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天等你 42,獵鹿人(五)

作者 ︰ 林笛兒

還是第一次來經貿委。文字首發鐘藎沒有下車,也沒給湯辰飛打電話,她就半開著窗,任風習習地吹著。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下班時間,她不知湯辰飛有沒外出,只是想來看看。

路邊有一對情侶牽手走過,她自然地把目光移開,這已經成為一種下意識的行為。觸景生情,也等于是軟暴力。

不過,終究雲淡風輕了。孤單是暫時的,不寄予希望,也就談不上失望。

今天早晨,她從任法官那里得知,戚博遠去北京做精神鑒定了,請的是部隊里的專家。半個小時後,衛藍給她打來了電話,她挺意外的。衛藍說她情緒不太穩定,躺在醫院安胎,但她還是覺得有必要給鐘藎打個電話。不管戚博遠的精神鑒定是什麼,如果法院判處他無罪,她將會上訴,直到最高法院。動車組專家怎麼了,法律就必須開綠燈嗎?你們是沒有辦法想了,也就鑽精神鑒定這個空子,是不是花了錢去賄賂專家?她認識戚博遠不是一天兩天,他不可能是精神病的,絕不可能。你被他騙了,你這個白痴,從前是,現在也是。

衛藍那音量,听著真的不像一個病人,從頭喊到尾,中間連停頓都沒有,鐘藎完全沒辦法插話。

鐘藎能理解衛藍為母不平的心情,但是衛藍似乎弄錯了,她是戚博遠案子的公訴人,她最大的願望是將戚博遠繩之以法。她沒有和衛藍爭辯,等她講完,就掛了電話。

她向牧濤說起小區錄像帶失竊的事,牧濤沉默了足足有十秒,說我們可能都被這案子的表象給蒙住了雙眼。它像口古井,比我們想像中深多了。她小小聲地說,我覺得有必要接觸下湯夫人付燕。牧濤擰起眉頭,你除了一張照片、假想中的錄像帶,還有什麼證據?

鐘藎無語,真沒有。

牧濤安慰他,只要一天沒結案,我們都還有機會。下一步,我們要想辦法找到錄像帶。我找景隊長幫幫忙。

鐘藎沉寂了兩天,想來想去,決定主動來找湯辰飛。

沒讓她失望,五點剛過去幾分鐘,湯辰飛的陸虎出現在大門口,她按了下喇叭。湯辰飛很警覺,倏地抬頭,吹了聲口哨,樂了。

「呃,天下紅雨了麼,第一次有人來接我下班。」他把車停妥,大步流星向她走來,「干嗎不給我打個電話,我領你上去參觀下我的辦公室。」

鐘藎也從車上下來,「想打的,怕你拒絕接听。」

「你做錯什麼傷到我的心?」

鐘藎想了下,「有呀,所以負荊請罪來了。」

「是什麼?」

「最近沒有主動向湯主任匯報思想。」

湯辰飛大笑出聲,「及時改正錯誤,還是好同志一個。晚上想吃什麼?」

鐘藎聳聳肩︰「客隨主便。」

「那行,跟著我走!」

陸虎在前面開道,高爾夫緊跟其後。兩人在一家英國餐廳前停了下來。

湯辰飛先下的車,等鐘藎時,他朝熱鬧的街道莫名地笑了笑,那神情似乎是得意的、輕蔑的。

這里不像其他高級餐廳的大堂那麼明亮寬敞,令人望而卻步,而是沿襲一貫精致奢華的路線,絲質的地毯和沙發,氛圍既貼心又柔軟。客人也不是很多,置物架上擺放著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在水晶燈的照射下,灼灼閃爍。

一個穿著露肩禮物的女孩子在三角鋼琴前,彈奏著《愛的喜悅》。

湯辰飛替鐘藎拉開椅子,彎身在她耳邊輕道︰「這曲子真是應景!」

鐘藎笑笑。她早已不是剛出校門的小女生,為一兩句玩笑話就紅了臉。

服務生送上菜單,鐘藎搖搖手,說給他吧,他吃什麼我吃什麼。

「我是食肉動物,你也是麼?」湯辰飛壞壞地擠了下眼楮。

「跟著湯主任走,不會錯的。」

「你的意思是任我為所欲為了?」

「你會對我為所欲為麼?」

湯辰飛看著鐘藎有半分鐘之久,說道︰「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又喜又驚。以前恨不得當我是瘟疫般,今天我都有點受寵若驚了。我很想有所為,但我不敢。我怕你翻臉就不認我,那我就因小失大。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圖的是長長久久。」

「別講得這麼可慘兮兮的,我今天可是向你要安慰來著。」

湯辰飛把椅子往前拉拉,「快講,快講,我的懷抱在很久以前就在等著你了。」

鐘藎故意嘆了口氣,「我爸媽最近大事小事總是吵,一冷戰就是好幾天。家里天天都是低氣壓,我都快要憋出病來了。」

「是不是阿姨到了更年期?因為叔叔看上去很尊重她的話,應該不會輕易惹惱她。」

「你這話千萬別被我媽媽听去,美人最怕遲暮。」

湯辰飛回道︰「嗯,這話就我們兩人說說。你也別擔心,有些夫妻吵吵鬧鬧一輩子,反到很恩愛。有的表面上和諧,說不定哪天就離婚了。戚博遠夫妻相敬如賓,結果呢?」

「你怎知他們夫妻關系不和?」鐘藎手托著下巴,漆黑的長睫撲閃了幾下。

湯辰飛翻了個白眼,臉上寫著「地球人都知道,好不好」,「那位蓓小姐這方面的報道寫得少麼,都快成一本言情小說。」

鐘藎話鋒一轉,「你爸爸和你阿姨怎樣?」

湯辰飛半晌沒出聲。

服務生送上開胃菜,給兩人倒上香檳。他端起酒杯,對著燈光,眯了眯眼,說道︰「在我眼中,他們是稀有的相愛的半路夫妻,有時,我都會不自由主地想,幸好我媽媽死了,不然活著,絕對是他們之間的一大障礙。」

鐘藎怔住,「你在說什麼呀,你爸爸認識你阿姨是在你媽媽出了意外之後。」

湯辰飛低下眼簾,仿佛被杯中的美酒所沉醉,「你問問我爸爸,我媽媽生日是哪天,今年多大年紀,長什麼樣,他還記得麼?當然,我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人死不得重生,活著的人應該珍惜。我阿姨待我也不錯。現在,我和阿姨的關系比我爸爸好。我爸爸認為我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公子。」

「我爸媽還曾以為我是個弱智呢!」

湯辰飛說道︰「我真巴不得你是個弱智,那樣就好騙了。」

「听說你阿姨為了你沒生孩子?」鐘藎繼續問道。

「別把這帽子扣我頭上,我擔當不起。她來我家時,我都快九歲了,不需要人照顧。她不生孩子,無非是想討我爸歡心。」湯辰飛毫不領情。

鐘藎覺得自己這樣追根問底地說話,很沒禮貌,但她仍然硬著頭皮裝八卦,「許多家庭的維系,都是靠孩子,特別是重組家庭。你阿姨就沒一點擔心麼?她家人也沒說什麼?」

湯辰飛給鐘藎成功地激怒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擱,「一個宜賓山野村姑配生下我爸的孩子嗎?」話說完,他覺察到失言,忙加了一句,「她那時年紀大了,估計不敢生,怕有危險。」

鐘藎強作鎮定︰「你這樣講會逼死我的,我也是奔三的高齡。」

「想嫁人了?」

鐘藎沉吟了下,點點頭,「希望能在三十歲前解決掉這件事。」

「行,你挑個日期,我們就去登記。」

鐘藎把嘴巴張得大大的。

「我是奔四的人,也急呀!」湯辰飛一臉痛苦,「而且悄悄告訴你,你絕對是我爸爸中意的類型,端莊、大方、長相清麗。」

「听著像上街給你家房子配件家俱。」

「瞧,噘嘴了。唉,我在你面前都不敢亂講話,不準生氣。鐘藎,我是認真的,我想和你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

「湯主任,你應該知道我的本質是安鎮鄉下的一個野丫頭。」

「知道呀,安鎮那兒多美啊,特別是油菜花盛開的春天,簡直令人留戀忘返,我都想在那買塊地,以後去養老。到時,你不準嫌棄我不會做農活。」

鐘藎傾傾嘴角,主菜上來了,她專心吃晚餐,讓話題告一段落。很奇怪,湯辰飛的話讓她不覺得好笑,也不是討厭,而覺得後背脊直發冷。

飯後,兩人又喝了杯咖啡,就在餐廳門口道別。湯辰飛提出送她,她舉起車鑰匙,「到家我給你電話。」

湯辰飛仿佛很丟臉,趴在她車窗前抱怨︰「下次出來約會不準開車,搞得我倆像客戶應酬。女孩子就得嬌嬌的,讓男友寵。」

「別胡亂講話,當心日後你的真命天女和你算賬。」

「我的真命天女就是你,我認定了。此生,我非你不娶。」

鐘藎嘆息,「要不要約個誰在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湯辰飛當真舉起手,要與她擊掌發誓。鐘藎求饒︰「好了啦,不開玩笑了。湯主任,你小心開車。」

「嗯,為了你,我要很安全很安全。」

鐘藎並沒有回家,而是又回了趟辦公室。她從檔案櫃中找出戚博遠案子的卷宗,翻到戚博遠身平的那張,輕抽一口氣。

她沒有記錯,戚博遠的籍貫也是四川宜賓。

她跑去洗手間,用冷水拍了拍額頭。嘩嘩的水流聲中,她能听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在辦公室呆坐了半小時,有一種強烈的沖動堵在喉嚨口,很快就將呼之欲出。

她用辦公室座機撥通了牧濤的手機。

「你怎麼現在還在辦公室?」牧濤的手機里傳來鋼琴聲和歌聲。

牧濤的女兒能歌善舞,還會彈鋼琴,在市里拿過少兒唱歌比賽的一等獎,听說都是胡微藍親自教的。

隔著遠遠的電波,鐘藎似乎都能看到他們家其樂融融的溫馨景像。照片一事,對牧濤真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只有她,沾了一層灰。

「關于戚博遠的案子,我想去他老家做個調查。」

「你又發現了什麼?」

「付燕和戚博遠是一個地方的人。不止這一點,還有許多疑點,我要確定下。」

牧濤過了很久,才開口說道︰「你休年假吧,上次的假是我私自批的,沒有經過辦公室。就說出去旅游。隨時和我保持聯系。」

「謝謝牧科!」

鐘藎掛上話筒,才覺得自己提著一口氣。她慢慢坐下來,緩了好一會兒,才下樓回家。

想著馬上要出遠門,鐘藎把車停到了地下停車場。鎖車時,手機響了。鐘藎拿起手機跑到外面去接,心里有些奇怪,這麼個晚了,誰還給她電話?

一听到那急促的呼吸,鐘藎模模鼻子,先出聲招呼︰「常律師,還沒休息麼?」

「睡不著。」

「手里的案子很棘手?」

「不是,是疼的。」

鐘藎握著手機的手抖了下,「出什麼事了?」

「手臂上給人劃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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