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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莫以為你會點武功就這般橫蠻。實話告訴你,進了這門再想直著出去可就難似登天了。咱們這有的是手段,對付你這等硬骨頭。」獰笑著的小旗,來到徐瑛身邊,伸手一拽她手銬上的精鋼鎖鏈。心中盤算著給這個細皮女敕肉的白面書生挑一個最骯髒的牢房,酷刑拷打。
徐瑛秀眉一揚,正待怒叱,耳中突然听得遠遠的廊下有人沉聲問道︰「何故喧嘩?」緊接著一陣低沉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大的人影來到兩人身前。
徐瑛見得對方的身法,心中一凜,暗道︰此人武功大是不弱,只怕比姓趙的那廝還要強上三分。
燈火照耀下,只見這身材魁偉的漢子鷹眼高鼻,雙目如電,下巴尖削,頦下幾根短須根根見肉,容貌竟似乎一個綠林豪客一般,身穿一件色呈淡金的華麗衣衫。
「小旗」見到此人來到,低頭躬身道︰「大人,這小子橫蠻的緊。下官想……」話沒說完,見那大漢微微擺了擺手,忙緊閉了嘴巴,靜候一旁。
金衣漢子冷冷打量了徐瑛一眼,心中一凜,閱人無數的經歷使得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芥布衣的書生身懷武功,師門大有來歷,不是一般江湖俠客。伸手拿起桌上登記冊看去,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暗暗想道︰趙慶方,隸屬錦衣衛,「木」字衛所,一個小小的校尉,竟也能獨自擒拿這般身手的江湖人物?原來錦衣衛自指揮使以下,便是南北鎮撫司衙門,再下便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命名的五個衛所,「木,水」屬南鎮婦司,「火,土」屬北鎮撫司,至于那個連自己也毫不知情的「金」字衛所的底細,只怕就只有當今的洪武皇帝朱元漳方才知曉了。
徐瑛見得此人武功,氣度,衣著盡皆不同于普通的錦衣衛,心中一凜,待得看見對方一雙袖口上各有一條紅絲線繡制的的背生雙翅的飛魚,隨著衣袖擺動,竟若活靈活現的游動在水中一般。東方小說網心中一震,想起以前自己的父親所告訴自己,錦衣衛的官階服飾,突然忍不住問道︰「你是南鎮撫司同知,曹文斌?」
曹文斌听得心中微微一震,轉過頭來,問道︰「你倒底是什麼人?」此時他已經完全斷定了眼前這書生來路決絕不簡單,否則絕不能只從衣著,便識得自己官居何職,甚至喚出自己的名字。
徐瑛笑了笑,說道︰「那上面不是寫了麼?余英,莫非你不識字不成?」
曹文斌冷哼了一聲,口中冷道︰「如此就只有委屈芳駕在此小住了。」說罷,喚來兩個手下,沉聲道︰「將他帶到我書房側的天字號牢房關押,不得用刑,好生看管。」
看著遠去的徐瑛的背影,曹文斌拿起桌上徐瑛的長劍,手指輕輕一彈。突然對那靜立一旁的小旗冷道︰「找人去仔細查一下,這柄劍的來歷。」原來,洪武年間,應天因為是京師所在,所以嚴禁任何平民攜帶兵器入城,除了官府中人和軍中人等,平民攜帶武器上街,便可以定為「逆黨之罪」,格殺勿論。應天城中的所有兵器鋪早已經被封,鐵匠鋪也嚴禁打造任何兵器。是以即便是江湖中人,也不敢在大白天公然攜帶兵器招搖過市。曹文斌便想自這「凶器」入手,探查徐英的來歷。
徐瑛被來到了這所謂的「上房」前,不由得呆住了,只見這房子竟是完全由整塊巨大無比的花崗岩由內雕空而成房間,忍不住駭然。進到里面,更讓她咋舌的是居然連「床」也是雕刻而成,精鋼鑄造的門和牆壁都厚達一尺,絕非人力所能撼動。好在這「上房」內雖是黑暗,卻頗為潔淨,倒似有人經常打掃,卻極少有人居住一般。
徐瑛身為女兒家,自然愛潔,眼見得此處並不污穢,心下不由微微得意。東!方小說!網原來她方才故意猜測曹文斌的身份,便是要他知道自己有些來歷,讓他心存顧忌,不敢折辱于自己。她深知象曹文斌這種位高權重之人,絕非魯莽之輩。是以才有那番言語,讓他並不知道自己的來歷,但又不敢輕易對自己怎麼樣。躺在石頭床上,徐瑛突然想起楊海波來,眉頭一皺,想道︰剛才那捉拿自己的趙慶方,叫人去收回尸體。那笨手笨腳的小子別穴道沒解,也給抓來這里就糟糕了。如此一想,竟是頗有些掛懷起來。
卻說那趙慶方走出南鎮撫司衙門來後,縱身上了屋頂,一溜輕煙似的展開輕功,竟是徑直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來到皇宮前的一條小巷,趙慶方四顧寂靜的長街一無人影,月兌下外面的「校衛」錦衣服,將里面的華麗衣衫也除了下來,再將「校衛」衣衫穿在里面,外罩華麗衣衫。一抬手,撕下面上那張精巧的人皮面具,揣進懷中。露出一張俊秀間帶些書卷氣息,但又略失血色的蒼白面容,大步昂昂的朝皇宮的走去。
皇宮南面洪武門前通明的燈火,映照得他那淡金色飛魚服,雙袖上那翠綠的飛魚也是栩栩如生。服飾除了袖上的飛魚圖形顏色有異,其它竟和「錦衣衛南鎮撫司同知」曹文斌一般無二。
進了門便是皇宮的外城,洪武門內有一條自南而北的中軸線,即御道。所有宮殿和朝廷機構都沿著這條中軸線組合在一起。御道的盡頭是外五龍橋。
趙慶方順著御道過了外五龍橋,再穿過午門,這里已經是又名「紫禁城」的內皇城。
趙慶方一路出示一面翠玉做成的腰牌,進到皇宮後竟是一路通行無阻,經過幾十隊巡邏的錦衣衛之後,來到了「金鑾殿」以西的「武英殿」前。
燈火照耀下的「武英殿」四周和殿頂,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站滿了「錦衣衛」衛士。
趙慶方來到「武英殿」大門前廣場中,靜靜的等候起來。那些守衛的「錦衣衛」卻是最為精銳的「金」字衛所的屬下,不是他所能管轄。
大約一盞茶的時刻後,只听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面白無須,身材略胖,年紀在四十許間穿一身宦官服飾的中年人來到他面前,一面朝他微笑著,一面用略帶些尖利的嗓音說道︰「蔣大人,此刻皇上正在召見一個人,你怕是要再等些時候了。」
原來這個所謂的「錦衣衛」校尉「趙慶方」,真實的身份乃是和曹文斌齊名的「錦衣衛」兩大巨頭之一,官居從三品的「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同知,蔣賢。
蔣賢听得這負責御書房的太監薛京如此說,心中微微覺得得詫異。原來每日夜間的這個時刻,他都要到御書房覲見「洪武皇帝」朱元璋,今日皇帝卻在此時召見其他朝臣,極為少見。心中雖是如此想,卻只是鼻中「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雙眼連瞥都沒有瞥一眼,這個每日夜間都在御書房隨侍朱元璋的總管太監。
薛京這時候出來,乃是想和這「錦衣衛」中的顯赫人物套套近乎,豈知對方竟是這般崖岸自高,安全不將自己打在眼里,心中好生無趣,又不敢發作,強作了個笑臉,灰溜溜的走進殿去。
原來朱元璋當政的洪武時期,宦官莫說干預國政,連生活起居都甚是拮據。隨侍朱元璋之時,稍有不慎,犯了龍顏,也會死得慘不堪言,毫無任何實際權力可言。
「武英殿」中的御書房中,寬大的書桌上放著三疊尺許高的奏折,書桌後的紫檀木椅上,端坐著一個身材中等,略微發福的花甲老者,身穿金黃色五爪龍袍。正是大明王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只見他兩鬢斑白,一張馬臉滿是皺紋,塌鼻斜眉,下巴好似一柄鏟子朝前略朝前方伸出,容貌極為奇特,疲憊不堪的雙眼冷冷的看著一丈外站立的這個人。
只見此人三十許歲數,頭戴青色方巾,身穿一襲漿洗的發白的藍色長袍,衣著樸素大方,身材中等但略顯單薄,頭發烏黑,容貌俊朗,劍眉下的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一張稜角分明的嘴巴緊閉。
朱元璋端詳著面前這個鄉間教書先生模樣的年輕人,和顏悅色的說道︰「方孝儒,三年前,東閣大學士吳沉向朕舉薦你,你應征至京後,在奉天門奉旨作《靈芝》、《甘露》二詩,至今朕依然記憶猶新,近日听聞你游學京師,特召你相見,是想當面問你幾句話。」
「不知陛下想垂詢何事?」方孝儒微微欠了欠身。
朱元璋輕嘆一聲,口中淡淡的說道︰「去年朝中因戶部侍郎郭桓和北平的布政司李彧,倒賣官糧二千四百萬石的案子,牽連甚廣,是以殺了不少的人,听說朝野因此對朕頗有微詞?」
方孝儒听得朱元璋如此說,忍不住深深皺眉說道︰「陛下大力整飭吏治,懲處貪官,減輕百姓負擔,用意雖好,也收到了些許實效,只是,只是……。」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但此案牽連過大,用刑過重,上至戶部,下至,各府,州,縣,株連達數萬人。未嘗沒有冤死之人,失之于矯枉過正。」
朱元璋冷哼了一聲,兩道目光灼灼,突然問道︰「時任山東濟寧知府,方克勤,你的父親。還有擔任過太子太傅的宋濂,你的老師,也是死于矯枉過正麼?」
方孝儒听得朱元璋如此說,忍不住低下頭來,身體激動得發顫,指甲已是深深陷入自己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