劍,一劍雙分,便要撥開對方的劍光。
兩名青年劍客忽然尖聲厲嘯,手中長劍仿若活物一般,在他們手中扭曲變形,幻化出無數蛇形劍光,朝著易天行擊刺斬殺。
易天行也不甘示弱,白玉劍以快制快,化出萬朵白梅,將自己身體護得滴水不漏,身體從蛇形劍光中插入進去,左手手肘狠狠捶出。
一名青年劍客悶哼一聲,長劍月兌手而飛,身體倒飛出去,另一名青年劍客臉色不變,手中劍光反而更加凌厲密集。
易天行贊了一聲好,抖手連環九劍,一劍快過一劍,最後一劍刺中那名青年劍客的手腕,飄然跳出戰團。
薄乘龍笑吟吟的鼓掌叫好,心中卻暗自凜然,金剛雙環童震、桂仁兩師兄弟臂力過人,正是上陣廝殺的先鋒人選,董兵、董軍兩兄弟是近年來崛起的暗殺好手,劍法詭異快捷,頗有獨到之處,雖然沒有想過這四個人能夠戰勝易天行,但是想不到易天行竟然以力壓制金剛雙環、以快壓制董家兄弟,用全面而絕對的實力在長項上碾壓了己方派出的高手,這樣的結果傳出去,湘州武林的臉都要丟光了。
不過薄乘龍隨即想到最後的龍虎二仙,心頭稍安:「幸好大哥和我都沒有掉以輕心。」
此次易天行不等薄乘龍開口,便展開身法,奔向前方,過不多時,便遇到了代表松鶴二仙的湘州高手——混元牌李正、飛花手田成勇。
這是一個攻守兼備、遠近皆宜的組合,李正的混元牌通體都是由精鋼制成,力猛招沉,而且混元牌正是刀劍之類兵器的克星,舞動起來,當真是潑水不進,而在李正纏住易天行之後,遠遠站在三丈開外的田成勇便火力全開,發出一枚枚的梅花鏢射擊易天行,他的手法並不出奇,既沒有鋪天蓋地的聲勢,也沒有中途轉向的奇詭,甚至連速度都沒有一絲變化,就是一枚接著一枚的發鏢,但是他帶給易天行的威脅,卻在易天行見過的暗器高手中排名前五,這還是因為有華菲雨、唐青瑤這樣在暗器方面出神入化的珠玉在前,否則排名還得上移,原因無他,田成勇的暗器手法深得快、狠、準三字精髓,手動即至,無論易天行如何躲避,都無法逃月兌他的鎖定,而且鏢力甚猛,每一格擋,都會震得易天行手臂一抖。
易天行一開始沒有準備,被李、田二人的打法弄得左支右絀,久戰之下,心頭火氣漸漸升起,長嘯一聲,一心二用,右手揮舞白玉劍,如巨斧重錘,狠狠朝著李正劈砍,壓制住他的攻勢,左手飛針如雨,射得田成勇上串下跳,無法還擊。
最後易天行找了個破綻,身劍合一,飛身一劍將田成勇的發髻削去,然後還劍入鞘,憑著一雙鐵掌,一掌接一掌的正面拍擊混元牌,硬生生將李正拍入土中,深及膝蓋,結束了戰斗。
易天行接連勝了三場,斗志達到頂峰,躊的仰天長嘯一聲,縱身朝著最後一撥迎客高手奔去。
與前面三撥騎士策馬狂奔的情景不同,第四撥騎士走得四平八穩,跟騎驢差不多,等到易天行沖到他們面前十余丈立定,也不見他們提速。
迎面兩名騎士,左面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灰衣老者,雙目渾濁,頭發花白,佝僂著身子,手中拿著一根竹節拐杖,騎在馬上搖椅晃的,似乎隨時可能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右邊是一個中年書生,腰間插著一卷舊書,一襲青衣洗得已經發白,雙手緊緊拉住馬韁,雙腿緊緊夾住馬月復,臉色慘白,看上去緊張無比,就像是第一次騎馬的普通書生一樣。
易天行自然不會認為他們是普通人,這兩個人徐徐過來,怎麼看都看不出特異之處,但是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種心悸的感覺,就像是在曠野中被猛獸盯上了一般。
中年書生首先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開口道:「易二公子是吧?你可真是害死我了,我這人什麼都不怕,就是怕騎馬。」說罷他松開韁繩,輕輕一縱,落在易天行面前,慘白的臉色瞬間恢復紅潤,就在那里一站,便有一股中正平和卻又恢宏浩大的氣勢朝著易天行壓迫過來。
易天行眉頭一挑:「浩然正氣?」
中年書生點頭道:「在下嚴文華。」
易天行瞳孔微微收縮:「武林探花?」
嚴文華笑道:「那是武林的朋友抬愛,名不副實,不提也罷。」
易天行望向後面的老者:「這位前輩是?」
嚴文華依舊溫文爾雅的樣子:「那位是農伯瀚前輩。」
「西山怪叟?」易天行心頭一凜,此人成名五十余年,凶名赫赫,江湖地位比之南湘三義只高不低,想不到竟然會被接鐘鼎請動前來阻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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