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篁看來，男人不外乎兩種。文字首發一種是對你有影響的，一種是與你無關的。湛明曾經是林篁生命中很特殊的男子。她傾慕他，喜歡他，卻不曾想過和他在一起。是因為余娜的存在，也是因為林篁抗拒太親近的去看一個人。某種程度的林篁是個完美主義者，而揭下面紗的後果往往是幻滅。
比如說這陣子突然之間的黏糊和親近，更比方說莫名其妙的突然忙碌。
男人在想什麼？
這個問題太高深，也太無聊。生活不是計算機，而男人的心思也不是解碼器。你今天打通關，也許明天運營商就修改了游戲代碼。把時間和精力放在未知的變化上，不能說是可悲，單以林篁來看也絕對稱不上實惠。她要負責養自己，抱歉沒有那麼多風花雪月的情緒去配合男人們的心思。
上個月花銷太大，十月休假前，林篁破例在假期外接了一樁筆譯工作。並不長，假期突擊四天，余下單花一個月足夠完成了。因為內容有些艱澀，所以酬勞給的頗不少。林篁自始日起便關了手機，一心一意的撲在工作上。
直到國慶假滿上班前才開機，結果一百五十二條短信息迎面撲來……
莫曉東、齊磊、兩個人輪流發。內容一致到一字不差︰「恍恍，哥想你……」真不愧為兩個情聖！林篁懶得理他們，鋪床展被好好睡覺。她一向是個好老師，不會辜負每一堂課。
教學、備課、做飯、洗漱，只是娛樂的時間變成了翻譯賺外快。林篁的日子重新恢復到了平靜安寧，雖然有些忙碌，卻是林篁已經適應並喜愛的過程。歲月匆匆，轉眼便又是寒假。看著昨日還人頭涌動，滿眼生氣的校園變成如此安寂，林篁的感覺有些糟糕。事實上，每到年關的時候，她的感覺都不太好。以前在北京時，是因為到這個時候，就算再不願意也必須得回家住，而那所房子里的三個人沒有一個她喜歡的。到了z縣後，算是自由了，不必再理會種種。可是家家戶戶都要熱熱鬧鬧的樣子，獨她一個人守著一間屋子，感覺也沒好到哪里去。不過這是她自己選擇的生活，唯有堅持。
接下兩本筆譯，工作足以讓她忘掉所有的不快。新房子雖然價錢貴，可是好處還是有的。新款的立式大空調，可以把整個家都吹得暖暖的。南方的冬天又冷又潮，還沒有暖氣。林篁來這里第一年的冬天，就生病了，在醫院里整整住了一個月。花了好多好多的銀子……
不期然間，有些酸楚涌上心頭，可轉眼便是落寞。看著玻璃窗黑幕中映出的苦笑，莞爾，繼後開懷。沒什麼了不起的，無父無母的人多了去了，傷春悲秋也改變不了什麼。就如同先前想的那樣，本是自己選擇的路，沒有怨懟的理由。
年關越來越近，大街小巷都開始布置彩燈福聯，有些喜氣洋洋卻遠遠趕不上北方的紅火熱鬧。不過林篁倒是喜歡這樣的氣氛，另類的安慰。幾個月的克制和工作，終于讓林篁手里有了一些閑錢，二十九這日準備出去買些好料來慰勞一下自己。兩份譯本的工作完成了一半，她想休息幾天，初三以後再工作。拿起衣服才準備出門，卻不想電話居然想了。是湛明的，有些猶豫。他不會是想帶自己一起回北京去吧？林篁不想那樣，所以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準備一個理由堵住這樣的缺口，卻不想電話那頭傳來的竟然是王秘書的聲音。
「怎麼好端端的會得了肺炎？」
一路趕到醫院，果然見病床上湛明燒得臉色通紅，輸液瓶里的液體才下了一半，看來是剛來。王秘書嘆氣︰「縣長進了十一月就一直感冒，昨天下鄉淋了點雨今天早上進扛不住了。醫生說是肺炎，起碼要一個禮拜以上才能康復。我想林老師你們是親戚，各方面如何安排也方便。」很正常的理由，林篁沒有拒絕的權利。而放湛明一個人生病沒人管也過于可憐，反正她是欠了一份情的，雖然那房子並不十分讓她滿意。更何況一個人呆在病房的滋味、林篁是嘗過的。
回去又取了一些東西便這樣安頓了下來。反正是單人間有陪護的床。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湛明睜開了眼。渾身無力，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可看見林篁的一瞬異樣的安心，他見過林篁照顧爺爺，十分妥貼，為此寧靜。
肺炎在二十一世紀早已經不是什麼可怕的疾病，湛明素來身體又好，六七天的功夫化驗就一切正常了。當然出院前醫院方面還是表示了一下語重心長。林篁站在一邊看湛明隨和可親的官僚模樣多少好笑卻也不免感嘆，大家都變了。
回到縣委小區，左鄰右舍更是親近，一撥一撥的看望讓林篁疲于應付，卻也忽然想起來醫院里除了醫生之外的各種冷清。不由狐疑，可想想卻又覺得不可能。湛明當初怎麼對余娜的？就算是時過境遷，也沒必要找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主啊！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狠狠嘲笑自己自作多情，為此自然更加累落。
湛明看在眼里不由沉默，恍恍對他沒意思。有些懨懨，就連恍恍在此多住了好幾天也無所感。
林篁卻以為他病了一場傷了精神，做了好些炖補的湯品給湛明。口味一概都是他喜歡的，而屋子里外上下更是被消毒消了一個徹底，並連被褥衣服所有的布藝都放進蒸汽烘干機里重新清洗消毒了一次。還弄了一盆吊蘭一盆薄荷擺在屋里︰「這東西最好養了，瞧著地皮快干了澆點就行。滿屋子都是煙味，嗆也嗆死了。這南方的蟲子毒，咬一口保不齊讓染上什麼毛病。」在醫院幫他換衣服的時候，就看見湛明身上好多皰。雖然醫院給開的藥不錯，可是如果能防住就最好了。象林篁就是狠狠被啃了大半年，才找到合適的法子。
「還有就是這竹炭床墊可不能扔洗衣機，一個禮拜拿出去曬一次，正面反面都要曬。」
「這是給你買好的貢菊和金銀花，泡茶的時候加兩朵，可以防感冒的。」
……
後天便是十七，要開學了。
林篁明天打算回去收拾自己的窩，臨行前最後一晚上，囑咐未免羅嗦了些。瞧湛明靠在沙發里，神色有些發呆。忽然覺得自己可笑，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了，要別人提醒這些麼？看看牆上的表，已經十點了。
「早點睡吧，熬夜沒好處，才好些。」前腳說完，後腳林篁幾乎想抽自己，少說一句會死啊？扭身準備回自己的屋，可腳還沒抬走，就听湛明說話了︰「恍恍，你出來後病了沒？」
象被突然點住酸穴，眼眶鼻尖竟是楚意。林篁吸氣，還未控制好情緒，卻听身後又問︰「那時候有人管你麼？」
無言的沉默足以表明答案，湛明扭身盯視過來，看恍恍挺直的後背，剎時淒涼。「一個人在外多少辛苦，有合適的也該找一個。不為別的，生老病死，總是有人陪的。」若說前面那兩句還果然動人，後頭這理由就實在令人發笑了︰「湛明哥，合適二字最是難得。而且如果找一個人就為了生老病死有人陪伴，我想也太過可悲。不是說那樣的日子不好，只可惜不是我的選擇。而我選擇的路，我自己會負責。」孤獨寂寞都是活該，而這世間也從來不可能雙全。林篁已經膩煩再扮演乖巧听話的角色，她想過屬于她的日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除卻生存之外，不必在乎別人的想法。而為了一個男人去改變自己的腳步……那從來不是林篁的選擇。
背影若去，湛明又問︰「那你能堅持多少年嗯？如果有一天累了，不想一個人走下去了，又該如何？」
林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轉頭回來看湛明。見其眉頭緊簇，盡是煩憂。想想這人大過年的竟然沒有回家去，大概明白了。捉狹的坐了過來︰「怎麼？他們給你安排好人選了？」
瞥過來的眸子晦暗難言，林篁嘆了一口氣，靠在沙發角落︰「沒法子，你既走上這條路，是一定會有這樣的事的。」不甘不願的不只湛明一個，門弟相當黨派無爭的大形勢下，人選本就少得可憐。能踫上一個對緣份的更是難上加難。有時候林篁想，怪不得那些相敬如賓的兄弟們外面紛紛金屋藏嬌，和個看不順眼的人過一輩子，是需要相當大的毅力的。而委屈自己，遷就別人，已早不是他們那些人的美德。無所謂誰對誰錯，不過是各自橫量罷了。享受家里的貢養，舍不得那樣的生活，就別把自己當什麼所謂的貞潔烈女。本不是為愛情而結的婚，就不要一天到晚叫喊著丈夫給你不忠。你自己先對不起的自己，怪別人，有用麼？
話是安慰，眼角眉梢卻透著譏諷。這樣的林篁有些陌生，湛明卻是來了興趣︰「這就是你不回去的原因？」
他們之間從來不談對方的父母家庭，那兩年里沒有，這次重逢更是沒有。湛明的提問讓林篁感到不適。有些皺眉，而後慢慢的笑了︰「湛明哥，天晚，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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