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行暗自催動真氣,眼中碧芒隱現,肌膚泛起瑩瑩的光澤,口中笑道︰「接莊主真是好大面子,把農前輩請來迎客。」
農伯瀚緩緩抬起頭,陰測測的冷笑道︰「老夫沒有什麼見識,但是大家同為綠林中人,對付鷹爪孫,必須守望相助,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易天行听得眉頭一皺,早知道湘州人喜歡同鄉結黨,但是沒有想到會團結到這個地步,若是農伯瀚一個人如此做派也就罷了,倘若湘州綠林都是這樣,事情就麻煩了。
想到這里,易天行轉向嚴文華︰「嚴大先生雖然不在廟堂任職,卻也是讀聖賢書的人,奈何要與朝廷作對?」
嚴文華肅容道︰「聖人教化,無非忠義。接莊主對在下有大恩,在下一直無以為報、耿耿在胸,今日得此機會,敢不竭力報之?」
易天行長嘆一聲,拔劍在手,屈指一彈,發出一聲清越龍吟︰「既然如此,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們是並肩子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農伯瀚氣極反笑︰「好個囂張的小輩,欺我湘州無人麼?」也不見他蓄勢,佝僂的身體中忽然爆發出強烈到猶如實質的殺氣,無形無跡,卻又充彌天地,朝著易天行當頭壓下。
易天行只覺一幢山岳般厚重凝實的氣機朝著自己壓迫過來,強勁凶猛的殺氣所到之處,仿佛空氣都退避三舍,一股窒息的感覺的感覺油然而生。
易天行將早已蓄好的真氣猛然迸發,在他身外形成一圈無形屏障,擋住農伯瀚的殺氣,然後長嘯一聲,雙手抱拳于前,劍尖低垂,使了個童子問道︰「農前輩,請!」
農伯瀚把腰桿一挺,整個人就像是月兌胎換骨一樣,眼中透射出兩道亮如閃電的精光,身體也好似拔高了三寸,大聲喝道︰「好!」
聲如奔雷,杖如游龍,農伯瀚雙腳一蹬馬鐙,身形沖天而起,一杖砸向易天行天靈,沒有半分花俏,唯有**果的凶悍。
易天行手腕一翻,一道白光從下而上,斜斜挑起,從竹節拐杖側面劃過,直刺農伯瀚咽喉。
農伯瀚雙目微微一眯,拐杖一掃,便粘在劍光之上,借力向下一滑,貼著白玉劍抽向易天行的手指。
易天行嘿的一聲,右臂一抖,一股強大的震蕩之力從白玉劍上生出,頓時將農伯瀚連人帶杖彈飛。
不等農伯瀚變招,易天行便縱身追了過去,一面奔跑,一面松開手指,用手腕靠著劍柄,操縱運轉,竟然比手握劍柄時運使得更加靈活,輪盤一樣的劍光狠狠斬向農伯瀚胸月復之間。
農伯瀚身在半空,無法變換方向,只得怒吼一聲,揮舞拐杖,宛如無邊落木,形成一面青綠色的杖牆。
啪的一聲,劍輪重重劈在竹節拐杖上面,發出沉悶的斷裂聲音。
農伯瀚借力飄然向後飛落,滿臉都是肉疼之色,他這竹節拐杖乃是三百年份的陰沉竹所制,堅逾精鋼,也算得上是一件武林異寶,想不到一擊之間,便毀在易天行手里。
農伯瀚還在氣急敗壞,易天行已經如風趕至,劍化流星,刺向農伯瀚咽喉。
農伯瀚雙目赤紅,雙臂一抖,一杖撥開白玉劍,然後將竹節拐杖當作長槍來使用,疾刺狠扎,杖影密如驟雨,朝著易天行展開猛攻,真氣從杖尖激射而出,嘶嘶作響。
易天行展動劍光,以快打快,與農伯瀚杖來劍往,打得難分難舍。
他們二人都是氣脈悠長、意志頑強之輩,速度也相差不多,直到薄乘龍姍姍趕到,他們仍然沒能分出勝負。
薄乘龍等人見過易天行的手段,對于這個結果倒也不覺得奇怪,但是農伯瀚心中卻是又羞又氣,他成名多年,一直又沒有遇到過對手,未免有些自視過高,認為易天行這種毛頭小子不過是僥幸成名,絕無可能敵得過自己數十年苦修,所以在鳳歌山莊一眾人等面前夸下海口,擒拿易天行易如反掌,當時薄乘龍也在場。
如今被薄乘龍目睹到自己苦戰不下,農伯瀚頓時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了,猛的把心一橫,暗運玄功,周身皮膚泛出血紅光芒,低聲吼道︰「殺!」他這一門血涌之術乃是他自創的秘法,可以通過逆行精血,激發潛力,發揮出平常三倍的力量,但是此法大傷元氣,事後起碼也得調養三年才能恢復,而且運行之時痛苦無比,逆行的精血所到之處,血管就像是被亂刀剮過一樣,時間持續越久,痛苦也就越是嚴重,以他的意志,也最多堅持一盞茶的工夫便會痛暈過去,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意運用。《》
不過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一方突然力氣大了三倍,便足以改變結果,早已習慣了農伯瀚勁力的易天行不虞有此變化,眼見農伯瀚一杖刺來,仍然按照舊例一劍封住拐杖去路,誰知對方力量激增,登時吃了大虧,右臂骨骼發出啪啪脆響,身體不由自主的飛了出去,喉嚨一甜,張嘴就吐出一口鮮血。
農伯瀚的臉龐被痛苦折磨得肌肉扭曲,形如厲鬼,惡狠狠撲了過來,一杖追擊,砸向易天行胸口。
易天行凌空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胸口翻騰的氣血,手腕一偏,一劍點在拐杖頂端,借力飄飛出去,落地後真氣九轉,緩解掉右臂的痛楚和麻痹,啐了一口血痰︰「你這是要拼命麼?」
農伯瀚渾身如受千刀萬剮,哪兒有工夫跟他閑聊,一言不發一杖掃來,到了半途手臂一抖,幻化出九道杖影,分別從九個方位擊向易天行。
易天行劍勢一變,從狂風暴雨轉為柔風細雨,輕飄飄的劃出九個圓圈,每一個圓圈都迎著一道杖影,劍光縈繞,將杖影繞在圈內,然後一面腳踏星辰軌跡,向後徐徐退下,一面轉動手腕,帶著竹節拐杖繼續繞圈,消弭其中的力道。
農伯瀚竭盡全力施為,力圖速戰速決,但是易天行一眼就看出他這種打法並非常態,劍光如水,陰柔纏綿,使出柔勁跟他耗時間,農伯瀚徒有一身力氣,卻始終無法落在實處,心中郁悶得直欲吐血。
忽然間,啪的一聲,一道碧影從易天行和農伯瀚之間飛出。
易天行趁機抽身後退,抱拳笑道︰「承讓。」
農伯瀚臉上青紅變換,望著自己手中的斷杖,渾身肌膚漸漸褪去血紅,慘然道︰「老夫輸了。」
易天行道︰「晚輩依仗兵器之利,僥幸得勝,實在慚愧。」
農伯瀚知道易天行在給自己台階下,剛才那種情況,多拖一陣子,他自己的身心就得垮掉,不過他平生最重面子,心里承了情,嘴巴里卻佯裝不悅︰「兵器也是自家武力的一部分,你有神兵利器自然該你佔便宜,輸了就是輸了,老夫痴長你幾十歲,難倒還要耍賴不成?」說罷轉向嚴文華︰「小嚴,只能看你的了。」
嚴文華苦笑一聲,一面緩步上前,一面長嘆短吁︰「在下不善爭斗,還望易二公子手下留情。」
易天行自然不會相信這種鬼話,所謂武林探花自然不是國家科舉得來的名頭,而是武林中的一個特殊榜單排名,列名者都是因為各種原因未能博取功名、混跡江湖的儒家高手。由于神州獨尊儒術多年,但凡讀書人,十之**都是儒生,所以這個榜單看似局限性大,既把人員限制在不得志的儒生中,又以武力論排名,實則基數甚大,能夠在其中月兌穎而出的絕非庸俗之輩,嚴文華能夠在萬千人中博得第三名,就算有些水分,也不容小覷,實力應該還在農伯瀚之上,因此隨口敷衍道︰「嚴先生真是謙虛。」
嚴文華略帶尷尬的說道︰「在下是個讀書人,雖然粗通拳腳,但是動手動腳終究有辱斯文,不如我們來個文比。」
易天行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怎麼文比?」
嚴文華平平推出右掌︰「我們來比比內力。」
一旁的鮮于沖聞言大怒︰「姓嚴的,你好生無恥!誰不知道儒家的浩然正氣在內力的精純雄渾上面比起一般的氣功更勝一籌,而且你還比易二公子年長十歲不止!」
嚴文華歉然道︰「倒是在下疏忽了,既然你們覺得不公平,此議就此作罷。」
易天行淡然道︰「也沒有什麼不公平的,你要比內力,我們就比吧。」說著一掌拍出,悄無聲息的對在嚴文華右掌之上。
嚴文華只覺易天行的掌力宛如潮水般涌向自己,而且前力未竭,後力又至,連綿不絕,雄渾厚重之處,比起自己不虞多讓,心中不禁暗自吃驚︰「我只道易天行年紀輕輕,內力必不及我,這才布下文比之局,想不到如今卻是作繭自縛!」
比拼內力,毫無觀賞價值,但是其中凶險,卻比刀來劍往更加厲害,只要勝方不依不饒,乘機發力,敗者不死也得重創,所以除非不死不休的死局,比武一般都不會選擇這樣的比拼方式。嚴文華本來有恃無恐,想著自己贏了順勢放易天行一馬,削削易天行的臉皮,易天行肯定不好意思繼續摻和這件事情,誰知易天行如此彪悍,一動手就佔了上風。
更加令嚴文華難受的是,易天行的真氣古怪無比,沖入他的經脈之後,時而如利刃、時而如烈火、時而如寒冰、時而如強酸,時而猛然爆發如山洪傾瀉,時而持續不斷如萬蟻爬行,逼得他隨時都要留下四成真氣護住自己的經脈,免得被易天行的真氣傷害、破壞,用來抵擋易天行的真氣只佔了自身真氣的六成,如此一來,無異于敗局已定。
嚴文華堅持了大概一炷香時間,終于忍耐不住,開口認輸,看得薄乘龍、楊強等人心中凜然,他們自然不會認為嚴文華無能,而是對易天行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鳳歌山莊這次玩兒的八仙迎客雖然不太友好,但是明面上總是隆重禮節,阻攔不成,後續也就沒有了無謂糾纏,所以農、嚴二人落敗後,易天行和鮮于沖便再沒有遇到阻礙,一路暢通的走到了鳳歌山莊。
山莊大門遠遠在望,門口兩排大漢相向而立,一個個雙手持著鬼頭大刀,斜舉過頂,架起長長一路刀陣。
薄乘龍見狀埋怨道︰「大哥真是的,居然把天罡刀門擺出來了,易二公子如果覺得不喜歡,只管開口,我叫他們撤了便是。」
易天行笑道︰「久聞湘州天罡刀門氣勢如虹,能試英雄膽,區區不才,願意一試。」
薄乘龍也不多話,擺了個請的姿勢。
易天行哈哈一笑,翻身下馬,昂首大步,走入刀門之中,鮮于沖冷哼一聲,也下馬跟上。
田成勇見到易天行、鮮于沖無驚無險的走到了天罡刀門中間,不禁皺眉道︰「就這麼讓他們過去了?」天罡刀門在湘州的名頭並不亞于八仙迎客,這種刀門看起來只是一種嚇唬人的過場,但是傳說是承襲自元霸麾下的戰陣,暗藏殺機,三十六跨刀門,任一刀門都可以作為殺陣激發的引子,一旦鋼刀落下,就算當事人躲避開去,等待他的將是七十二名刀客的連環絞殺,一撥刀光過去,另一撥刀光就接踵而來,根本不會給人喘息的機會,至死方休。當然,如果是正常迎客,鋼刀就是顯示客人不懼生死的道具,並不會落下,但是據迎客八仙所知,接鐘鼎並沒有放水的意思,如此一來,現在的情況就顯得詭異了。
農伯瀚搖頭道︰「不是沒想法,是辦不到,易天行用氣勢懾住了那些刀客,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田成勇道︰「修煉天罡刀門的刀客不都是不怕死的死士麼?」
「不怕死不等于無所畏懼。」這次答話的是董兵。
董軍接著道︰「恐懼是一種很奇妙的情緒,哪怕你明知道不該恐懼,仍然難以從心中將其摒除,那些刀客不敢出手是不由自主的一種身體反應,與他們是否怕死無關。」
眾人說話之間,易天行與鮮于沖已經通過了天罡刀門,來到正主兒接鐘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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