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湮華 第九十六章 殺雞儆猴

作者 ︰ 紫筱戀喜

但凡能坐到位高權重,自是有些真本事,一無是處,竟能扶搖直上,那是傳奇故事。文字首發

且不說那東陽政業績如何,單這百折不撓的精神,就叫扶楚敬佩,覺得他完全可以勝任大宋新時代的勵志典範都不知失敗了多少回,還在派人暗殺她

從她初出元極宮,到如今,賠上優秀殺手無數,還沒死心,就她和姜蓮心大婚那夜,包括他一擲千金請來的外援,被胥追和爾不凡一網打盡,以為他能消停一陣子,可才過去幾天,又派了人來,真叫人沒話說。

事有湊巧,在所難免,可扶楚的回程,湊巧湊得已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她吸取先前的教訓,日落時分,趕進方圓千里最繁華的城池,客棧、酒樓、茶肆排排站,想尋個落腳,應該不難,可,一連走了十幾家,都客滿,唯有一間預留上房,是蕭白璧的……

身為宋平王三公子,三公九卿俸祿幾何,是最基本的常識,宋國三公的俸祿是萬石,而九卿只有兩千石,奉常位列九卿,就算姜夫人一次性給付蕭白璧十年俸祿,也經不住他這麼敗的,方才想起,蕭白璧和遲懷鑒狼狽為奸,就算再揮霍,也有足夠的資本,不過,連荒野小店都能客滿,哪來那麼多的路人?

蕭白璧隨扶楚邁進第二十間客棧,位置偏僻了些,店面也不算大,檐前立著望竿,上面掛著一個酒望,上下兩層,上層住客,下層吃酒,是間多功能客棧。

他們進店,已是亥時三刻,掌櫃趴在櫃台後打盹,被扶楚叫醒,將要發作,可抬起惺忪的睡眼掃過來客,竟生生憋了回去,眼神也清明起來,陪著可親笑容,歉然道︰「真是過意不去,二位客官早來半個時辰,還有兩間客房,現在,客滿……」

扶楚忍無可忍,轉過頭眯眼看向神色如常的蕭白璧︰「你不覺得,有點過了?」

他竟點頭,貼近她小聲道︰「竟敢怠慢世子殿下,確是很過分,不然,隨便安個罪名,辦了他?」

扶楚避開他的貼靠,指著他,回看掌櫃︰「這是蕭白璧,你們可有為他預留客房?」

還真有

蕭白璧又來貼靠︰「實在不行,就請三殿下紆尊降貴,勉強……」

她又避開,目光放在掌櫃身上︰「鑰匙,帶路。」

真不知這個蕭白璧安得什麼心,好在,這間房也是兩張床,不必與他共枕。

疲憊至極的馬交由伶俐小廝飼喂,而蕭白璧的那些侍從,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大概,不食人間煙火,反正,從不見蕭白璧為他們的食宿操心。

才進房間不多時,掌櫃便親自送來酒菜,扶楚執起牙箸,那些年,她是奴兒,衣食住行,隨心所欲,後來,為了扮好扶楚,刻意裝扮出優雅,而今,那些優雅,已深入到骨子里,是真正的雍容。

平穩的夾起一粒酒釀丸子,正待送往嘴邊,卻听坐在對面的蕭白璧懶散道︰「也不怕這酒菜不干淨?」

扶楚沒有理他,徑自將那粒酒釀丸子送入口中,真真的美滋味,唇齒留香,回味無窮,下咽之後,才開口︰「有你在。」

蕭白璧莞爾一笑︰「或許,微臣比東陽政更迫切。」

這好似玩笑的一句話,卻是他的真心,扶楚擎著酒杯,視線飄過來,全然的無畏︰「若這樣的招式有用,又何勞蕭大人煞費苦心?」

蕭白璧伸手執起牙箸,如此尋常的動作,可那精美牙雕襯得如玉長指,別有一番風情︰「這酒菜很干淨,不干淨的是圍在附近的人,微臣有點倦,今夜,就有勞三殿下了。」

帶了那麼多人來,到頭來卻讓她給他當護衛,欺人太甚,她懶得理他。

合衣躺下一個時辰後,外面果然有了響動,因是獨棟的二層小樓,放個火什麼的,十分方便,不知澆了多少煤油,眨眼功夫,火勢沖天,十來個黑衣蒙面人趁火沖殺進來。

蕭白璧那些侍從不知都死哪去了,扶楚一躍而起,躺在另一張床的蕭白璧卻像個死人,動也不動一下。

四個黑衣人扯住羅網四角,兜頭罩向扶楚,在羅網落下的一瞬,扶楚操起蕭白璧擱在桌上的長劍,揮劍斬斷網面,一並掃開齊齊飛向她的暗器,十分巧妙的改變了暗器行進的方向,將攻向她的暗器物歸原主,不過兩招,就撂倒五六個刺客。

扶楚立在桌面上,睥睨倉惶的刺客︰「就這點本事,也敢出來現眼?」

刺客們對視一眼,卻沒有逃走,竟一起奔向蕭白璧,大概是想拿蕭白璧做人質。

冷眼旁觀這群愚蠢刺客的行動,他們肯定不知道,蕭白璧雖擔著文官的職,身手卻是宋國的將軍都無法匹敵的。

乘風肆虐的火苗子直往窗里鑽,扶楚卻不在意,還很有閑情的坐下看戲,讓她出手幫蕭白璧是絕無可能的,蕭白璧自己懶得活,她還能死攔著不成?

這蕭白璧真是個人才,被人拿彎刀架著脖子,還睡得安適悠閑,扶楚冷笑的看著,果真听那刺客說出慣常的台詞︰「放下手中的武器,不然我宰了他。」

扶楚為自己斟上一杯涼茶,輕啜一口,淡淡道︰「這個人,觸犯了本公子,你若能宰掉他,本公子定給你出這趟差事的雙倍酬勞。」

那黑衣人與身邊的同伙面面相覷,扶楚悠閑喝茶,蕭白璧酣暢熟睡,卻听那刺客一聲拔高的慘叫,扶楚眯起眼,竟見那刺客丟掉彎刀,一手覆住另一只手先前攥刀的手被一支弩箭貫穿。

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若稍有偏差,蕭白璧那白玉無瑕的脖子,或許便要被血染紅了。

門板被踢開,呼啦涌入一群人,扶楚偏頭看去,不是刺客,也不是蕭白璧的侍衛,這群人做客商打扮,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手里拎著把弩弓。

出手相助的人,扶楚眯了眼老相識了

赫連翊的衛尉吳泳,他怎麼會在這里?

大勢已去,刺客們連逃走都不能,只好將一條爛命丟在這里。

外面的火也被滅了,蕭白璧的侍衛慢吞吞的沖進來,而蕭白璧也懶洋洋的睜眼,如果不是一早就見識過他們的本事,扶楚當真要拿他們當酒囊飯袋看待了。

吳泳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與扶楚抱拳︰「晏將吳泳,見過三殿下。」

吳泳並蕭白璧的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掉房間里的狼藉,盡數退下。

蕭白璧始終沒有下床,半坐起身子,背靠著床頭,身上穿柔垂的絲袍,烏亮的青絲垂在胸前,臉隱在暗處,看不清表情,不過看他形容,似真的倦怠。

赫連翊的野心,天下皆知,他的人居然選在這敏感時期潛入宋國,怎不叫人生疑,不過,吳泳並不在意扶楚的猜忌,直接奉上赫連翊的手書。

不必吳泳過多解釋,扶楚當然相信上面的字跡乃赫連翊親筆所書,那一年,他給她寫了那麼多信,他的筆跡,早已刻在她腦海里。

先前赫連翊派了少叔秉找上蕭白璧,此番派心月復吳泳直接找上扶楚,開門見山,願助她榮登大寶。

當然,赫連翊並不慷慨,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他的意思是,他助她當上宋國的王,等她登基之後,他征戰包括巴國在內的宋國邊界小國,讓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表面看來,這確實是一筆讓人無法拒絕的好買賣,可深究,吳泳送來的明顯是赫連翊的要挾信她不听他的話,他便助東陽氏謀得王位,想來,以幾個小國換取宋王地位,東陽氏定會毫不猶豫點頭,可若是她點頭答應,將來他出兵犯境,因受他恩惠,她只好隱忍不發,這才是他的目的,再繼續去,吞並了巴國等小國,他若安守本分的退兵,她就把腦袋揪下來給他當球踢。

扶楚冷笑,這是赫連翊撥的如意算盤,不過,她信奉的是兵不厭詐,一切等她登上王位再說,暫且,順從了赫連翊的意思。

鋪絹研磨,洋灑落筆,與赫連翊達成私盟,而今,她已徹底變成另一個人,任赫連翊看她的筆書多少次,也認不出這字體,便是他當年欲剖月復剜心的妻所寫。

接過寫好的回函,吳泳遞上赫連翊隨身玉佩充當信物,扶楚並未細看,伸手接過,卻在指尖捏住玉佩時,眸底閃過一抹異樣的色,滿是嘲諷的笑了︰「一國之君的信物,竟也如此寒酸,不知能有多少誠意」

吳泳剛毅的臉霎時漲紅,粗聲粗氣︰「此玉佩乃我王隨身之物,看似尋常,可我晏國重臣無不識它,見此玉佩,如王親臨,不過暫時由三殿下保管,他日三殿下繼承大業,這玉佩還是要還給我王的。」

扶楚把玩道︰「既是如此重要,還會送到本公子手上,就不怕本公子一時大意,丟了它?」

吳泳的臉由紅轉青︰「三殿下是聰明人,不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

扶楚收緊五指,攥住那玉佩︰「晏安王誠意,本公子記下了。」

赫連翊送上最珍視的玉佩最抵押,自然也要扶楚有所表示,而對于外界看扶楚,最重要的東西,自然就是寵姬傾城和愛子洵兒,將洵兒送到赫連翊手中,她又不是瘋了,所以,她毫不遲疑的點頭,可以交出傾城。

吳泳自然要跟她回京,且隨她一道,還不能給東陽家的人知道,萬一東陽家的人給姒家姐妹通消息,只能給赫連翊添麻煩。

密談暫告段落,吳泳揣著扶楚的回函退出去了。

扶楚靠坐在桌邊,把玩赫連翊的信物,這塊玉佩,她見過,在很多年之前,她從赫連翊身上順下它,因為大意,將玉佩上原本的一處浮雕磕掉了,後來,赫連翊用那烏金鏈子鎖住她,她用這塊玉佩,跟當時還在御膳房當差的狐丘換了一把剔骨刀……

赫連翊居然珍視這塊玉佩,什麼用心?

「暴君遇奸王,不知,鹿死誰手。」一直默不作聲的蕭白璧,突然開口,只是嗓音略有些低啞。

扶楚清冷的視線掃過他︰「這個暫不必你操心,你只需記得,本公子能容佞臣,但不容戲主之人。」

蕭白璧綻開笑容︰「這世上,失了小白,三殿下,該多麼寂寞」

很久之後,扶楚才知道,這世上,壓根就沒有什麼蕭白璧,那個名字不過是姜夫人調查的不夠清楚,誤听罷了。

識他頗深的長者,喚他小白,其實,他心黑得狠,他們都說他足夠卑鄙,小白卑鄙,傳來傳去,便成了蕭白璧。

胥追說,蕭白璧是真正的表里不一。

扶楚再看蕭白璧,卻有了異樣的念頭蕭白璧,多像當初赫連翊送她的卿心,純潔高雅的外表,可滿月復齷齪算計,如此,她徹底將他看成一只有趣的寵物了。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

公子府里,傾城好些日子沒見過洵兒,很是想他。

洵兒很懂事,每天的功課排得滿滿,胥追都替他累,可他完成的很好,且能觸類旁通,是個天才。

只是,完成功課後,洵兒會用那白白女敕女敕的小胖手揪住胥追的袖擺,揚起臉,滿臉期待的看著胥追,小聲懇求他︰「大總管,洵兒想見見娘親。」

扶楚親自下的令,誰敢違背胥追只得冷下心腸,騙洵兒說,等他將太傅案頭那幾大卷書全背下來,就讓他去見傾城。

洵兒竟信他,伸出短短的小拇指與他拉鉤︰「等洵兒都背下來,大總管一定要帶洵兒去見娘親。」

胥追覺得自己挺造孽的,好在,那麼多書,洵兒還那樣小,背會,不知要等多久噢

哪里想到,沒過幾天,洵兒竟真的全背下來了,素來敢作敢當的胥追竟也孬種了,貫徹惹不起躲得起的方針,避而不見。

洵兒不會大聲哭鬧,他只是坐在案前,默默流淚,豆大的淚珠子打濕面前攤開的書卷,太傅搖頭長嘆︰「小殿下,男兒有淚不輕彈。」

跟這麼小的孩子講這句話,老太傅覺得汗顏。

洵兒卻仰起小臉,用袖子胡亂擦去眼角的淚︰「太傅也說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大總管答應洵兒,將太傅案頭的書全背下來,就讓洵兒去見娘親,洵兒背下了,可還是不讓洵兒見娘親,都是騙人的……」

太傅語塞,洵兒站起身就往外跑,老太傅跟在身後,緊張地喊︰「小殿下,您慢著點,別跌了……」

太傅到府授業,自是在前院,而傾城現在被安置在府中靠後的院落,要見他,中間勢必要經過姚蜜兒等人的院落,老太傅急得滿頭是汗,卻不敢再往前走。

因有旁觀者,才要哭得叫人抓心撓干,憐愛他,不忍看他難過,便松懈防備,扶楚的決定,洵兒豈會不知,就是因為扶楚不在,他才敢恣意妄為,端出楚楚可憐的模樣,連老奸巨猾的太傅都騙過,其實,他根本就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天真無辜,今天,一定要見到娘親。

傾城現在住的院落,洵兒來此之前,早已探得清楚,胥追不在府內,別人不敢隨意對他動手,轉過這條曲徑,就是傾城的院門,眼角還掛著淚痕的洵兒,嘴角已經咧開大大的笑容,眼見大功告成,可剛轉過彎道,一頭撞進一個香氣燻人的懷抱,洵兒抬眼,居然是裹著狐裘,濃妝艷抹的姚蜜兒。

「毛毛躁躁的,干什麼呢?」傾城最善察言觀色,洵兒盡得他真傳,怎會看不出姚蜜兒來者不善,而且這里比較偏僻,姚蜜兒怎麼走,也不該走到這里來。

洵兒不喜歡姚蜜兒,十分不喜歡,且姚蜜兒身上的脂粉味叫他難受,掙月兌姚蜜兒,一連退後三四步,挑高小下巴,身高不及她,氣勢卻要壓住她︰「本公子要見娘親,你閃開。」

姚蜜兒恨恨的瞪他一眼,平時沒機會和洵兒接觸,從前只看洵兒賴在傾城懷里,而傾城看上去那麼可欺,想著洵兒也是個軟柿子,卻沒想到,洵兒小小年紀,已彰顯出帝王威儀,怎不招她妒恨,雖先前嫁給扶楚並不怎麼甘心,可她不過是個奴籍,而扶楚是宋國三殿下,如果她能為扶楚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是大家閨秀,也不如她榮耀,可先前扶楚就對她不怎麼熱乎,這次回來,干脆來踫都不踫她了,再看也是‘丫頭出身’的傾城,竟有幸生出洵兒這樣的小殿下,而扶楚還把老太傅找來,親自教導洵兒,這是什麼待遇,簡直是要拿這個出身卑微的小咋種當王儲看待了,姚蜜兒半夜睡不著,恨得咬碎三個竹枕。

既然扶楚已經迎娶姜蓮心,就算他再寵愛洵兒又能怎樣,姜夫人絕對不會允許扶楚將洵兒立為世子,而且就在姜蓮心入府之前,姜夫人特意讓姚蜜兒的娘給姚蜜兒遞話,對洵兒不必客氣,一旦姜蓮心懷孕,就找機會除掉洵兒。

有姜夫人給她撐腰,扶楚又不在府中,姚蜜兒豈會畏懼洵兒,扭腰擺臀靠向前來,伸手捏住洵兒肉呼呼的小臉蛋,傲慢道︰「要見娘,你母親在錦堂居,可不在這里,來,叫一聲好听的,姨娘就帶你去錦堂居。」

錦堂居,姜蓮心的院落,姚蜜兒獰笑著,口氣森然,將洵兒的小臉狠狠的擰著,連她身後的跟班都看不慣,小聲提醒她︰「蜜兒姐姐,傷了小殿下,給三殿下知道……」

姚蜜兒竟大言不慚︰「給三殿下知道又能怎樣,這小野種對姐姐不敬,我替姐姐教這小野種規矩,難道錯了?」

面對太傅的時候,洵兒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而此刻被姚蜜兒擰的生疼,他卻只是咬著牙,吭都不吭一聲,恨恨的瞪著姚蜜兒,一字一頓︰「我娘是傾城夫人,就住在這邊,你們讓開,我要見我娘。」

姚蜜兒大笑起來︰「你們都听見了,這小野種多沒規矩,姐姐肯當他的娘,算是抬舉他,他居然只認那個賤人,姐姐心地善良,不忍責難他,可幫著姐姐立下規矩是我分內的事,今次我就替姐姐好好教育教育他。」邊說邊加重手勁,非但要擰,還將他的小臉蛋扯出好長。

院門砰地一聲被踢開,傾城滿臉憤怒的沖過來,在姚蜜兒愣神的當口,將她撞開,奪過洵兒,緊緊護在懷中,低頭將他細細打量,見他小臉蛋上紫紅的手印,伸手想模,又不敢模,心疼道︰「洵兒,娘來晚了,你痛不痛?」

洵兒見到傾城,往他懷中緊鑽,隱忍的淚滾落下來,小聲囁嚅︰「見到娘,洵兒就不痛了娘娘,洵兒想你。」

傾城抱起他,素來柔和的眸子此刻盛滿怒火,盯著姚蜜兒︰「你算什麼東西,來害我洵兒。」

姚蜜兒極少听傾城出聲,一直當傾城是個啞巴,今次听他出聲,愣住了,再看他一臉怒容,不覺瑟縮起來,可轉念想到有姜夫人給自己撐腰,挑高下巴,笑道︰「這逆子對姐姐不敬,我就有權利代替姐姐管教他,這是姜夫人授予我的權利,倒是你,別忘了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三公子都不要你了,還囂張些什麼?」

對方人多勢眾,傾城也不願和他們過多糾纏,扶楚是放棄他了,這是他心口的傷,姚蜜兒往他傷口撒鹽巴,他可以不在意,且扶楚之前就同他說過,姜夫人對姜蓮心寵愛到了什麼程度,眼前胥追和扶楚都不在府里,這里全都是姜夫人的人,他只要護住洵兒就好,抱著洵兒,轉身就往門里走,姚蜜兒愛說什麼,隨她去吧。

只是沒想到,姚蜜兒居然這樣說︰「嘖嘖,做賊心虛啊,姐妹們,你們看那小子長得,既不像三殿下,也不像那賤人,再瞧這個頭,比同齡的孩子也要大些,我好像听說,三殿下是從晏軍手里買下那賤人的,晏國的男人,從不放過到了嘴邊的女人,何況長得那麼風.騷,那小野種到底是怎麼得來的,誰能說清楚啊」

可以侮辱他,但絕不允許侮辱洵兒,在姚蜜兒口沫橫飛時,揚起手,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足夠用力,將姚蜜兒打翻在地,老半天沒能爬起來。

傾城伸手指著姚蜜兒,冷冷道︰「你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丑陋的女人。」

那些跟班反應過來,趕緊上前將姚蜜兒攙扶起來,姚蜜兒捂住火辣辣的臉,怒目圓睜︰「粗鄙的下作娼婦,竟敢動手打老娘,真是活得不耐煩,你們愣著干什麼,將他押到姐姐面前,今天就讓姐姐做主,給我討個公道。」

十來個人證,她臉上的掌印就是物證,今天一定要狠狠的收拾玉傾城,這是姚蜜兒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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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女人奈何不了玉傾城,姚蜜兒竟喚來了男僕擒住傾城,將他押到錦堂居。

洵兒趁亂逃開,他留下只會是娘親的累贅,去找幫手才是正經,干姥姥說過,府里的女人都容不下他娘,一旦給她們找到機會,會要了他娘的命,所以,他要去找幫手,救他娘。

姜蓮心在偏殿里,坐在躺椅上,身後立著個丫頭捶肩,面前半跪著個丫頭捏腿,她手中攥著卷女德,正全神貫注的看著。

听巧鈿來稟,挑挑眉,將手中書卷遞給半跪在身前的丫頭,坐直身子,輕道︰「倒是有趣,讓她們進來回話。」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姚蜜兒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好像當真受了天大的委屈,跌跌撞撞沖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姜蓮心躺椅前,雙手抱住姜蓮心的腿,歇斯底里的嚎︰「姐姐,您可要替妹妹做主,妹妹被那賤人欺負了,沒臉活了。」

這一聲妹妹,真真的刺耳,想當年,她們都還小,天真爛漫,姜蓮心是喚姚蜜兒為姐姐的,只是,這麼多年過去,兩人都已長大,純粹的東西不復存在,剩下的,全憑權勢地位做主,俯下腰來攙姚蜜兒︰「蜜兒,起來說話,有什麼冤屈,我替你做主。」

傾城被隨後推進來,按倒在姜蓮心躺椅前,听姜蓮心的話,傾城面無表情,她怎麼知道姚蜜兒‘冤屈’,真是可笑。

那邊,洵兒飛快的跑,誰敢攔他,他便端出架勢,厲聲道︰「給本公子滾開。」他還那麼小,可凌人的氣勢,讓人畏懼,畢竟,是真正的龍胎鳳種。

老太傅還守在外院,見洵兒沖出來,一把揪住他︰「小殿下,您可嚇死老臣了。」卻被洵兒反手抓住︰「太傅,您救救我娘,只要您救她,您說什麼,我都听您的。」

老太傅愣了一下︰「這是怎麼個情況?」

洵兒包了滿眼的淚,全無方才的凌人氣勢,抽抽噎噎︰「那個姚蜜兒,她說娘是賤人,下作娼婦,說娘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我,說我是小野種,娘很生氣,就打了那個姚蜜兒一巴掌,那個姚蜜兒就要弄死我娘。」

這些話,配合著這樣的表情,很能激發老人家的悲憫心腸,老太傅果真發怒︰「豈有此理。」可他也只能怒怒,裝了一肚子的四書五經,人有點迂腐,始終不敢擅闖公子府後院,抓耳撓腮︰「胥追跑哪去了,快派人找找胥追。」

洵兒見拉他不進,又要往別處跑,才跑兩步,便瞧見大門口那一抹勝血的紅,眼角的淚沒辦法像先前那樣收放自如,傾瀉而下,不管扶楚坐在馬背上,直撲過去。

扶楚瞧見這邊的一團混亂,翻身躍馬,腳剛著地,洵兒已抱住她,仰頭,哭求︰「爹爹快去救娘,娘娘要被人害死了。」

蕭白璧竟也跟了來,一臉看戲表情︰「敢害傾城夫人,真是熊心豹子膽,這個,一定要見識見識。」

扶楚抱起洵兒,一腳邁進內院,蕭白璧卻被老太傅緊緊抓住︰「蕭奉常,這里是三殿下內宅,我等豈能隨意涉足。」

蕭白璧回過頭,湊近老太傅︰「太傅大人,您知道自己哪點不如下官麼?」

老太傅愣了一下,蕭白璧掙開他的抓握,笑著邁進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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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扇了姚蜜兒一巴掌,不過給她俏生生的臉皮上留下五個頗為醒目的指印子,姜蓮心卻命人抓住傾城,不問青紅皂白,將他打得口鼻出血,明顯不公,卻沒有替他說一句話。

打過之後,姜蓮心才開口同傾城道︰「你的出身,本就遭人非議,今後這恃寵而驕的性子收斂些,還嫌扶楚不夠麻煩的麼?」

打著扶楚的旗號,一切都變得理所應當,可,他不覺得自己錯,若下次遇上相同的情況,他還會出手打姚蜜兒,沒有人可以質疑洵兒的身世。

「夫人真是本公子的賢內助。」扶楚的聲音涼涼飄來,姜蓮心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姚蜜兒有些慌亂,可想到自己的後台,還有臉上的掌印,又變得理直氣壯。

傾城眼底現出萬種華彩,就算扶楚不愛他,可她當初給過他承諾,絕對不會允許外人傷害她,他一直相信她說到做到。

紅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姜蓮心慢慢站起身,姚蜜兒反應迅速,直沖向扶楚,惡人先告狀︰「三殿下,您可回來了,再晚點,就要見不到妾身了。」

扶楚瞥向她︰「哦?」

姚蜜兒見她神色如常,再接再厲︰「您看看,看看,那個玉傾城下手多狠,他還罵妾身,罵得那個難听,罵的妾身都沒臉活下去了。」

縮在扶楚懷中的洵兒稚聲稚氣道︰「你說謊,明明是你先罵娘親的。」

姚蜜兒盡量壓抑情緒,無比嬌柔︰「傾城夫人將小殿下教的好,母子連心,小殿下一門心思護著傾城夫人,今兒個還騙過太傅,前來探望傾城法人。」她知道,上次因洵兒私見傾城,扶楚生過氣。

听見姚蜜兒這話,洵兒有些緊張,低垂了頭︰「爹爹,洵兒只是,只是很想娘親。」

扶楚放他下去,面無表情的走到被人按在地上的傾城眼前,慢慢俯,探出一指抬起傾城的下巴,看著他臉上的痕跡,微擰眉頭︰「傾城,你還真是不給本公子省心。」

听她這一句,傾城眼中現出錯愕來,姚蜜兒現出欣喜表情,姜蓮心偷偷松了口氣,卻沒想到扶楚接下來竟揮出手來,打倒按住傾城的人,扶他起身,手指拂過他的臉,一臉憐愛︰「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姜蓮心忙插嘴進來︰「三殿下,是他先打我的。」

扶楚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望著傾城︰「你為什麼要打她?」

傾城垂下眼皮,大家都听到,他也不想瞞她,有一說一︰「她她出言侮辱洵兒,說洵兒是野……」可那話實在難听,他難以重復。

姚蜜兒還要插嘴︰「小殿下對姐姐不敬,身為大宋王室,豈可缺少規矩,姐姐心底純善,見小殿下年紀小,對小殿下不把她放在眼里這個事,也不忍心責罰,可王室的規矩……」

被扶楚打斷︰「既然蓮心都知道洵兒年紀小,不放在心里,你這是鬧得哪出戲?」

姜蓮心還要說什麼,扶楚轉過頭,視線冷冷的掃過她臉上的指痕,再回頭去看傾城︰「你打的?」

傾城小聲應︰「是,我打的。」

扶楚抓起他的手,將掌心翻向上,看他白女敕的皮膚果真漲紅,嘖嘖有聲︰「今後不可以這樣打人家,這多疼啊,本公子最喜歡你這雙手,女敕女敕的,侍候的本公子舒坦,打那些皮糙肉厚的東西不算什麼,可傷了這雙手,不能侍候本公子可怎麼辦?」邊說邊從懷中模出一根玄鐵戒尺,將戒尺放在傾城手中,甚荒.yin道︰「切記,今後想要打人,就用這個。」

姚蜜兒囁嚅︰「三殿下,祖宗規矩……」

扶楚揮袖︰「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在本公子府里,本公子就是規矩。」

姚蜜兒還在堅持︰「三殿下,若是給老夫人知道您這樣……」

搬出靠山來壓扶楚,卻沒想到扶楚一臉冰霜「這是我的人,我的兒子,我連這最基本的小家都護不住,還有什麼臉出去跟別人爭天下,來人,將姚蜜兒拖下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姚蜜兒一臉蒼白,跌倒在地。

姜蓮心疾走幾步,來到扶楚身邊︰「扶楚,蜜兒是姜嬤嬤的心頭肉,你不能不給姜嬤嬤面子。」

扶楚看也不看她︰「為什麼本公子要給她面子,而不是她給本公子面子?」

姜蓮心瞪圓了眼楮,遲疑片刻後,也只說出︰「你當初可是吃姜嬤嬤的女乃長大的,而且蜜兒也服侍了你這麼多年,何況是玉傾城先打她的,你怎麼可以不問是非曲直,就要置蜜兒于死地,傳出去,如何服眾?」

扶楚終于抬眼看向姜蓮心,托著傾城的臉面向姜蓮心︰「不問是非曲直?將傾城打成這樣,你可問過是非曲直?」

姜蓮心的臉變得雪白,聲音含在嘴里︰「你是,針對我……」

扶楚已不再看她,望向不知何時回來的胥追︰「既是夫人開口求情,且姚蜜兒又是女乃娘的女兒,當然要給些面子,就……」姜蓮心眼底生出希望,沒想到扶楚頓了老半天,竟又說︰「就給姚蜜兒留個囫圇尸首罷。」

胥追上前,姚蜜兒突然拔高嗓音︰「三殿下,我十三歲我就開始服侍你,這些年,跟著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只是教訓了那個賤人幾句,有什麼錯,您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扶楚牽起傾城的手就往外走︰「你錯就錯在,不識時務。」

胥追將叫囂著的姚蜜兒拉出去,他已經想到,扶楚的王位穩了,才會先拔除姜夫人按在這里的這顆子,也是給姜蓮心一個警示作用,不過打了傾城,就搞出這麼嚴重的後果,若這姜蓮心不懂本分,敢在扶楚不在的時候,動傾城和洵兒,扶楚一定會讓姜蓮心不得好死。

有智慧的人類,從來不乏新奇手段對付同類,不知哪位高人研究出來的刑杖,一頭大一頭小,大的這頭像個瓢,里面灌了鉛,打在瓜上,里面的瓜瓤打的爛碎,表面卻好好的,今次,胥追便用在了姚蜜兒身上,不過十幾下,姚蜜兒便不出聲了,最後特意拖給姜蓮心看,還要強調︰「看著,真像具完尸,其實里面早成肉醬了。」

姜蓮心癱在躺椅上,巧鈿瑟瑟發抖︰「公主,怎麼辦,三殿下怎麼這麼陌生了,好像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我們該怎麼辦?」

許久之後,姜蓮心才出聲︰「備車,我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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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處戲,蕭白璧稀稀拉拉的拍巴掌︰「精彩,真精彩,沖冠一怒為紅顏,三殿下果真是當仁不讓的風流人物。」

扶楚看向他︰「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這樣幸災樂禍,不怕我母親生氣?」

「就算生氣,也先生三殿下的氣。」

扶楚不再看他︰「你倒是明白,好了,戲演完了,恕不遠送。」

蕭白璧撇嘴︰「還真是絕情,好歹也曾同居一室。」

始終低著頭的傾城听見蕭白璧這句話,猛地抬頭看他,這出色的男子,令他不安。

扶楚卻不在意︰「同處一室就當有情,那曾與本公子同床共枕的姚蜜兒,就不會這麼薄命了。」

蕭白璧抱拳拱手︰「這出戲已叫微臣過足眼癮,接下來那場,微臣便不參與了。」

接下來自然是要面對姜夫人的責難,這個蕭白璧,還真懂得明哲保身。

蕭白璧的視線,只在最初看見玉傾城的時候多瞥了兩眼,此後直到離開公子府,也沒再看他一眼。

蕭白璧走後,扶楚恢復成淡漠模樣,傾城遲疑許久,還是開口︰「三殿下,今日之事……」

扶楚竟笑道︰「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傾城綻開笑容,剛想說些什麼,卻見胥追的人急忙跑來,貼近扶楚,小聲道︰「三殿下,夫人要入宮,大總管差小人過來問問,要不要攔下?」

「不攔,由她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文字首發)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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