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蘇珊站在二樓劉文軒的私人工作室門口前輕輕地敲了三下門,深深地調整了下呼吸,看著手中的那枚一塊錢硬幣苦笑。
「請進!」工作室里面的劉文軒儒雅沉靜地回答道。
蘇珊輕輕地推開門,怯怯地走到劉文軒跟前。之前劉文軒招待的朋友已經走了,工作室里只剩下劉文軒一個人,蘇珊慶幸自己來的比較及時。
「有什麼事麼?」劉文軒坐在一張豪華的旋轉座椅上背對著蘇珊說道,眼神似乎在盯著窗外的雨滴在看。
「有一位華裔的女士想要買您夫人的那張畫像。」蘇珊囁喏道。
「哦?她點名只要這一張畫麼?」劉文軒緩緩地轉過座椅,從桌上拿起了一只別樣雅致的青花勾藤蓋碗茶杯呷了一口西湖龍井茶淡淡說道。
「是的,這位女士一進到畫廊里連雨傘都忘了拿下來,就盯著您太太的那副肖像畫一直看。」蘇珊道。
「那麼,她打算出多少錢吶?美元,還是人民幣?」劉文軒輕輕地將茶杯放下說道。
「人民幣而且是您想象不到的數字!」蘇珊抬起頭瞟了劉文軒一眼戰戰兢兢地說
道。
「1000萬?」劉文軒問道。
蘇珊苦笑著搖搖頭。
「100萬?」劉文軒又道。
蘇珊攤開她那只漆黑無比的大手掌,將那枚銀光閃閃的一塊錢硬幣捧到了劉文軒的面前。大把的汗珠從蘇珊密密麻麻的黑人「髒辮」縫隙間滲出來,蘇珊擎著手,看都不敢看劉文軒一下。
「哈哈哈哈!有點意思!好!——成交!」劉文軒拿起那枚單薄的一塊錢硬幣孩子似的把它塞進了自己的襯衫口袋。
「什什麼?」蘇珊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道。
「那幅素描是我早期的作品,的確不值什麼錢。如果沒人知道是我畫的,隨便送給一個小孩子估計都被他隨手扔進垃圾箱里。足見這位女士是個懂畫的行家,何況——我劉文軒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懂畫的人看上了的作品,我分文不取!」劉文軒從座位上站起來道。
「可可是」蘇珊遲疑道。
「這位女士現在人在哪里?帶我去見見她。」劉文軒穿好外套正準備朝門口走去,突然外套的口袋里響起了手機的鈴聲。
「喂,琳佳。我現在在畫廊。大概半小時候以後出發。」劉文軒接起電話,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什麼東西?胸針?我沒看到啊我記得你上次來畫廊的時候是別在那件咖啡色的外套上的你慢慢打扮,我幫你找找看。」劉文軒掛掉電話,轉身又返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對蘇珊說道︰
「我太太說我送給她的那只蝴蝶胸針突然不見了,我看下是不是落在我這兒,你先幫我下樓去招待那位女士吧,記得把畫包好,給她換一副新的畫框!對了——如果你看見了我太太的胸針就幫我拿上來吧。今天是我跟我太太結婚二十五周年的紀念日,我要早點趕回去!」
「您太太真是個幸運的女人,我會照做的!」蘇珊說完慢慢地從劉文軒的工作室中走了出來。輕輕地帶上了門,徑直地走到了樓下掛著王琳佳素描的那面牆壁前,雙手張開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畫托了下來。
「這幅畫的作者同意了?」那位白衣紅傘的女士從休息區站了起來,朝蘇珊面帶微笑地走去。
「是的!現在這幅畫歸你了。按照規定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一款合適的畫框。當然,如果你覺得這幅畫本身的鏡框就很搭配的話,可以直接把畫拿走。」蘇珊顯然想將這個女人快點打發走。
「換成純黑色,不帶一點裝飾的純黑色。」白衣紅傘的女人冷冷說道。蘇珊听後莫名地感到有人在她的胸口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氣氛瞬間變得壓抑和不安起來。今天外面的天氣雖然陰雨不斷,但是畫廊里面的溫度卻很高,照理說經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休整,這位女士身上被雨水浸濕的裙子早該干了,頭發上也不會有太多的水。可偏偏這個女人此刻看上去就跟剛剛從外面的雨中跑進畫廊里一樣,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臉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見她的神色不太友善,蘇珊便沒有再理會她,轉身抱著畫便去休息室旁邊的拐角處忙活了起來。大約過了三分鐘,蘇珊捧著用泡沫和金裝禮盒包裝好的畫重新來到了那位白衣紅傘的女士面前。
「小姐,您的眼光不錯。這是我們畫廊里面最好的一幅畫。按照您的要求已經重新裝裱過了,用的是最上等的純黑色木質相框禮盒的內部也做好了防水。這樣您出門的話,即便下雨也不會把畫淋濕。很冒昧但我還是想說,因為這是一張素描畫,我個人還是不建議您這麼做的因為這看起來很像中國人葬禮上用的遺像對不起我其實沒有說你品味很差的意思你知道我要表達的並不是這個意思哦!天吶,我都說了些什麼!」這位白衣紅傘女人的面色愈發的冰冷,離她緊緊一步之遙的蘇珊甚至能夠感受到她身上強烈散發出來的逼人寒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向來伶牙俐齒的蘇珊站在這個古怪女人的面前總會莫名其妙地結巴起來,而且就連表達的語句竟然都能出現了歧義。如果不是畫廊的主人劉文軒先生的特意交代,蘇珊才不會給自己找這樣的麻煩呢。
白衣紅傘的華裔女士也不理睬蘇珊,一句客套的話都沒有說。只見她板著臉,僵著身子,拖著她長長的白色裙子,用大大的帽檐和黑黑的墨鏡遮住自己的臉,把畫夾在腋下,傲慢地推門走出畫廊。
此時穿戴整齊的劉文軒正好拿著一把雨傘從樓上走了下來,手中舉著那枚金光閃閃的蝴蝶胸針向蘇珊示意。
「上帝啊!真是個奇怪的女人!」蘇珊的心情顯然差極了,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走到她面前的劉文軒。
「發生什麼事情了麼?蘇珊?」劉文軒關心道。
「密斯特劉,我知道你是個天生的好脾氣,不過我真的是受過了!你是沒有見到剛才那個女人的樣子!那個那個買走畫的女人居然要求把畫框換成了黑色,真是個蠢貨!」蘇珊氣憤道。
「哦,別這樣,蘇珊。總會有這樣刁難的客人,也許她應該把皮膚也換成黑色的就像你一樣。」劉文軒親切地拍了拍蘇珊的肩膀安慰道。
「哦,你真是個開心果。」蘇珊果然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了她一副貝殼般潔白整齊的牙齒說道。
「你今天真美明天見,蘇珊。」劉文軒在蘇珊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沖她擺了擺手隨即推門從畫廊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