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文會愈演愈烈,陸紅妝倒是感覺十分無趣了,畢竟這個文會,名義上是「以文聚會」,實際上不過是小姐們選婿的聚會罷了。
陸紅妝尋了個借口便要出去走走,眾人自然沒有什麼意見,幾個小姐甚至巴不得她趕快離開,只因在座的公子們對于這個陸家的小姐十分好奇,雖然她的長相並不十分艷麗,但是方才那首琴曲倒是叫許多喜歡附庸風雅的公子注意到了。
湛賢吩咐一個碧色衫子的小丫鬟給陸紅妝引路,陸紅妝略略點頭,這便走出了亭子。
隔著一層水簾,陸紅妝的背影有些單薄,淺紅色的衣衫竟是也有些冷意,仿佛籠罩著一層寒涼的薄霧,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陸玉泫眯了眯眼。
出了亭子,便能感到一絲絲熱意,湛府的花園不比府中的其他地方,都有樹木蔭庇著,所以此刻還是暴露在陽光下,衣衫上細細的金色繡花反射出些許光點,燦爛的有些耀目。
陸紅妝漫無目的的一路走,一路和小丫鬟隨意搭了搭話,小丫鬟很是活潑,笑的很燦爛,只是每到關鍵的地方就會含糊掉,陸紅妝心中暗嘆一聲,這些世家的下人也無不是訓練有素,雖然都是各懷鬼胎,但是總是以湛家為重——當然,這是以湛家興盛為前提的。
當年對秦府的下人也算不錯了,可是當秦家遭劫的時候,還不是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只有櫳煙和櫳月是真正好的,跟著爹爹的那些老管家,許是已經燒成了灰燼。
似乎陽光也不是那麼強烈了,陸紅妝抬起頭,原來是走到了一處假山,周圍似乎沒有什麼人煙。
陸紅妝探究的看了看小丫鬟,小丫鬟面上閃過一絲驚慌,陸紅妝皺了下眉頭,不再理會她,轉身往來時的路走去。
陸紅妝低著頭,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一抹月白映入眼簾,帶著微微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陸紅妝略略低頭看到了來人的靴子,白色的緞面繡蟒厚底官靴證明了這是個男子,而且是出身富貴的男子,陸紅妝微微向後退了半步,福了福身,「公子。」
那男子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竟是有些熟悉之感,陸紅妝微微有些錯愕,緊接著抬起了頭。
那男子月白衣衫,素淡的顏色卻不失富貴的氣息,面容清俊,竟是和權相像極了。
陸紅妝笑道︰「權公子。」
權明毅點了點頭,笑道︰「姑娘可是姓陸?」見陸紅妝應了,這才繼續道,「在下見姑娘果然是氣度非凡,怨不得月柔時常叨念著了。」
陸紅妝笑道︰「我哪有月柔說的那麼好,倒是月柔,真真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子呢。」
「月柔自小頑劣至極,誰知到了姑娘這里竟是斂住了性子。」權明毅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陸紅妝,這女子最近在華京中風頭極盛,一個小家出身的女子竟成了陸家的義女,還是御口親封,任誰都是對她有些好奇的。
略略看了一眼,便覺得沒什麼特別之處,長相普通至極,勉強算是個清秀佳人,只是衣衫顏色艷麗,倒是給面龐上映出幾分顏色,這樣一打量,這陸小姐並不是十分漂亮的女子,想來成為陸家義女是因為別的,想到這里,權明毅臉上的好奇之色更重了。
陸紅妝看在眼里,裝作不知,只掩了唇,「月柔是真性情,我喜歡得緊呢,」她頓了頓,又道,「倒是公子,直接換我作‘紅妝’就好,咱倆在這兒一個‘姑娘’一個‘在下’的,倒是生分了。」
權明毅哈哈一笑,「這倒是,姑娘……紅妝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明毅’也可。」
在這權明毅打量著她的同時,陸紅妝倒也暗自思忖著,雖說知道了權明毅是權相的兒子,可是這樣的熟悉感還是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不過許是以前見過也不一定,這樣想著,也就暫時擱置一邊了。不過這權明毅身為權相的兒子,寥寥數語就可知他是一個開朗坦蕩的人,這與權相老謀深算的狐狸樣是截然相反的。
陸紅妝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圍,已經走回了繁花盛開之處,她略略松了一口氣,這里倒是沒什麼事情在里面,轉念一想,她方才畢竟是臨時起意要出來的,想來也沒什麼。
不過她還是下意識掃了一眼那小丫鬟,小丫鬟並無什麼異動,陸紅妝這才自嘲的笑了笑。
權明毅走在她身邊,把一切都收入眼中,對這個陸小姐也有了些興趣,他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經商,見過的各子也不少,這樣謹慎的女子也不是沒見過,只是她今日的裝扮有些搶眼,倒是不知道為什麼了。
身邊淺紅色的衣衫有些熱烈妖嬈,白皙的脖頸暴露在陽光下,反射著細膩的肌理光澤,半邊臉龐艷若半開的桃花,雖然不說是極美,但是從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幾乎可以感到那雙眼楮是何等的柔媚至極,發髻高挽,富貴低調,頭上沒有多余的飾物,一支銀簪尤其惹眼,簪頭是粉藍兩色的琉璃蓮花,下端墜著青玉的蓮台和蓮子,行走間有碧玉撞擊之聲,泠泠悅耳,構思奇巧。
從權明毅此時的角度看過去,陸紅妝竟是十分美麗,比起方才那一眼,很難相信這是一個人。
陸紅妝見權明毅半天不說話,看過去才道這權明毅竟是默默的向前走,陸紅妝腳步微頓,緊接著不著痕跡地跟了上去,繼續往前走。
「紅妝,我們就在這里分開吧。」權明毅頓住腳步。
陸紅妝笑道︰「不去參加文會麼?」
權明毅笑道︰「我昨日才趕回京城,今日不過是送月柔來參加文會,這就要回府陪陪父親了。」
兩人道了別,陸紅妝這才往亭中走去,遠遠就看到一個鵝黃身影在水簾後躍動。
陸紅妝快步走了過去,那鵝黃衫子的女子轉過身來,眉眼含笑,卻是權月柔。
等等!陸紅妝眼神一凝,看向陸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