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他從未對末將提過。」成磊道。
這話倒是事實,傅雲夕並沒有將這件事情的打算告訴自己,因此成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可是如今這個局面,傅雲夕心中必然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可是當初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呢?
皇上看了他一眼,語氣沉了下拉來︰「朕知道你和玄清王向來走的很近,日後你便留意他的舉動,若是有什麼,就來告訴朕。」
這話幾乎是明明白白的暗示要成磊做皇上的眼線了。成磊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突然開口道︰「皇上,末將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上冷冷看著他︰「知道不當講那就不要講。」見成磊沉默下來,他又有些煩躁的捏了捏自己的額心︰「講!」
成磊恭敬道︰「是!」然後開口道︰「皇上這番是為王爺著想,可是末將跟著王爺這麼多年,王爺的性子,從來不是任人左右的。即便現在能控制他做一些事情,可是這世間終究沒有能長久困住他的東西,日後等他掙月兌出來,不受控制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這話說得極隱晦,似乎只有他們二人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听聞成磊的話,皇上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道︰「你在質疑朕?」
成磊道︰「末將不敢。」
皇上便冷道︰「這不是你該擔心的問題,你退下吧。」
成磊咬了咬牙︰「是。」一躬身退了出去。皇上高坐名堂之上,神情莫測,成磊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傅雲夕這個人,心氣向來是比天高的,這世間有什麼是能困住他的?可是自己也是不得已,就算沒有這件事,那個莊寒雁,他們也是不能在一起的。傅雲夕喜歡莊寒雁,那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子。天子皇家中的人,本來就不該多情,出了痴兒,未必就是好事。他長嘆一聲,目光中流露出幾許悵惘,一向生殺大權旁握在手的天子也有了少見的脆弱情緒。母妃,我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莊府中。
清秋苑還是和以往沒什麼兩樣,只是屋子中全部落滿了灰塵,可見這邊的下人根本就沒有花時間來打掃,倒是完完全全的將這一塊遺棄了,或者說,是將她這個人遺棄了。一路回來,莊府的下人雖然明著不敢說什麼,可是露出那種謔笑的神情,還是令汲藍覺得十分不舒服。好在莊仕洋今日並不在府中,好像是去哪個同僚家中做客了。這倒是有些新奇,莊仕洋的仕途早在一年前就幾乎已經宣告無望了,沒想到還會有同僚來邀請他。這真是令人新奇的事情。寒雁若有所思,這同僚也來得實在是太巧了,自己剛回到莊府,同僚就來邀請莊仕洋。或許,她低下頭,安生的日子過得太久了,久到她幾乎都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許多虎視眈眈的人。
花了整整一下午才將清秋苑收拾出來,莊仕洋還未回來,天色已經到了傍晚。寒雁便讓廚房做了幾個小菜,隨意吃了,便搬出藤椅在院子里喝茶。
其實不是想要喝茶,只是睡不著,外頭涼風吹著,反而能令人頭腦清醒一些,她有許多要做的事情,再過兩日就到了與楊琦打賭的那一天,天降暴雨,水災泛濫,楊琦一旦相信了她的話,便能從他嘴里打听到許多消息了。
皇上下令要將伊琳娜和親給傅雲夕的事情,現在想來疑點頗多,是什麼讓一個天子冒著失去信任的風險也要改口呢?寒雁的腦中浮現起一個人來,正是太後。
那麼,將自己與卓七的事情傳出去的,會不會是消失已久的七皇子?
正在想著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背後傳來一陣勁風,下一刻,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卓七笑嘻嘻的看著她︰「小丫頭,你怎麼回來了?」
寒雁也冷冷道︰「因為要給你妹妹騰位子,我不回來,她怎麼做玄清王妃?」
卓七像是已經習慣了被寒雁這麼諷刺,倒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昨天的事情,謝謝。」他這是指寒雁昨日將受傷的他帶回客棧找人醫治的事情。卓七還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寒雁已經伏在桌子上睡著了,其實當時他以為寒雁會轉身就走的,畢竟他看得出來,寒雁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基本上能在最短的時間里確定一件事情可能帶給她的利弊,而救了自己,于公于私,都對寒雁沒有什麼利益。她不救自己才是正常的,可是她卻將自己帶了回去。
卓七這一輩子,受過很多傷,戰場上的,戰場下的,敵人給的,朋友賜的,也不過是咬一咬牙,挺一下就過去了。人們不會注意到他身上的刀疤,這世界上的人總是看人的外表,可是再光線的外表,也有遮掩不了的傷痕。而寒雁守著自己的時候,卓七突然有了一種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很早以前,他是有過的,不過自從父親死了後,他就再也沒有這種感覺了。寒雁的身軀那麼瘦弱嬌小,可是她能給自己一種安心的感覺。
那是卓七所貪戀的,他再也不想放手。
「昨日的事情,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了,是你干的嗎?」寒雁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不是我。」卓七回答的很干脆。
寒雁注意著他的表情,看著他不像是說謊,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真奇怪,那件事情,當日便傳出去了。」
卓七道︰「所以你就搬出了王府?」
「也不完全是因為這個,」寒雁看著他搖了搖頭︰「還有許多原因。不過這件事情,的確是因你而起,我已經救過兩次,你欠我兩個人情。」
「不對,是一次。」對上寒雁的目光,卓七一笑︰「我已經還了一個人情了。」
「什麼時候?」寒雁問道。
「上一次春祭的時候,你被人逼至懸崖邊上,是我在按照相助,怎麼樣,這算是還了一個人情吧?」卓七笑著看向寒雁。
寒雁一愣,心中卻是暗暗想到,原來是他。上一次自己便感覺到,似乎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不過當時還很奇怪,既然幫麼自己,又為什麼不願意現身。現在想來,倒是有些了然了,當時西戎和大宗勢同水火,卓七一個敵國的人,潛伏在大宗自然是說不過去。就算是他真的現了身,反而會將自己也拖下水去。大家會認為她莊寒雁和西戎人勾結在一起。
寒雁看著他,略略一想︰「就算那樣,你還是欠我一個人情,不是嗎!」
卓七碧色的眸子一閃︰「你要我怎麼報答?以身相許?」卓七不笨,寒雁的這番話,分明就是要他做什麼事情。想到寒雁是有目的的救助自己,卓七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來。不過寒雁既然找到他而不是找自己的親信,看來這件事還非要自己出面不可。至少寒雁還是信任自己的,總比她向傅雲夕求救好多了。
寒雁笑了一笑︰「以身相許就算了,我要你幫我查一個人。」
「什麼人?」卓七緊緊盯著寒雁。
「這個人名字里有個喬字,和唐門有關。」她說。
卓七沉思起來,片刻後道︰「唐門是江湖中的門派?你查這個做什麼?」
寒雁微微一笑︰「這你不必知道,你答不答應?」
卓七揚唇一笑︰「當然答應,不過辦成立了這事,你要怎麼謝我?」
「你這人真有意思,」寒雁道︰「便是真的辦成了,也不過是還了欠我的人情,算是兩清了。怎麼還能提謝?」
卓七不放過寒雁的每一個表情,似笑非笑道︰「究竟是不是只還了一個人情,小丫頭你自己心中清楚的很吧?」他的聲音突然柔和起來︰「不必怎麼感謝我,只是我們互相救助過,現在也算得上朋友,替朋友幫忙是應該的,你覺得朋友怎麼樣?」
他的語氣很真誠,沒有了西戎皇子的身份,他看起來只是一個需要被認同的普通人。寒雁突然想起昨夜卓七在昏迷中拉著自己的手,他脆弱的樣子,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該有多艱難呢。她點了點頭。
卓其一下子笑出聲來。他道︰「你是我在大宗的第一個朋友,也會是最後一個。」
寒雁皺了皺眉,只听卓七又道︰「我先走了,不管有沒有消息,兩日後我都會過來。」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你自己小心,別理其他人怎麼說。」
寒雁一愣,他已經飛身一閃,消失在院落中。他還真是將莊府當做自家的後院了,來去猶如無人之境。
姝紅有些疑惑道︰「小姐怎麼將那件事交給他做了,小姐真要和他做朋友?」
「做朋友又怎麼了?」回答的卻是汲藍︰「他是西戎皇子,難得又沒有架子,高大英俊,溫柔體貼,上次春祭的時候要不是他幫忙,咱們小姐還不知道出什麼事呢。」
寒雁哭笑不得,汲藍把卓七夸成什麼樣子了,便嘆了口氣道︰「我是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