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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冬初,夜里冷風呼嘯,刮得房門「刷啦」作響。輕簾晃動的床榻上,一雙明麗的眼眸緩緩打開。凝了床榻頂上好些時候,這才似有了知覺似的一動。
「嘶……」她一動,牽動了額頭上的傷,鑽心的疼從額上襲來,她齜牙咧嘴。
與外房隔斷的珠簾隨著一只手的探入,而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此間,已有一個急快的步子晃進屋來,伴隨著一聲女子的呼聲,「小姐,您醒了?」
唐縴縴隨聲而動,那進屋的女子挑亮燭火,屋子里頓時多了些光和熱。「嗯。」她含糊應著,額頭的傷讓她不想多作動彈,亦不想多言語。
紫嫣驚喜地瞧著榻上躺著的少女,一張小巧的臉因著額頭被纏了好些紗布,一張臉更小了。只是一雙眼楮仍舊水女敕女敕的,讓人一瞧好似有水波在心頭蕩漾。她露出憐惜的神色來,嗔道︰「小姐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也該為姨娘想想,姨娘受不得這樣刺激的。」
提及姨娘,唐縴縴瞳孔一縮,眼里已經有了悔意。她記得當時她朝那矮幾撞去之時,姨娘已經雙腿站不住,也不知道後來怎樣。「姨娘她……」唐縴縴澀澀開口,拿眼瞧了瞧一臉幽怨的紫嫣。
紫嫣站在原處沒動,「大夫說,吃幾帖藥就成了。哎,您還是好好養傷吧。」紫嫣一張小臉糾結起來,嘆了一口氣。
唐縴縴心頭雖不放心,但听紫嫣這般一說,她稍稍收了心。見紫嫣嘆息,便知這回她也是受驚了,「不用擔心,小姐我這不好好的。把鏡子拿來。」唐縴縴朝紫嫣笑笑,後掙扎著起身,對著紫嫣吩咐道。
紫嫣愣住,朝那梳妝台上的銅鏡瞧了一眼,隨後扭頭瞧了瞧自家小姐額上包裹著的白布,暗想著那日小姐如此用力,這額頭定然會留下疤痕的。她心中一疼,第一次不想照著自家小姐吩咐的做。在原地挪著步,怯怯地不敢去看唐縴縴的臉色。
唐縴縴做事翻身而起,「你不去拿我自己去拿。」
紫嫣趕忙制止她,「好小姐,紫嫣幫你拿。」所謂關心則亂,紫嫣這會兒竟然忘記唐縴縴的高超醫術來。連相府小姐深可見骨的疤痕小姐都能替她醫好,莫說是這額頭的傷疤了。紫嫣不再扭捏,快速將銅鏡握于手中,雙手奉上。
「小姐,你要做甚?」紫嫣見著眼前的狀況,大驚失色。
唐縴縴出言,「紫嫣,我問你,給我瞧病的是誰?」她一邊問一邊不忘將額頭包裹好的紗布一一拆開。
紫嫣愣著,沒說話,這跟哪個大夫有甚關系?
唐縴縴見她不說話,又說道︰「是府里的大夫吧。」
紫嫣沒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會兒唐縴縴已經順利將紗布拆了下來,額上覆著一塊草青色的汁漿,是將草藥碾碎之後,取其汁而敷上的。唐縴縴將它們用紗布包裹,一一取下,拿到鼻前嗅了嗅,眸光一沉,言語之中泛著一股冬日般的寒冷。「用龍舌蘭,只怕再用下去,我這臉才是真正的毀了!」
紫嫣驚駭,「小姐……」她怯怯喚了一聲,想要安慰她。
「紫嫣,將衣服取來,再去打盆水,我自己配藥。」唐縴縴見著紫嫣臉色蒼白,不再說甚。只出言吩咐著她去辦事兒。
紫嫣點頭如搗蒜,捧一件小碎花裙衫,復掀了簾子去房門打水去。
唐縴縴在屋子里費力將衣物穿好,緩緩下了床。還不等紫嫣進屋,她瞥到梳妝台前擱了一封信。唐縴縴一疑,慢吞吞湊前,只見那信封上龍飛鳳舞著幾個大字︰唐五小姐啟。下面並沒有落款,但唐縴縴已料到了幾分。她坐到椅塌上,拈起那封信,從里抽出一份信來。紙上筆墨並不多,堪堪幾字。唐縴縴臉色一變,眸中糾結之色更重。心中淬道這南宮家的世子果真不識好歹,竟以小心之心度她之月復,說她自導自演,無非是想纏著他這棵大樹。唐縴縴嗤嗤一笑,將那信撕碎,付之一炬。這樣的人,救了也是白救。
紫嫣端著水進屋,聞著房里多了一股被火燒著的味道。她心頭咯 ,幾步進內屋,只見小姐穿好衣服坐在椅塌之上,手里多了一些灰燼。她復朝梳妝台瞥了一眼,果見那南宮世子留下的信已然不見,心中自明,卻也並無他話。「小姐,水準備好了。」她將水盆放下,將帕子濡濕,又擰干了上面的水漬,遞給唐縴縴。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
唐縴縴順手接過,利索地擦著臉,尤其是敷了藥的那額頭,被她反復擦了好幾下,這才停止對它的蹂躪,將帕子擱到盆中。
銅鏡里,唐縴縴的額頭紅腫一片,一條長長的傷疤橫貫其間,那傷疤翻著紅腥腥的里肉,瞧起來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而有些地方還泛著一種被甚浸泡過之後白色,瞧起來像是一塊一塊的白斑,那是被龍舌蘭腐蝕之後的效果。
紫嫣站在唐縴縴身後,盯著銅鏡里唐縴縴額上那塊傷疤瞧,心怦怦直跳,她怎麼覺得小姐這傷比被撞傷之時還要嚴重呢?
這大夫敢如此做,絕對是受了別人的旨意。如今外面形勢如何,她還真是有點捉模不透。也不知道她這一撞,帶來了甚後果。唐縴縴一邊給自己碾藥,一邊狀似無心地問紫嫣,「如何府里形勢如何?」
紫嫣見小姐問這個,臉色一緩,臉上盈滿笑意,「唐月給夫人給關進柴房里了,說是讓她進里面好好反省。」
紫嫣這話印證了唐縴縴心頭的疑惑,「那祖母呢?」她猜想祖母一定出事了,不然這事兒也輪不到簫氏管。
紫嫣收了笑,低低應聲,「老夫人在小姐受傷之後拍案而起,大加斥責唐月,只是老夫人腿腳本就不利索,腿腳抽筋得厲害。如今,還在房里面養著傷。」
唐縴縴一滯,心中又是一疼,想不到祖母會這般在乎自己,為著一個庶女,不惜大加斥責唐月。她心里像是喝了熱茶一般,暖烘烘的。不行,她得讓祖母快些好起來,不然簫氏一定會趁著這段時間在府里作怪。「把紗布遞給我。」側過頭,朝紫嫣吩咐。
紫嫣應聲,隨手遞了紗布給小姐。
唐縴縴弄好之後,便打發紫嫣睡覺去了。紫嫣不肯,說是要在一旁照顧她,唐縴縴無奈,只得讓紫嫣睡了上次她睡的那個軟榻,自己則倒床就睡。
翌日,北風呼嘯地更緊了,紫嫣害怕自家小姐受涼凍著了,將鎖在櫃子里的大花襖給尋了出來,與唐縴縴穿上,又給唐縴縴罩了一件荀白色的狐毛披衣。又擔心小姐額頭傷勢,那傷見不得風,于是又不由分說地給唐縴縴戴了頂同色系的小氈帽,直至將唐縴縴過了個白花花大饅頭,這才撒了手。
由著紫嫣這般一裹,唐縴縴不過才從自己屋里到了姨娘屋里,就已經是累的氣喘吁吁了。這會兒羅姨娘也起了床,底下婆子因擔心羅姨娘傷勢,竟也將她裹了個包子,渾身上下竟一張白皙臉龐露在外面。將唐縴縴逗得一喜。
羅姨娘見唐縴縴立在屋外,眼圈一紅,奔了過去對著唐縴縴罵道︰「縴兒,你下次還這樣莽撞,誠心嚇死姨娘不成!」一想起縴兒憤然去撞矮幾之時,羅姨娘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真是生怕她就這樣離自己而去了。幸好,老天猶憐,並沒有甚大礙。她瞧了瞧唐縴縴的額頭,見她戴了氈帽,瞧不見。只好問道︰「額頭不會留下疤痕吧?」女孩子家,臉上最是不能有疤痕。破相的女兒家一般的人家都不會娶進門的,說那是衰命相。是以,羅姨娘也特別留意唐縴縴額上的傷。
唐縴縴抿唇,故作不悅,「姨娘不相信縴兒醫術啊,這點兒小傷,沒有大礙的。」其實她當日撞的時候,並非用著全力。雖說在別人瞧來,她已經用了全力,但是她撞上去的時候,猛然收力,是以撞的傷口並不是很嚴重。
羅姨娘點了她的鼻子,埋怨著說︰「就你這小妮子,讓人操碎了心。」
唐縴縴撲進羅姨娘的懷抱,語氣里已帶著一股酸澀之意,「對不起,下次縴兒不會這麼莽撞了。」她當時也沒多想,只是想著她這一撞之後,祖母便會站在她這一邊,道理也到了她的手上。不得不說,她這苦肉計用的很好,只是姨娘、祖母受傷,非她所願。
對了,她來這里還有正事兒要做。
「紫依,將姨娘喝藥的方子和藥拿給我瞧瞧。」既然自己的藥力摻了那麼厲害的東西,姨娘的藥里多半也有其他東西,是以她才會早早朝這邊趕來。
羅姨娘雖不知她要做甚,但還是吩咐紫依照著女兒吩咐的去做。
方子呈了上來,唐縴縴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瞧,並沒有甚差錯。遂又拆開了一包藥,仔細地檢查起來。
羅姨娘心頭起了疑,心道如今唐府由簫氏把持,她又如此恨她,會不會在這藥理下毒?羅姨娘臉色一白,身形晃晃如遭雷擊。自己怎就這般大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