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三年春正月,有青龍見于東方,不幾日大雪,太極殿前有龍跡現,後廣州刺史歐陽頠上表亦稱白龍見于州江南岸,不久又有人說見到仙人于羅浮山寺小石樓,陳霸先接連見到和听到這些奇怪的事,以為是兄始興王、弟南康王顯靈責怪他(估計是陳霸先覺得對兩位兄弟的孩子沒有照顧好,陳頊、陳曇朗分別在北周和北齊為質,生死未卜),感到惶恐不安,夜夜失眠,先下詔稱諸郡主待遇等同皇女,後又下詔我男人省揚、徐二州辭訟。大文學
這樣之後,皇上的失眠並不見好轉,身體每況愈下,終于力不能支,生起病來,身為侍中的陳蒨每日入宮侍疾。
這一日,我男人從宮中回來,我發現他與往日不同,進門後一直陰沉著臉不說話,他是怎麼了啊?
默然靜坐半響,他突然抬頭對我說︰「子高,我們找個地方隱居吧,你說,什麼地方好啊。」
我頓時愣住了,好奇怪啊,想當皇帝的陳蒨,會說隱居?這不象他啊?「明公,怎麼好好的說起隱居?」我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冰涼。
「唉!」我男人長長地嘆口氣,說︰「我的昌弟要回來了,我還是早點跟叔父要塊封地,到那里安安份份過完下半輩子吧。大文學」
「世子要回來了?周國肯放他回來了嗎?」我著實吃了一大驚,陳霸先自踐祚後,多次遣使求周國返還子佷,周國一直未允,連皇上陳霸先都已經絕望,為防周國要脅,對兒子陳昌始終未有冊封,雖然陳霸先未頒詔立誰為太子,滿朝文武皆已視陳蒨為儲君。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周國竟然肯放歸陳昌,那麼,他回來後,太子之位自然輪不到我男人,可憐我男人南征北戰,到頭來卻落得兩手空空,而且比這更糟的是,萬一皇上龍馭賓天,陳昌繼位,怎能容下功高震主的陳蒨,從古至今,就沒見有好下場,怪不得我男人想要遁世呢?
「叔父前些日子又派使臣到周國,這次以皇帝病重為由請求周國放昌弟回來侍疾,唉,我知道叔父心里其實一直想立昌弟為太子,只是沒想到,這次周國同意了,昌弟很快就要出發,」陳蒨淒然一笑道︰「他回來了,恐怕再沒我陳蒨容身的地方。」
看我男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我的心也一下跌到谷底。大文學
夜里,陳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伸手將他摟在懷里,象哄孩子似地輕拍他的背,終于他依偎在我胸前安靜下來,听到他均勻的打鼾聲,我卻怎麼閉眼也睡不著,腦子里不停地思考,有什麼辦法可以不讓陳昌回來。
第二天我男人醒來,看我在收拾行裝,他吶悶地問︰「子高,你干嘛呢,又想家了,要回山陰嗎?」
我回首沖陳蒨一笑,說︰「不,這回是去長安。」
「長安?你去長安做什麼?」陳蒨又吃驚又迷惑的眼神望著我。
「阻止世子回來。」我一邊收拾一邊說。
「啊?」陳蒨呆了片刻,然後抓住我的手說︰「莫非你要去行刺陳昌?但是你那樣做,太危險了呀!」
我搖搖頭,心想我男人竟瞎猜什麼呢?「明公想哪里去了,世子是見琛的哥哥,我怎麼可能去殺他呢,只是想辦法不讓他回來罷了。」
「哦,」陳蒨滿臉的困惑,問︰「子高有什麼辦法不讓昌弟回來?」
「現在還不知道,」我抬頭看了男人一眼,說︰「眼下第一步是去長安求見一個人,還得請明公準備豐厚的見面禮,好讓子高帶過去。」
「見誰?」陳蒨問。
「宇文護。」我答。
「不行,」我男人反對說︰「這比刺殺陳昌還要危險,宇文護此人陰險毒辣、生性多疑、喜怒不顯于色、殺人于無形之中,以睿智神勇名滿天下的開國元老獨孤信都被他逼死了,連皇帝他也已經殺了兩個,可知他有多麼凶殘,更何況放歸昌弟就是他同意的,又豈會失信,反來听從于你,而且,萬一此事讓我叔父得知,豈不弄巧成拙,引禍上身。」
「明公想的,我都想過了,宇文護權傾朝野,放與不放陳昌,皆出自宇文護之口,子高一切會相機行事,所以,這也是我說不出具體方法的原因。至于我此去周國,對外只說是奉明公之命探望始興王殿下,明公與弟弟一別多年,關山隔阻不得相見,派屬下前去探望,乃人之常情,我想,皇上和其他人都不會懷疑的,」我反手扣住男人的十指說︰「請相信子高,明公還記得您做的那個夢嗎,每次子高都能化險為夷,明公若不相信子高,也該相信天意吧。」
「可是,我還听說宇文護是個變態之徒,府里不但妻妾成群,還豢養眾多孌童,我擔心你……」我男人說到這,說不下去。
「呵呵,」我暗笑,陳蒨他這話一語雙關,也是在罵他自己嗎?「明公不要擔心,若果真那樣,子高自有月兌身之計,請相信我。」我笑著安慰男人。
「子高,你還是不要去,我,我離不開你。」我男人滿臉依戀地抱住我。
「好了!明公什麼時候變得象個女人,如此優柔寡斷怎能成就大事,」我一把推開他,道︰「時間不多了,明公趕緊籌辦禮物,子高也好早些出發上路。」
三天後,我挑選十幾個騎兵作為隨從,帶上禮物,打扮成商賈的模樣,離開建康,前往長安。
男人一直送我,不肯停步,最後在我厲聲喝斥之下,他才沒再跟著,其實,我好想回頭再看他一眼,但又怕他跟上來,只能狠下心腸,連一個回頭也沒留給他。唉,不知道這次走了之後,還能不能有命回來。
上天,請一定保佑子高此行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