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秦正疑問的目光,沈一奇干咳了數聲,掩去尷尬,肅顏道︰「一次記得前面六招實屬罕見,你的資質和悟性,完全超出了我意料之外……說實話,我很嫉妒你!」
秦正感到十分詫異,堂堂秦門首席護法,居然會當他面說出嫉妒之類的話。文字首發
「我一直以為,所謂的天才,其實就是願意比其它人付出數倍,甚至百倍的努力。當別人夸贊我是百年不出的天才,每一次我都欣然接受,因為這是對我所付出的努力的最高褒獎。」沈一奇說著,眼神一暗,心頭像壓了一塊巨石般沉重。「眾多贊揚滋長了我的虛榮,變得十分愛護顏面,以至于,心愛的女人離我而去,我都沒有上前阻止。」
秦正沒有說話,靜靜傾听他未完之言。
「累,很累……」沈一奇感慨道,雙手負後,慢慢轉過身發出一聲長嘆。「一天比一天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為了維持天才的名頭,不曾一日停息,隨著時間流逝,我越來越發現‘天才’兩個字重如千鈞。」
秦正不知道沈一奇為何突然對他推心置月復,看著前面挺拔的背影,發現其中帶著倔強,仿佛有股強烈的意志強行撐起了骨架一般。
「終有一天,別人像往常一樣稱贊我是天才之後,心里面第一次有了心虛,好像……有個聲音在對我嘲諷,笑我沽名釣譽不過爾爾。那一刻,很想用劍封住眾人的嘴,我不是天才那麼誰又是天才?試問世間流傳的諸多劍技,哪個可以與驟雨劍技相比肩?!沒有!」沈一奇的語調開始揚高,雙肩不由自主地輕輕顫動,似乎在極力克制著情緒。
秦正張了張嘴,勸慰的話涌到了嘴邊始終無法說出,只好默默地繼續听了下去。
「是驟雨劍技成就了我的聲名,因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夠學會,他們越是學不成,就越是佩服我,夸贊我,其實他們心里充滿了嫉妒,擠出的虛假笑容讓我惡心!」沈一奇嫌惡道。「想要有所建樹,不拼命怎麼行?天知道我在苦練驟雨劍技的十年中受了多少煎熬,真以為我是天才?呵,可笑之極!」
沉寂了片刻,又繼續道︰「所以,我一定要找到第二個可以使出驟雨劍技的人,而且那個人一定得是天才,真正的天才……不是像我這種靠努力堆積起來的天才。」
「天才出自于勤奮,師父為何偏執與此?」秦正實在忍不住了,沈一奇的想法有夠極端。
沈一奇猛地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秦正,獨眼眨也不眨。
「你說什麼?」
秦正以為沈一奇沒有听清,細致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就算有真正的天才,如果不去努力也會被懶惰給毀掉。天才都是憑借自身努力而成,師父的想法過于偏執了,天上豈會掉餡餅。」
「你喚我什麼!」沈一奇的聲音突然拔高,臉色陰沉的嚇人。
「師父?」秦正轉動了一下眼珠,很小聲的說道,不覺得哪里有說錯。
沈一奇忽地仰頭哈哈大笑,英俊的面孔顯得有些扭曲。「你在嘲笑我?」
「哪有,師父有什麼值得我嘲笑的?」秦正說的有夠委屈。
沈一奇怒道︰「我不是你的師父!」
秦正無端端被嚇得一怔,心里頓時郁悶了,驟雨劍技是沈一奇教的,叫聲師父沒錯吧,弄不明白沈一奇在發哪門子神經。
或許沈一奇感受到秦正真的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激動的情緒這才漸漸緩和了下來,不禁露出一絲羞澀的神情,移開了目光,耳根子發燙。
「你不需要師父,因為你是真正的天才,只需看一眼便能記下驟雨劍技的天才。」沈一奇固執道。
秦正被沈一奇直白的稱贊給說的很不好意思,表情尷尬道︰「其實我也有努力,哪有一眼就能……」
「不用再說了!」沈一奇恢復了常色,擺擺手阻止道,一副很不願听的樣子。
靠!你讓我把話說完好不?我真的有努力啊!不動用意念窺視每處細微和落劍的軌跡,誰特麼能一眼就記下來啊!要不是意念稍微強悍了一點點,就算讓我看個百八十遍,老子也果斷記不住啊!誰特麼是真正的天才,別冤枉人了!沈一奇擺明了不樂意听,秦正差點沒被滿肚子牢騷給活活憋死,一時給堵得臉紅脖子粗,眼珠子都急紅了。
「最後一招‘雲收雨散’並非招式,你之所以會忘,其實是沒有辨明虛實。」沈一奇突然轉換話題,剛一說完就自顧自地錯身離開,來到了空地場上,提劍待發。
秦正反應過來沈一奇要教他最後一招,面露困惑道︰「並非招式?」難怪先前沈一奇施展出最後一招時,放出的意念撲了一空,一無所獲,好似化于無形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既然不是招式,那虛實又是從何而來?
「‘驟雨狂風’實為所有殺招中最強,而‘雲收雨散’則是驟雨劍技中唯一隱藏的殺招,論其威力更是優勝,著重的是一個收字,和一個散字。」
沈一奇話音一落,手中的長劍立即活了起來,使出一式‘驟雨狂風’,周遭再度被絞成一片狼藉。
接著突然大喝一聲︰「雲收雨散!」如同秦正剛才一般,沈一奇的頭頂上空,很快積了一大片由竹葉、草睫、泥土等等組成的灰雲,快到恍若無形的劍勢使得四周氣流形成了一個半扣的氣罩。
秦正幾乎在同一時間放出意念深入其中,試圖窺探出虛實來。誰知,意念橫掃過後依舊毫無所獲,沈一奇所站之處沒有一道落劍的軌跡,可是肉眼卻清楚地看到沈一奇還在‘奮力’地加固氣罩。
怎麼回事?
秦正心下一驚,意念明明無孔不入,甚至連金石、晶核都能穿透,沒道理穿不透由劍勢交織成的氣罩,難道真的如此固若金湯?還是劍勢快到連意念都捕捉不到?
不對!秦正突然想到沈一奇曾指出他沒有辨明虛實,而且還強調了‘收’、‘散’二字,莫非由強勁氣流構成的氣罩是虛,頭頂上空的‘灰雲’才是實?!極有可能!因為,雲收雨散’是驟雨劍技中唯一隱藏的殺招!既然是殺招,肯定應在‘散’上!
秦正眼前忽然一亮,好像模到了一絲真相,立即動用意念向‘灰雲’掃去,結果大為震驚。
‘灰雲’中,大到短劍鐵片,小到竹葉草睫,微到沙土,無一不被極強的暗勁所驅使。沈一奇此時是含蓄未發,倘若‘雲收雨散’盡數使出,當雲收的那一刻,雨必將向四面上下傾瀉而出。
臥槽!秦正頓時暗罵。整個無死角無差別群攻,被擊中後的樣子想象一下就知道,變成篩子還算死相好看了!好一招聲東擊西!好一招隱藏的殺招!
辨清虛實之後,一切都簡單了,秦正激動之余又有些害怕,擔心沈一奇真的將‘雲收雨散’給使出來,他可不想無故變成篩子中的篩子。
突然,沈一奇劍氣頓收破雲而出,氣罩潰散,強大的勁氣立即向四周狂掃而去,連帶著‘灰雲’也同時崩散,沙土揚揚灑下,使得劍冢內一度視物不清灰蒙一片。
秦正一愣,他剛才也是到這一步停了下來,只是沒想到要破雲而出免去狼狽。
「懂了?」沈一奇閃身落于秦正面前。
秦正眨了下眼楮,思忖片刻。結合虛實、收散,恍然明悟沈一奇那聲‘忘得好’所指的是什麼。倘若他先一步知道,繼續自作聰明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且不說能不能跑得掉,單單眼下這一小片竹林別想完整保住了。
「看來你已經辨清了虛實,如此一來,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了。」沈一奇笑得一臉復雜,嫉妒?佩服?還是欣慰?他也分不清,只覺得壓在心頭的巨石已然消失,渾身為之一輕。
其實,沈一奇還想說,早在第一次對秦正進行試探的時候,那時秦正所使出的一式改良後的‘密風不雨’,與‘雨收雲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所以,沈一奇很清楚秦正不可能會被他難住,畢竟,有些天賦是羨慕不來的。
「師父……」秦正心里頗受感動,這聲師父喊得心甘情願。
沈一奇立即出手制止,笑容盡收,不悅道︰「我不是你的師父,今後莫要再提!」說完抬腳就走,丟下秦正獨自離開了劍冢。經過身邊時,腳步稍稍一頓,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爾後繼續順著林間小徑前行,直至模糊了背影。
驟雨劍技非一般劍技,沈一奇不懼被人全程旁觀,若是能被輕松學去,他還用得著費盡心思四處尋徒弟?于是在一開始,並未對進行阻攔,現在更不會為了擔心劍技外泄而驅逐。再者,他瞎了一只眼,並不是兩眼全瞎,豈會看不出秦正跟這個冷面少年的關系匪淺?何必多此一舉遭人怨恨呢?
「走吧。」秦正走上前對說道,視線卻落向小徑的盡頭,一臉惆悵。
雖未拜師,卻有了師徒之實,難得除了阮君之以外,第二個心甘情願想拜的師父,可沈一奇為啥死活不認呢?秦正很郁悶,他就這麼不招人待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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