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大明 第二百二十六章︰一丘之貉

作者 ︰ 春江釣客

第二日清晨時分,朱權走在紫禁城寬闊的御道之上,正自和身側的燕王朱棣竊竊私語。(讀看看)//熱書閣//昨夜有宮內宦官到王府宣旨,他們尋思朱元璋之所以召他二人今日參加朝議,多半和駙馬歐陽倫之事有關,商量著等朝會散去後,若是皇帝陛下召他們書房相見,好歹要幫歐陽倫說說情,以利于他日二人就藩之時以商屯相助,解決大軍糧秣的難處。

奉天殿中,兩列文武百官肅立左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盡皆默然不語,各自打著月復稿。出于自身利害關系,意欲給駙馬說情者有之,意欲要求皇帝嚴懲駙馬,以正國法者亦有之。昨日錦衣衛前往駙馬府捉拿歐陽倫,指揮使蔣賢當街殺死金吾衛禁軍千戶,鬧出了好大動靜,朝中自六部尚書以下的官員大部分都知曉了駙馬被送往詔獄關押之事。

一番三跪九叩的繁文縟節之後,身穿龍袍的朱元璋緩緩落座,沉著臉揮了揮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駙馬歐陽倫罔顧大明律法,私自販賣江浙海鹽,朝廷課以重稅之茶葉等物于遼東,陝甘各地。手下經商之人膽大妄為,竟指使陝甘官員以官車押運海鹽,茶葉,毆打巡檢司小吏致殘,其罪當誅,已命錦衣衛指揮使蔣賢于昨日賜死。府中查抄之白銀逾五十萬兩,悉數充入戶部太倉。」御書房總管薛京手持聖旨念到此時,略微一頓後緩緩接道「錦衣衛指揮使蔣賢,會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徹查此案,有貪墨舞弊超過白銀六十兩者,皆處以剝皮實草極刑,欽此。」

薛京那頗為尖利的嗓音回蕩在大殿之中,朝中一眾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竟是作聲不得。

刑部尚書詹徽萬般無奈之下上奏折,舉發駙馬歐陽倫私販鹽茶之事,乃是出于忌憚錦衣衛指揮使蔣賢,貫常利用查處貪墨鏟除文官中的異己,不得已而先發制人,以求明哲保身,此時听得皇帝陛下竟然賜死了安慶公主的夫婿,面龐之上再沒有了往日里的悠閑神情,急忙伏倒在地,恭聲應道「吾皇聖明,微臣遵旨。」回想那令人膽戰心驚的剝皮實草酷刑,不禁汗透官衣,暗道僥幸。

朱權和朝中文武百官一般無二,盡皆不知這個進士出身的七姐夫已經被皇帝密旨賜死,目瞪口呆下也只得跟隨一眾文武百官拜倒在地,口稱「吾皇聖明。」耳中听著大殿中此起彼伏的歌功頌德之聲,心懷畏懼,語聲微微顫抖者有之。心懷舒暢,發自肺腑者有之。不禁頗為感慨,暗自忖道歐陽倫這一死,查案的官員就完全不需尚方寶劍這類廢柴了。假若你是後世一個依仗手中權力,包庇舅子老表的官員,那麼你最多惡毒咒罵朱元璋六親不認的冷酷無情,卻無法理直氣壯的說他徇私。因為不論你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官,手中的權力也無法和今日一言九鼎的大明開國皇帝相提並論,假若朱元璋對此事不聞不問,任你是六部尚書也罷,朝中口舌犀利的言官也好,也奈何不得歐陽倫這般皇親國戚。

朱元璋冷冷掃視殿中伏到在地的群臣一眼,目光停留在了曹國公李景隆的身上,怒沖沖的說道「有那麼一些兔崽子,仗著其父為我大明開國元勛,曾立下汗馬功勞,一個個的驕奢享受,忘乎所以。」

李景隆略一抬頭之時,眼見皇帝陛下盯著自己,登時汗流浹背,心驚不已,忙不迭的連連叩首坦承其罪,自請責罰。(讀看看)

朱權听得李景隆的言語,這才知曉李景隆以及宋國公的兒子馮文等一干勛貴子弟年少好事,相互邀約下各出銀兩,打造了一搜華麗無匹的畫舫,在秦淮河上游玩嬉鬧,豈料卻給朝中御史狠狠彈劾了一本。

須發花白的馮勝素來溺愛長子馮文,平日里也由得他胡鬧,直到此時方才知曉自己的寶貝兒子伙同李景隆這幫混小子,居然在應天城中的秦淮河上,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招搖過市的上演了這麼一出好戲,念及皇帝陛下用膳也經常不過四菜一湯而已,心下也不由得略微惶恐不安,當即自承教子無方,懇請皇帝責罰。

朱元璋眼見馮勝請罪,心中怒氣略平,當即傳下旨意,命宋國公馮勝前赴陝西練兵,曹國公李景隆官降一級。

朱元璋處置此事完畢,看了看肅立左右兩側的文武百官,緩緩說道「各位愛卿俱為社稷之臣,望你等好自為之,管教好家中的兒子,女婿。朕昨日處置了自己的女婿,他日若你等管教無方,須怪不得朕冷面無情。」說到這里,斜睨了一眼肅立于傅有德身後的涼國公藍玉。

散朝之後,朱權和朱棣走在御道之上,眼望那些各自默默出宮,回各自官署的文武百官,不由得相視苦笑。

朱權心中暗暗嘆息忖道皇帝對于歐陽倫的處置直是快得出乎意料,今日不知朝中多少希望給駙馬求情開月兌,抑或是洋洋灑灑,長篇大論,要求嚴懲歐陽倫的奏折都成為了一張廢紙。練兵乃是長久之事,馮勝這一前往陝西,只怕馮萱也須得隨父前往。思慮及此,不由得對李景隆恨得牙根暗自發癢,恨不能將其身上綁縛大石,推到秦淮河里溺斃。

距應天極為遙遠的帖木兒汗國,都城撒馬爾罕城外,廣闊的草原之上,一支為數超過十萬的游牧部族騎兵,正自肅立在冷冽的秋風之中,恭候著他們的統帥。

一個披著絲綢披風,身穿甲冑,須發花白,年歲約莫五十余歲的老者騎著一匹高大的青鬃馬緩緩而來,鷹鼻之下的鷂目激射出無情冷酷的目光。置身于戰馬之上,再沒有人能看出他右腳的殘疾,這就是出身于西察合台汗國,歷經無數大小征戰,建立帖木兒汗國,自稱成吉思汗子孫的蘇丹,帖木兒。

隨著帖木兒拔出腰側的彎刀,一片肅靜的帖木兒騎兵爆發出此起彼伏,山呼海嘯般的嚎叫,猶如一群即將肆虐于大地的狼群。

帖木兒眼見眾軍士氣正盛,不由得微微頷首,心中明白這群騎兵在自己的率領下,會比草原上的狼群更加凶猛無情,摧毀一切的異教徒國家,焚毀他們的書籍,將他們不論男女老少,盡皆殺死。

遙望南方天際,帖木兒突然想起了他派往那個遠在天邊,據說擁有無數財帛女子,廣袤富庶土地,名為明朝國度的使節滿剌哈非思。

許多年前,明朝的皇帝朱元璋曾經派遣使節,不遠萬里的來到帖木兒國,告知元朝已然滅亡,要求他以藩屬國的身份臣屬于明朝。對此,帖木兒不予理會,自今年春天,自己派遣的使節親眼目睹一支來自明朝的軍隊,在捕魚兒海將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托古斯帖木兒的金帳元軍掃得灰飛煙滅後,才使得他漠然醒悟,這個傳說中沒有任何貴冑家世背景可以依仗,卻能將元朝顛覆,將成吉思汗的子孫追逐到漠北草原的明朝皇帝,同樣擁有數量龐大且戰斗力不可小覷的騎兵。他或許才是自己今生今世,會遭遇到的最可怕對手,甚至比以往所有的對手加起來,都要可怕。為此,帖木兒特意派出了遠赴大明的使節。因為身為統帥的他,深深明白一個道理,要征服一個強大的對手,就必須先要去了解他。

征服金帳汗國,白帳汗國,征服強大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最後才是那個遙遠的明朝,帖木兒腦海中這樣惡狠狠的轉著念頭,策馬率軍狂奔而去。

文采不凡的姐夫歐陽倫,給朱老爺子殺了。貪玩的李景隆給朱老爺子罵得狗血淋頭,也偃旗息鼓了。朱權想到這里,不禁意興闌珊,低低哀鳴一聲,和徐瑛並肩跨進了國子監。

身側人影晃動間,卻見一個身穿淡青衣衫的少年士子自身側走過,依稀卻是馮萱。

朱權本以為她已然隨其父前往陝西,乍然在此相逢,不禁喜出望外,招手示意。

豈料馮萱恍如不見一般,疾步朝前而去。

朱權回望瞪視著自己的徐瑛,不禁面露苦笑,心中暗自忖道看這丫頭避瘟神一般避開了我,只怕此事難以解說,難道當眾說本王那日在秦淮河畔的青樓之上,只是欣賞音樂,並未做下什麼不堪苟且之事麼?假若讓師姐知曉我曾和朱老四在秦淮河畔群芳閣吃花酒,只怕非得月兌一層皮不可。

時光匆匆,冬去春來,秦淮河畔的楊柳也現出了一片新綠。

天清氣朗,萬里無雲,紫禁城寬闊的御道兩側,肅立著文武百官,在他們身後端立的,是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和甲冑鮮明的金吾衛禁軍,雪亮的矛尖在陽光下灼灼生光。

身穿龍袍的朱元璋矗立在奉天殿外,遙望遠處順著御道而來的一個人影,心中甚是欣慰。今日這般鋪排卻是事出有因,乃是許多年前曾遣使遠去,據說遙遠異常的一個國度,帖木兒汗國的使者于數日之前來到了應天,懇請覲見自己,並奉上自己可汗帖木兒願與大明交好的國書。

一個滿面虯髯,身材粗壯,身穿羊皮袍子的大漢在禮部官員的引領下昂然而行,漸漸來到了御階之下,正是帖木兒國的使者滿剌哈非思。遠處一座座雕梁畫棟的宮殿並沒有放在他的心上,但自步入紫禁城後,那般儼然城中城,壁壘森嚴的防御體系卻讓他震驚,自幼跟隨蘇丹帖木兒征戰沙場的他自然頗具眼光,心中明白這紫禁城若是駐扎一支頗具戰力的軍隊,即使外圍的應天全城淪陷,也絕非輕易可以攻佔。

隨著禮部官員的唱禮,使者滿剌哈非思心中雖是極不情願,念及蘇丹在自己臨行之際的鄭重交待,卻依舊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禮,

禮部官員手持早已翻譯過的國書朗聲道「帖木兒國蘇丹帖木兒遣使者滿剌哈非思,覲見大明洪武皇帝陛下,貢良駒十五匹,駱駝兩頭……。」

朱元璋聞言甚是欣慰,原因無他,乃是這個帖木兒國乃是西域諸國中第一個遣使來朝,承認大明的國度。當即宣旨賞賜使者滿剌哈非思白金十八錠,詔宴于奉天殿。

朱權目光灼灼的看著這個滿剌哈非思,腦海中回想起跟隨藍玉大軍捕魚兒大捷後,偶然俘獲的那個帖木兒使者的情景,不禁若有所思。

夜色降臨,太子朱標,燕王朱棣,寧王朱權盡皆被召喚到了御書房。

端坐龍椅之上的朱元璋接過薛京奉上的茶杯,淺酌一口後輕輕放置桌上,目光掃視朱標等三人,目光灼灼的問道「朕昔年曾遣使前往帖木兒國,此人不置可否。今日突兀來朝,你等如何看待此事?」

朱權早知此等情形不可僭越,也就默然不語,靜待太子朱標和朱棣先說。

朱標略一沉吟後道「以兒臣看來,帖木兒國畢竟乃是西域諸國中第一個遣使來朝者,我大明應著意交好,不如也即遣使前往帖木兒國。」

朱棣緩緩說道「父皇昔日曾遣使前往此國,告知我大明已逐元朝于大漠,一統華夏,要求其以藩屬國臣屬于我大明。今日這滿剌哈非思雖則執禮甚恭,卻對藩屬身份只字未提,頗有些與我大明平起平坐之意。以兒臣愚見,舉凡自傲者必有所依仗之處,只怕此國的軍力,國力要超乎我等所想。」

朱元璋眼見朱棣言語甚合心意,不禁略微頷首,又轉頭看了看朱權。

朱權沉吟下沉聲說道「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兒臣贊同太子殿下所見,該當派遣使者前往該國。」說到這里,話語一頓後接道「使節團中不如再調派一些武功高強,干練的錦衣衛。沿路探查適宜大軍扎營的水源形勝之地,氣候,以及最異于大軍行進的路線,最好能繪制成詳盡的地圖,了解其力,人口,宗教文化等林林總總之處,留作他日之用。」

朱標眼見朱權一副準備大動干戈的架勢,不禁有面露詫異之色。

朱權淡淡說道「蠻夷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此等游牧部族的蠻酋,和昔日鐵木真那般蠻酋如同一丘之貉,一朝得志,往往便要做起征服全天下的白日夢。能來搶咱們,殺咱們的時候,他們就絕不會喜歡甘于互通商事。這個突厥跛子假冒鐵木真的嫡系子孫,由此可見其狼子野心之一斑。」昔日捕魚兒海大捷後,帖木兒的使者落到錦衣衛手中,吃盡苦頭之下倒也吐露了一些關于這個帖木兒國蘇丹的情形,朱權由此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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