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浮 第034章 論茶(二)

作者 ︰ 容且天涯

瑾書軒是個五進的大院子,里面收拾得很是精致,完全看不出來是兩個公子住的地方,從月溪引來了水在園子里挖出了一個小湖,養著些鯉魚,寓意倒是好。

不過說來這陸府也是奇怪,一般人家的小姐或許還是兩三人一座院子,可這陸玉瀧和陸玉泫卻是兩人一個院子,要說是因為瑾書軒很大,完全可以讓陸玉泓來住,再讓這二人各住一個院子,畢竟陸玉泓是長房長孫,一般人也不會說什麼。如今陸府中人雖然多,可是空置的院子卻不少,常年派人灑掃看顧著,修繕也需要不少的錢。

陸玉泫道︰「我和五哥住在第二進,其余的用做書房和下人住的地方,還有一個小廚房。」

陸紅妝笑道︰「小廚房?那你和五哥豈不是享盡了口福?」

陸玉泫听出了她語氣中的揶揄,笑道︰「哪里的事,我們一個月不過五兩銀子的例銀,哪里請得了廚子來看顧著小廚房呢。」

「那我什麼時候想改一下口味,就帶著櫳月她們幾個過來了,」陸紅妝的臉上帶了一絲促狹,「櫳月做飯可是一把好手呢。」

陸玉泫看著陸紅妝臉上的神色,又是不同于方才的表情,這才是閨閣少女該有的神色,陸玉泫在心中微嘆一口氣,笑道︰「那敢情好,我和五哥也能順帶享享口福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從第二進的角門過去了,一直到了第三進。

陸玉泫推開了書房的門,陸紅妝看過一眼,頓時喜歡上了這里,屋中是清淡的墨香,沒有一般書房的多寶閣之類的擺設,只在屋中放了一張普普通通大案幾,文房四寶並著顏料整整齊齊地擺在上面,窗下擺了一張軟榻,上面放著兩個繡竹的青色引枕,另一面是一套雕花的黑漆桌椅,上面擺著竹子的棋盤和棋盒,幾本棋譜散亂的放著。

陸紅妝看了陸玉泫一眼,這才走到棋盤邊上,將幾本棋譜收起來放好,陸玉泫略略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應她。好在此時他的貼身丫頭過來送茶,便道︰「喝茶,我們坐下來說。」

陸紅妝抿了一口茶便將茶杯放下了,又拿起白子,笑道︰「我們先下一局再品茶也不遲。」

「京中一直流行打茶花,妹妹會也不會?」陸玉泫拿起黑子落在星上,「黑棋先走,那我就不客氣了。」

「八哥不用讓著我,」陸紅妝沒有猶豫將手中棋子落在了黑子對角位置的星上,「我從來都不愛那樣喝茶,總覺得失了味道。」

「妹妹和我一樣,其實我也不愛那樣,茶就是茶,那樣附庸風雅的做法,反倒失了原有的味道。」

「八哥喜歡什麼茶?」陸紅妝再次落下一子,此時棋盤上幾來幾回,天元和四個星都被佔據了。

陸玉泫的手在半空頓了一下,「不同時節,喜歡的茶自然也是不同的。」

「哦?」陸紅妝來了興趣,「那我可要听八哥說說了。」

陸玉泫這才放下棋子,笑道︰「春天里自然要喝白毫銀針ヾ了,新茶滋味醇爽,可是略有苦澀,陳茶滋味醇厚順滑,最好喝不過了。

夏天的首選自然是西湖龍井,西湖龍井甘香不冽,啜之依然,似乎無味,飲過後覺得有一種太和之氣,彌淪于齒頰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ゝ」

見陸玉泫還要說下去,陸紅妝忙喊停,陸玉泫這才回過神來,「八哥,你說的太玄奧了,我雖然自問對于品茶雖然有些心得,但是比起八哥你來說就差遠了,」陸紅妝無奈笑笑,「你只說秋冬喝什麼好就成了。」

「秋日適宜鐵觀音,說起來,四季的茶里我還是偏愛鐵觀音ゞ多一些,」陸玉泫看著棋局,沉思一會兒,放下一顆棋子後,才抬起頭接道,「鐵觀音茶香最是濃郁,就是所謂的‘觀音韻’了,冬日里的祁門紅茶々最是不錯,滋味醇厚回味綿長——」

「八哥要專心了,」陸紅妝將一枚白子放下,拿走兩顆黑子,「茶稍後再品也是可以的。」

陸玉泫愣了一下,「不是你要听我說茶?」

陸紅妝抿唇直樂,陸玉泫突然壓低了聲音,「你為何在我面前是這幅模樣?」

陸紅妝微怔一下,收起了笑意,「八哥,你想多了,我們是兄妹,自然要坦誠相對。」

陸玉泫凝視她一會兒,面上突然浮現一絲笑意,繼而低下頭,專心致志地看著棋盤,陸紅妝頷首凝眸,看著陸玉泫把棋子放下,一手拈了一顆棋子,另一只手提著衣袖。

兩人一來一去,或凝神沉思,或眉頭緊蹙,或笑意微露,「你輸了。」陸玉泫將三顆白子拿出來,笑道。

陸紅妝收回手,道︰「願賭服輸。」

「你不在狀態,心不在焉,」陸玉泫看著她,肯定的道,「你有心事。」

陸紅妝直視他的眼楮,大方承認,「是,我是有心事。」

陸玉泫收著棋子,陽光透過窗格子,給陸紅妝的臉上灑下一層薄淡的金色,「能跟我說說麼?」

「只是一點小事罷了,」陸紅妝笑著搖了搖頭,也開始收棋子,「辜負八哥好意了。」

陸玉泫道︰「不礙事,你不說自然有不想讓我知道或者是我沒必要知道的事情。」

「八哥真是想得開。」陸紅妝的聲音有些飄渺,帶了些許羨慕之色,陸玉泫微微一愣,繼而笑道︰「這世上許多事情,有誰能夠完全想得開呢?除非你從來無事,可是我們都是俗人,誰沒有個羈絆紛擾?改變不了,就去坦然接受,也算不枉此生了。」

陸紅妝將棋子放回棋盒,傳來清脆的撞擊聲,「可是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我不贊同這話,人生一世,何其短暫,世事又是無常的,堅持要做的,不一定是對的,若是一時做錯,還要留下遺憾,豈不後悔?」

陸玉泫的聲音鏗鏘有力,陸紅妝心中閃過一絲慌亂,忙端起茶杯遮掩情緒。陸玉泫對風塵女子的態度,完全是以偏概全,偏偏此時說的如此灑月兌,是明知道理卻不願去改麼?還是……他看出了些什麼,想要以此勸她?

陸紅妝抿了一口茶,竟是微微有些苦澀,她抬起頭問道︰「這是白毫銀針的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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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ヾ簡稱銀針,又叫白毫,近年多稱白毫銀針,按制茶種類分,屬白茶類。

ゝ清代茶人陸次之所言。

ゞ鐵觀音是烏龍茶的一種,原產于福建安溪縣。鐵觀音屬介于綠茶和紅茶之間的半發酵茶,被認為是中國十大名茶之一。

々著名紅茶精品,簡稱祁紅。祁紅是在初制中經發酵工序加工成的茶葉,泡出的茶湯和葉底均呈紅色。香味似水果,又蘊有蘭花香,國際市場稱其為祁門香。

參考資料來自于《從零開始學茶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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