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至今日,殿下和老夫已是騎虎難下,不論是以後皇孫朱允炆登基或是燕王朱棣當了皇帝,寧王殿下都落不得個好,索性咱們便背水一戰,轟轟烈烈的斗一場。」荊鯤微笑著說道。
道衍聞言不由得動容,雙目直視著荊鯤,贊道︰「荊兄,你我相交多年,貧僧最欽佩的便是你這份氣度。」腦海中回想起和朱權初遇之時他那個涉世未深的淳樸之態,忍不住輕嘆道︰「只是貧僧卻嫌有些勝之不武了。」
荊鯤撇了撇嘴,沒好氣的道︰「老和尚最不讓老夫佩服的卻是每次下棋之前,胡吹大氣,說得自己穩操勝券一般。」
秦卓峰此時忽然忍不住笑道︰「朱元璋以造反取天下,做了皇帝卻生怕手下造了他的反。若是臨到老來卻被自己的兒子造了反,那當真是最有趣不過了。」
道衍听得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口氣,卻是哭笑不得,喃喃道︰「洪武皇帝殺了胡惟庸之後,撤銷了中書丞相一職,改由六部尚書分掌其權。殺了朱文正以後,不再設大都督,五軍都督也無權調兵,須得听從兵部之命。再加上無孔不入的錦衣衛,咱們兩家今日須得同舟共濟,借以自保。朱元璋在世之時,卻都是不敢妄動了。」
荊鯤點了點頭,嘆道︰「正是如此,咱們雖是自負棋藝不俗,但卻根本就沒有和朱元璋同桌而奕的資格,只有暫時蟄伏,靜待時機了。」
秦卓峰听他二人竟都是如此說,忍不住不快,心中轉念暗想︰看來只有待朱元璋臨死之際,再由我告訴他,他這個兒子寧王朱權乃是個假冒的貨色。腦海中不由得想象起朱元璋得知此事後卻又無力改變之時的表情,想到有趣處,面上又忍耐不住,露出了飽含深意的微笑。」
朱權耳中听得他的話,心中暗暗咒罵,心道︰你小子說話做人真真假假的,不知什麼時候說的是真話。眼見朱棣一副道貌岸然的替藍玉辯護,心中一動,回想起自己王府中那個左鴻,看了看肅手立于朱棣身側的孫和,突然笑道︰「小弟也是一是氣盛,倒教四哥你見笑了。」
朱棣微笑著吩咐孫和下去整治宴席,孫和躬身領命後走出了客廳,自去忙碌了。
朱棣屏退了丫鬟,坐到朱權身側,低聲道︰「藍玉今日此舉,顯然乃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有心針對你我兄弟,可惜的是咱們雖是貴為親王,卻是毫無實權,又能將他如何?」
朱權心知他所說這句成語中的「沛公」便是指的後來做了漢高祖的劉邦,忍不住笑道︰「原來藍玉這個項莊卻是何你這個「沛公」叫上了陣勢,小弟只怕也就是個適逢其會的樊噲了。」
朱棣自然沒有傻到全然相信他的話,但听得他將自己比作了劉邦,心中也忍不住甚是愜意。輕咳一聲,正色道︰「權弟,日後咱們兄弟二人須得同舟共濟,攜起手來。方不至于淪為他人刀俎下的魚肉。」
「小弟自然以四哥你馬首是瞻,卻不知你有何打算?」朱權問道。他心知朱元璋老奸巨猾,再加上黃子澄,方孝孺一班酸儒對自己和朱棣素有敵意,是以早有打算和朱棣聯手以圖自保。這兩句話,倒也算得是肺腑之言。
朱棣沉吟片刻,突然微笑道︰「徐達,馮勝,傅友德,沐英,藍玉等雖皆是身經百戰的名將,但父皇卻未必對他們放心得下。只是礙于北元殘存軍力尚在,還遠未到飛鳥盡,良弓藏之時機。」說道這里,話語一頓,突然轉過話題問道︰「父皇早朝廷議之時,還從未召我等旁听,你說為何今日校場之上,卻喚我二人明日早朝呢?」
朱權雖是冒充寧王,卻對朝廷之事不熟悉,聞言皺眉道︰「小弟卻也是不得要領。」
朱棣低聲接道︰「藍玉這兩年一直在遼東鎮守,近日卻奉召入京。」朱權听得他如此說,雙目一亮,問道︰「難道父皇打算對蒙古人用兵不成?」此時心中暗暗想道︰若是要和蒙古人打仗,對我來說卻未嘗不是一個機會,若是身在軍旅,自然可以趁機學學這古代的戰場兵法了。
朱棣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若是明日父皇真的決意對北元用兵,咱們兄弟卻可趁機請纓,跟隨大軍遠征,建立軍功。」
朱權听得怦然心動︰藍玉那小子囂張跋扈,便是因為他乃是能征慣戰的將軍。若是我習得將帥統兵之才,手中有了十萬二十萬的軍隊,只怕便是朱允炆那個臭小子也奈何我不得了。
朱棣見他意動,又接道︰「明日朝會若是父皇提出對北元用兵之事,朝中的那些文臣書呆子定有不少反對。咱們兄弟可得一力支持出兵才是,若老是蝸居京師之地,當個空頭王爺,只怕便要一生一世受氣了。」
「四哥所言甚是,小弟也想身入軍中,建立軍功。」朱權答道。朱棣雖是奸猾,但此時言之有理,不由得他不贊同。
朱棣此時突然嘆了口氣,低聲道︰「明日若是父皇提出用兵,則那般文臣不論如何反對,此舉也是勢在必行。我等支持出兵,便是等于支持父皇,絕沒有壞處。」
朱權奇道︰「父皇既是讓早朝廷議,想來便是要朝中群臣商議,再作決斷。若是決議出兵,直接下旨便了。又何必非得廷議決斷?豈非多此一舉?」
朱棣听得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朱權的肩,神秘兮兮的微笑道︰「此中緣由,卻是不可說,只可悟了。」
朱權眼見朱棣那副高深莫測,故作神秘表情,忍不住拳頭又有點發癢了。
此時燕王府總管孫和在門外稟告朱棣,說是宴席已然備好。朱棣當即吩咐下人將酒菜端進廳來,和朱權一面吃著酒宴,一面笑談早上校場比武之事,再不涉及其他。
夜幕逐漸降下,寧王府的後花園中,書房之中,端坐著朱權,荊鯤,景駿,司馬超四人,書童馬三保卻是肅立一旁。
荊鯤正凝神听著朱權敘說早上校場之事,司馬超突然對身邊的景駿略帶埋怨的道︰「大哥,今日若是你輸得當真不值,若是能當眾勝過了那藍玉,給殿下出得一口氣便好了。」原來他到此時,內心之中依舊對早上自己和景駿輸在藍玉手中之事忿忿不平。
景駿听他如此說,突然躬身對朱權道︰「說到此事,還得請殿下寬恕小人才好。」
「一場比試,算得什麼。而且本王以為你當眾輸給了藍玉卻也未必是壞事,試想若是我身邊的一個親信衛士居然能勝過了官居二品的都督儉事,驃騎將軍藍玉。那時只怕不但父皇,便是燕王也要對我心生警惕了。」朱權笑了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