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瀾笑道︰「如何是獻丑呢?我們都極是喜歡的。」旁邊幾人紛紛附和著,段纊和段縑也大笑著拍手喊著「胭脂姐姐」,陸玉泫雖然對胭脂有些不屑,但是此刻也不得不承認,胭脂的舞姿確實是他見過最美的——陸玉湘也不能比。
湛鈺拍了拍桌子,「你們幾個,為何不來看我的丹青?」幾人回了頭,賠著笑看著湛鈺,湛鈺不滿地瞪了他們一眼,「本公子的畫百金難求,你們便如此辜負了。」
段絳笑道︰「這幅畫……畫得是胭脂姑娘,自然要胭脂姑娘先睹為快啊。」說著看向胭脂,胭脂笑道︰「小女子也就不謙讓了。」有在一旁候著的小廝拿過畫,胭脂接過打開,寥寥幾筆勾勒出了火焰一樣的楓葉,少女修長的身形有些許妖嬈,卻未曾奪了楓林的風頭。
人以楓林為襯,多了幾許清新,楓林以人為景,多了幾許靈動。
半晌,胭脂放下了畫,沖湛鈺點了點頭,「多謝鈺公子了,小女子敬你一杯。」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湛鈺哈哈一笑,「好,我湛鈺喜歡。」說罷,也將酒一飲而盡了。
段繡皺了皺眉,冷哼一聲,她身旁的白棽看了她一眼,並不作聲,胭脂看向二人,唇角勾起一絲譏誚的笑,段繡心中一涼,自己的聲音十分小,白棽听到了並不奇怪,只是那胭脂為何會如此表現?心里對那笑容有些冷意,也就不再說話。
此時,白檸笑道︰「我看這樣,下一局便讓輸家將詩題在畫上吧,最後一局便是去裝裱了。」段緋點點頭,琴聲響起,令人如醉如痴。之後,酒杯一次停在段縑身前,一次又停在了陸玉泫面前,字由段縑題寫,效果十分完美,
段縑的字體清俊的風骨中略帶嫵媚,用來寫這首詩再合適不過。
陸玉泫笑道︰「除了在下的拙作,阿鈺的畫,胭脂的舞,縑弟的字,都是極好的,所以只有我來收尾,彌補拙作的不足。」
湛鈺笑言︰「玉泫向來是最謙遜的,只是這次要你破財了。」
陸玉泫剛要張口,卻被段緋搶了先,「我們來評評好壞吧,這些彩頭也好有個歸屬。」
段縑拍手道︰「我覺得胭脂姑娘的舞最好,不如都給了胭脂姑娘吧。」
胭脂忙道︰「這怎麼行!下的舞如何比得上在座各位呢?」
段纊拍著桌子,「我看就胭脂姑娘的好!」幾人又附和起來,櫳月也在一旁起哄,最終胭脂有些無奈,只得收了這些彩頭,眼見自己先前打得一根絡子不夠了,胭脂便許了改日給幾人送些絡子。
有小廝上來收拾了桌子,陸玉泫也吩咐書童將畫作收起,丫頭陸陸續續端來了些瓜果點心——其中有胭脂最喜歡的雪山梅——幾人玩鬧一會,直到日落時分,便坐了馬車,直向城中駛去。
到了城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街上依舊喧鬧,各個小攤販面前都擺著各式各樣的燈,胭脂放下簾子,輕輕嘆了口氣。
以後這般的時光,不知還有幾次。
櫳月笑道︰「小姐今日贏了不少彩頭呢,真不知是些什麼好東西。」
胭脂看了看手旁鴉青色繡雙鯉魚的包袱,「晚上拆開看看吧,明日里咱倆多打幾根絡子,我們送去給幾家的公子小姐,禮尚往來,也免了落人話柄。」
正說著,就有陸玉瀾的書童過來了,傳話說今晚一同去夏妍樓,不回陸府用膳了。
馬車駛至夏妍樓,胭脂和櫳月下了車,門前高掛的紅燈籠帶著些許喜慶的味道,溫柔的燈光打在臉上,胭脂的面孔覆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色,格外動人。
胭脂慢慢低下頭去,正好瞥見陸玉瀾眼中的驚艷,胭脂心中一凜,隨即若無其事地走進了夏妍樓的大門。
夏妍樓不愧是華京第一樓,樓外看去十分古樸,並不惹眼,樓內卻是別有洞天,中間一個說書的高台邊緣放滿了時令的鮮花,滿堂的盆栽錯落有致,十分自然,其間竟有一溪流水蜿蜒而行,幾尾錦鯉嬉游其中,整個大堂雅致清幽,綠色的盆栽間隱隱見到青衫微動,想來便是來這里喝清酒的文人騷客了。
幾人魚貫上了二樓,二樓是單獨的雅間,用雕花的木板隔開了,門口或是垂掛著珠簾,或是垂掛著白紗,下面均綴著輕巧的銀鈴,輕輕撥動便是叮叮咚咚。
這時,過來了一個年輕男子,額頭方闊,面皮白淨,一雙圓而明亮的眼楮帶著些討喜,嘴唇卻有些刻骨的涼薄。只見他迎上來,笑道︰「四家的公子啊,這邊請。」
說著,便領他們上了樓。三樓是包廂,胭脂本以為會在這里看到清幽雅致的風格,沒想到這三樓倒是富麗堂皇,卻不俗氣。
胭脂不禁暗嘆夏妍樓的老板心思巧妙。一樓的雅致清幽,正適合文人墨客,那些個文人墨客向來自詡清高,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十分憤世嫉俗,對他們來說,這一樓的氛圍再合適不過了,二樓則是適合那些書香世家,既不會覺得庸俗,也不至于叫人覺得失了體面,三樓則是適合這些真正的高門大戶,門閥世家。
年輕男子輕車熟路地把他們帶到一處叫做「清怡閣」的包廂前,想來是幾人常來的地方,胭脂打量了一下內里。
很是寬闊的一間屋子,牆壁上用朱砂描繪著牡丹,邊緣用金漆勾勒,富貴中帶著幾許難言的嫵媚,牆上掛著一幅字,落款是李狂花。
胭脂的面容上終于出現了一絲動容。
這李狂花是前朝最富盛名的劍客和書法家,傳奇一生之後,再無所蹤,後世有無數版本的傳言,其中一種是他得道成仙,飛升在天。
當然,拋去這些傳言不說,李狂花的字千金難求,而這里,僅僅是一個酒樓的包廂。
胭脂看向年輕男子,陸玉瀾仿佛看到了她的疑惑,笑道︰「這位是夏妍樓的老板,成襲青。」
胭脂笑著行了個福禮,「胭脂見過成公子。」
成襲青笑道︰「胭脂姑娘吧,久仰大名了。」
段纊笑道︰「成大哥待會與我們一起用膳吧。」成襲青笑著推辭了,幾人也就不再挽留,叫了幾樣菜和酒,便按著在楓林的次序落了座。
過了一會,便有侍女送來了菜肴——什錦蘇盤,江米釀鴨子,燴鴨絲,桃仁山雞丁,松鶴延年,烏龍吐珠,油燜草菇和姜汁魚片,一共八道菜,並著兩籠水晶梅花包和一碟肉末燒餅,茶是楊河春綠,酒是去年的梅花釀。
幾人吃的十分盡興,待到天黑才各自回了府。
陸府的宵禁已經到了時候,守門的家丁一見幾位公子,當下放進了門,也不多加盤問,胭脂和櫳月提了包袱,回到了東廂房,櫳月滿臉興奮,和胭脂談起今日出游,更多的則是見到櫳煙的興奮。
胭脂笑道︰「見到櫳煙我的心里也是很高興的,想來過幾日便能過府看望她了,五公子的話我們還是信得過的。」胭脂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桌上的包袱。
這些彩頭都是些小巧的物件,但也林林總總一大堆,陸玉瀾送的是一支青玉梅花簪——胭脂就不自覺想起了那日他說送她簪子的話來——陸玉瀧的彩頭是一塊白玉佩,上面雕著觀世音菩薩,陸玉泫倒是個有心的,一串檀香木雕手串,每個珠子上的雕花都不盡相同,其他人的彩頭無非是些金玉珊瑚,只有段絳的是一柄象牙骨扇子,段繡的是一塊繡工及其精致的帕子,胭脂笑了笑,這段繡,倒也擔當得起「繡」這個字。
將彩頭收拾好,胭脂笑道︰「我們歇息吧,今日游玩一天,也很累了,明日還要早起打絡子呢。」如此,二人便吹熄了燈,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