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皆靜的時辰,鎮上除了那幾家大府院門口的燈籠,幾乎看不到一絲光亮,空曠的大街蕭索冷清,黑沉沉的還有些滲人,與白天的熱鬧是兩個極端,
張青按照白天所走的路東繞西繞,步子迅速,無論路中間的垃圾或者石塊都能神奇的避開,而正常人在這樣的黑暗下什麼都看不清,
最後她在一戶低矮的平房前停下,青磚和圓木砌的小房子和周遭的建築結構大體相似,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正中間的木門緊緊合上,門左右掛著過年貼的對聯,門下方的小小石墩上掛著一枚銅鏡,照妖鏡,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戶人家,張青卻停在這不願走了,她走近大門,抬起手,用食指對著門縫從上到下輕輕劃了劃,
‘ ’的一聲輕響,里面的門鎖落下,從中間斷成兩截,門輕易的被張青推開,要是那些登堂入室的竊賊把張青這一手學會,衛良國的盜竊犯罪率一定會飆升,
和屋外一樣,屋里也是漆黑一片,泛著一股濃濃的霉氣,由于定融環山的原因,這里的濕氣很重,特別是春夏季,雨多霉大,張青的被子只要幾天不曬太陽,就會有霉味,
所以張青對這種味道很敏感,顯然房子里的霉味里還夾雜了其他味道,例如血腥味,
「誰,」粗噶的男聲喝斥,
對謹慎到沒睡覺的人來說,張青的動靜再小也會被發現,
緊張和害怕是莫卡不可能具備情緒,所以張青淡然自若的立在原地,反正人類會自己出來,她就不浪費體力了,
果然,悶沉的腳步聲就由遠及近的響起來,那人很小心,走兩步停一步,連蠟燭都沒有點,
來人距離張青越來越近,可小女孩一動不動,安靜的連呼吸聲都听不見,
借著微弱的月光,雙方的臉模糊的顯現出來,
當提心防備的男人發現闖進來的是一個還不及自己腰際的小女孩,應該是什麼樣的反應,松一口氣?怒火滔天?
都不是,
實際上,男人在發抖,仿佛見鬼般發抖,
他認出了張青,今天上午他們才在醫館見過,過目即忘的普通農戶孩子,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就站在屋檐下,陰森森的盯著自己,他甚至看到她的眼楮在發藍光,
男人抽出尖刀,對著張青,「你是什麼東西,」他以大嚷聲來壯膽,張青著實嚇到了這個見過許多風浪的健壯大漢,
張青沒有開口,目光掃視著他的身體,眼底的藍光愈加豐沛濃郁,若非此刻時間地點太過詭異,張青的眼神倒真像那些逛花樓的男客看ji女時的露骨,
因此男人更加確定小女孩是鬼怪,專門吸人精氣,
雙方僵持不動,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最先忍不住對張青動手,一旦他朝張青揮刀,亦代表著死期將至,
張青嘆息,她其實只想要能量體,不願殺人,但很遺憾,那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雖然她現在所做的事----搶人的財物,不甚光彩,
可張青不知不覺沾上人類某一種精神,自我安慰,
東西是男人先以不軌的手段得到的,她現在再搶過來,應該不算冒犯宇宙法則吧,
以惡制惡在弗倫葉星系也行得通,
贓物應該還給失主,不過很顯然張青會據為己有,這一點是不合規則的,落難的外星生物顧不得這些了,再拘泥于法則,她永遠都要被困在這里,
不等男人近身,張青以更快的速度揚起手,蒼白火焰出現在眼前,男人呆立原地,刀‘砰’的掉在地上,他驚駭圓睜眼楮,眼珠恨不得要爆出來了,
「不,不,」
男人顫抖著聲音,好像心肺都在一起顫動,他拔腿往後跑,可惜為時已晚,
他維持著相同神情直到被被燒死,張青沒有讓他發出一絲聲音,也沒有讓他的身體化成灰燼,
黑焦的軀體轟然倒地,
一個生命就這樣簡單的消失,
至始至終,張青都冷眼以對,就像對待當初她殺死的狼群那樣,即使她體內的能量在急速下降,她的臉色開始泛青,
殺人的代價太大了,
張青緩緩的合上眼楮,很久之後才重新睜開,她彎腰從燒焦的人體里取出自己需要的東西,
一塊成年人大拇指蓋大小的晶體,串起的紅繩已經被燒沒了,張青把晶體握在手心,靜靜的,就好像在等候什麼,
很快,暖黃色的光亮慢慢從她的手指縫溢出,越來越亮,幾乎要把這棟房子照如白晝,
張青流逝的能量在頃刻間全部回籠,自從來到這顆星球,她頭一次感到如此神清氣爽,充沛的,能引起自己共鳴的能量,
這種晶體是弗倫葉最常見的航用能源,叫薩瓦,一般一艘航行器會放上一顆,但比這個要大上幾百倍,
張青難以置信,又狂喜的能在這里見到它,
作為莫卡,劇烈的情緒波動實在太不應該了,可是這給回途一片灰暗的張青無比大的希望,
也許這顆薩瓦僅僅是被降落的隕石帶下來的,也許有來自弗倫葉的航行器在星球上方發生過意外事故,
但無論如何,它都是曙光,
小晶體最後隨著暗滅的光亮消失在張青的手心,四周又恢復成來時的模樣,
等尸體被發現,已經是十天之後的事情,
男人本是新來客,早出晚歸,周圍的鄰居都不識得,又燒成了灰碳,旁人更不知道他是誰,草草在鎮外挖坑埋下,此事便算完了,
至于那條吊墜的去向,成了難解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