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寒雁在汲藍姝紅的伺候下起來梳妝。挑選了半天,寒雁指著一件素色寬擺長裙︰「就那件吧。」
汲藍為難道︰「小姐,雖說現在還是孝期,這也太素了了些。那周家的剛進門,若是穿的這樣樸素,只怕會被她們看低了去。」
寒雁搖搖頭︰「今兒個唱戲的主角可不是我們,況且我也不愛那些個鮮艷的。讓她們狂,看低了我們最好。現在看的越低,將來才會敗得更慘。」
姝紅默默地為她尋了件淡月色的小襖,道︰「雖然這麼說,外頭起風了,小姐還是穿暖和點好。」
汲藍又開始忙碌的為她梳頭,寒雁讓她梳了個與從前一般無二的丫鬟髻,圓圓的兩個發團顯得她更是稚氣了幾分。汲藍用同色發帶給她纏了發,並無飾物。看著鏡中的少女,本就發育的略晚,這麼一打扮,簡直跟個小女圭女圭一般無二。
「走吧。」寒雁整了整裙擺,招呼媽媽跟她一起去前廳。
莊仕洋相比別的朝臣,對向來不甚親近,所以這麼多年來,府上總共只有一妻二妾。兩位姨娘住在較遠的芙蓉園,晚姨娘是老祖宗在世的時候送給莊仕洋的通房丫頭,後來生了女兒後抬了姨娘。莊仕洋對這位姨娘不怎麼關心,生了女兒後更是極少進晚姨娘的屋子。好在晚姨娘也是個安分的,這麼多年不曾給娘親添麻煩。
而另一位媚姨娘,卻不是個簡單的主兒了。
當年先皇過世後,西北出了饑荒,莊家名下的莊子千畝,當下便把那年的產出運到西北減緩災情。皇上龍心大悅,便賞賜了若干寶貝,媚姨娘便是寶貝之一。媚姨娘人如其名,非中原人而是胡姬,生的美艷嫵媚,行事更是囂張大膽。自從媚姨娘進了府,寒雁和娘親就沒過上好日子。
媚姨娘這般姿色,莊仕洋就算是個聖人,也動了些心思。況且胡姬向來吸引男人手段眾多,自媚姨娘進府後,莊仕洋更是冷落了正妻與晚姨娘,夜夜歇在媚姨娘屋中。
莊仕洋雖說不會寵妾滅妻,表面上也尊重自己的娘親,可惜男子向來不管內院之事,媚姨娘心思重,也不直接爭寵,而是挑起內院下人與娘親的沖突,娘親生性懦弱,遇事為難。給了媚姨娘機會,不久後,下人們便傳出娘親持家不力的說法。
媚姨娘這麼說,無非就是想要仗著莊仕洋的寵愛,將娘親逼到眾矢之的地步,最好莊仕洋休妻,她能上位,奪了主母之位。可是有一次媚姨娘與娘親發生了沖突,那一次做的過分了些,莊仕洋大怒,把媚姨娘帶到祠堂狠狠教訓了一通,從此後,媚姨娘安分了許多,或者說不再肖想主母之位,只一心一意霸著莊仕洋。雖然還是不把娘親和寒雁放在眼里,到底沒有故意找茬。
寒雁覺得,這位媚姨娘與其說是被莊仕洋嚇怕了,不如說是看出來主母之位是個虛的。娘親佔著正房的位置,偏偏地位連妾都不如。這後院三個女人,其余兩人根本毫無威脅,媚姨娘許是覺得沒意思了。
但是看著這樣冷清的莊仕洋,居然會養了個外室,而外室所出的女兒,居然這麼大了?
以莊仕洋冷漠的性子,怕是這女人在他心中,佔有極其重要的位子。所以在娘親過世後,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把她接進府來。
寒雁之前還不明白,莊仕洋為何要等到現在才讓周氏進府。要知道娘親是個溫和的性子,若是莊仕洋早些將周氏迎進府,娘親肯定也是準予的。一直養在外面被隱藏起來,這是為什麼?這其中,有什麼玄妙?
在打听到周氏的底細之前,這府里已經準備了一場好戲。媚姨娘這麼多年都不曾遇到這麼強勁的對手,而且這個對手,窺伺的正是她志在必得的主母之位。大幕拉開,好戲就要開場了。
寒雁想著想著便揚起嘴角,看的汲藍一怔。
來到主屋,小廚房已經做好了飯食,寒雁掃了一眼桌面,水晶蝦餃,紅棗燕窩,碧玉粥,芙蓉酥,還有幾碟說不出名字的小菜。
寒雁心里冷笑一聲,好豐盛的早餐!自從母親去世後,她整日垂淚,便不再去主屋與兩位姨娘一同用飯。而小廚房里端到清秋苑的飯食只是清粥小菜,極為簡單。她倒不知,原來這外邊的飯食別有洞天!向來晚姨娘不是個挑剔的主,這樣的菜色,應是媚姨娘吩咐廚房做好的。
汲藍伺候著她坐下來,剛坐下,便見媚姨娘和晚姨娘進了屋。
媚姨娘見著寒雁,先是一愣,隨即掩唇笑道︰「四小姐來了,看來病是養好了,可是臉色看著怎麼這樣差呢?可別勉強。」
晚姨娘安靜的站在一邊,倒是她身後的三小姐莊琴飛快的看了一眼寒雁,又低下頭去。
這位三小姐與寒雁的交情極淺,甚至算得上是陌生人。莊琴和晚姨娘整日呆在芙蓉園刺繡,也不怎麼見得著面。
寒雁還在思量,感覺身後的姝紅不露痕跡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抬眼一看,正看到莊仕洋帶著周氏母女朝這邊走來,臉上便是一笑︰「謝姨娘關心,其實雁兒身子還有些不適,只是今日是周姨娘進府的第一次早膳,父親吩咐我不能怠慢才是。」
媚姨娘臉色一變,待看見莊仕洋三人時,更是絞緊了手中的錦帕。本以為王氏死後,正房的位置便穩穩當當落在自己身上,沒想到半路里沖出個周氏,更可恨的是,老爺還對那賤人那般不一樣。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周氏將成為她最大的威脅。寒雁和晚姨娘根本不足為懼,唯有面前這個,剛進府便得了老爺的歡心。昨晚竟然沒有歇在芙蓉院,那賤人哪里比得上自己!
寒雁垂下腦袋,貌似難過道︰「爹爹很喜歡語山姐姐呢,昨兒個我去請安時,還為了她責罵我。」撇了撇嘴角,一副小孩子心性的模樣道︰「爹爹從來沒有和我一道用早膳過。」
媚姨娘听聞這話更是目光一冷,眼楮盯著莊語山閃過一絲憤恨。這麼多年,她最大的不足,就是沒有為老爺留下一個兒子。那賤人得了老爺歡心,不就是因為替她養了個女兒麼?自己這般的姿色,若是有了兒子,主母之位便是穩妥的了!哪里輪的上她!這麼想著,雙手便撫上月復部,仿佛那里真的有了個小生命。
寒雁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垂下頭掩去嘴邊的微笑,再抬起頭時,莊仕洋和周氏母女已經進了屋。寒雁連忙起身向他請安。
媚姨娘和晚姨娘也跟著向他請安,寒雁站起身,笑道︰「晚姨娘,媚姨娘,這位就是昨日剛進府的周姨娘,這位是語山姐姐。」
周氏一愣,自己怎麼成姨娘了?這麼一來,立刻當上莊家主母的夢不就成了幻影?
莊仕洋沒想到寒雁會這麼說,片刻便思索起來,周氏進府的時候是以外室身份,連個妾都不算。當下提為正房恐怕是不行了,先做個姨娘安撫著,日後再抬便是。于是朝寒雁點點頭︰「不必這樣客氣。」
周氏見莊仕洋沒有反駁,更是暗地里捏起了拳頭。寒雁看在眼里,也不言語,等莊仕洋坐下後,也跟著坐了下去。
周氏進門就想做正房,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她偏要將周氏的這條路堵死,不過以莊仕洋對周氏的重視程度,做個妾是不可能的。不如順了他的意抬為姨娘,一來緩和莊仕洋對她的不喜,二來嘛,把她放在和媚姨娘同一處的位置,且看看誰斗得過誰。
陳媽媽吩咐廚房擺好碗筷,晚姨娘垂頭吃飯,莊琴更是目不斜視,行為舉止規規矩矩。莊語山大概是從前不曾有過這樣精致的早餐,目光都有些不同。但見媚姨娘款款起身,柳腰輕擺,聲音更是勾魂奪牌。
「老爺,妾身為您布菜。」
媚姨娘今日穿了一件深綠色的連身對襟長裙,因著孝期的緣故,裙面並無鮮艷的圖案,只有星點雪白小花。可是這般的簡單並不使她落了顏色,反而讓她平時美艷的容顏少了幾分風塵,多了一絲清麗。一頭青絲隨意琯起墮馬髻,幾縷略卷的發絲垂在白皙的耳邊,低頭布菜的時候便露出縴細的脖頸,整個人被這身素色衣衫襯得更是膚如凝脂,美人如玉。
莊仕洋便是個石頭人,此時也心猿意馬,目光霎時間就有些幽深。
媚姨娘迎著莊仕洋的目光,對他甜甜一笑,言語間更是柔順親昵︰「老爺,這塊芙蓉酥是廚子新做的小食,可要好好嘗嘗。」
媚姨娘向來以潑辣風情美人的形象示人,何時這般乖巧溫婉。莊仕洋受用之時,也頓感新鮮,倒把周氏母女晾在一邊。
寒雁夾了一筷子蝦餃咬了一口,看著對面周氏難看的臉色,突然覺得今日的早膳尤其美味。
沒想到還不需她點火,這兩人便斗上了。只是鷸蚌相爭,也不知道誰會是最後的得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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