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生活很枯燥,下午四點放的學。
背上書包去火鍋城,,遠遠地望見我爸爸站在火鍋店外,桌椅堆到店外。
很不對勁,我跑過去。火鍋被毀了,店內一片狼籍。
大毛低聲地說︰「喜哥,對不起,火鍋店我沒看好。」
「人沒事就好。」我擺擺手說︰「這里是怎麼回事。」
「萬松園的赤衛隊砸了我們店。」志偉說。
這個所謂的赤衛隊是萬松園一個武斗團隊,是個小幫派,武漢文革時期的武漢七•;二○事件轟動全國,武漢大大小小的武斗團隊是這次事件的後遺癥,後來逐漸演變成流氓團體。我沒想到七十年代還有這種古惑仔性質的東西,听過父輩說這個赤衛隊只在萬松園當混混,跟滑坡路的人看不對眼,械斗時常發生,直到八二年的嚴打,情況才有所好轉。
「他們想怎麼樣,你們怎麼沒告訴我有這種事情。」我說。
大毛講︰「那群人三翻四次地想要我們給點錢,我們沒給,他們找過幾次麻煩,都被我們打回去了,這幾天風平浪靜了,我以為沒事,就忘記告訴了你。」
「我知道了。「我又問了,「你們沒事吧,張先婷你們幾個女生呢。」
張先婷搖搖頭說︰「幸虧大毛他們把我們護到廚房里,大家才沒有受傷,大毛還為我擋了一棍子這里都青了。廚房的師傅年紀大了,我怕他們出事,就請他們回去了。」
我仔細地看了大毛的手,沒什麼大礙,其他人也沒受傷,我就放心了。
大毛很冷地對我說︰「喜哥不能讓這群人欺負到頭上,不吭聲,他們在什麼地方我知道,讓張先婷她們先回宿舍,然後把滑坡路的兄弟們叫到去干死這群兔崽子。」
我點點頭,對張先婷說︰「婷姐,你們先走吧,別回宿舍,回家去,以後有什麼事情再叫你們來。」
張先婷不走,說︰「小喜,你們千萬別惹事,要冷靜,為你們爸爸媽媽想一想,萬一你們出了事情,他們怎麼辦?」
我笑著說︰「放心吧張同志,我不是去打架,這事我打算報給派出所,只怕那群人再找麻煩,你們女孩子不安全。」
張先婷松了口氣,大毛不依,說︰「不能這麼便宜他們!」
「那能怎麼辦?打他們一頓,然後他們再打我們一頓,周而復始,直到兩幫人里死了人,傷十幾個,再罷手,最後配到邊疆去勞改,才高興?報警的效果更好,這火鍋店又不是我們私人的東西,萬松園居委會和街道辦佔得大頭,他們把不少的居民和退休老人安排在這里工作,解決了不少問題,不會眼睜睜地瞧著火鍋店就這麼垮掉,而且那個什麼衛隊,肯定不會只跟我們找麻煩,這次他們就等著完蛋吧。「我說︰「大毛一定要冷靜,打打殺殺是匹夫之勇,搞垮這種小角色不用我們親自動手。」
志偉說︰「喜子說得對,我覺得以前總和這些人爭得頭破血流真是傻,幸好鬧得不大,出了什麼事情,吃虧地還是自己。」
大毛的脾氣有點倔,大家勸過他幾回,他才勉強答應。
現在還不是吃飯時間,星期一人們一般在集體食堂吃飯,火鍋店沒人光顧,沒殃及池魚。
張先婷去派出所報案了,我們把可以用的桌子椅子鍋盆往店里扔,砸得稀爛的晾在街道上,搬了好一會,街道被鋪一地,我累得氣喘噓噓,坐在店里,想這次是飛來橫禍了,但不難解決,就怕自己人頭腦發熱想不開對著死掐,馬上嚴打就到了,國家把文革留下的幫派問題擺上了桌面,亂世重典,父輩都有看著一大群搶劫殺人犯掛著牌子游街後送去槍斃的經歷,也許多看兩眼人家女同志都會丟小命,是不寒而僳了。
大毛他們留守,我還要去雜志社看看,跟志偉、小歪交待,要他們看著點大毛,別出什麼亂子。
雜志社,王阿姨蠻高興我回武漢,同事們也很快樂,帶來的書包輕了不少,大家都得益。
王阿姨跟我講了那幾篇在香港寫的散文,覺得不錯,第一期刊了三篇,以後一期一篇,精明得跟我一樣。讀者的反應大的很,記得《大眾電影》刊登英國電影里親吻的劇照,有人寫信來說︰「社會主義中國,當前最重要的是擁抱和接吻嗎?」
罵我的緩和了些。
「社會主義中國,需要當資本主義地走狗喝咖啡看夜景嗎?」
王阿姨別讓我別在意,有些事情不出去看看,回頭看自己是不會進步,坐井觀天就是這個意思。
話說得很對,西方人叫中國人「螞蟻」,因為我們穿得是同樣的衣服、吃同樣的菜,世界全是灰青白色軍綠,的確是邋遢鬼。難想象二十年後,女性同志可以穿著露臍裝在街上肆無忌憚。其實有些端倪了,喇叭褲偶爾可見了,美發夠得上是種時尚,引領人都是引進電影里的硬派主人公,我想慢慢大家就會明白了︰其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跟王阿姨又聊了一會,提了火鍋店被砸,她很吃驚,說︰「他們怎麼能這麼干。」
「武斗對他們來說都成習慣了,久而久知就成了流氓團體了。」
王阿姨說︰「沒人受傷吧。」
我表示沒有,大家的情緒也很穩定,已經報了案,問題不大了。
她還是不放心,執意陪我到火鍋店去。到店里的時候,萬松園方面的人,公安的人已經到了,正詢問著情況,其中還有老相識了老徐正做著記錄。
我說︰「公安同志,原來你調到萬松圓派出所了。」
「是你啊,好久不見了,作家同志。」老徐說。
我笑了,熟人好辦事了,掏出大毛的煙說︰「過獎了,你看這里是我和萬松園居委會一起辦廠,我出出主意的,但是有些人就不怕法律的懲戒,對社會主義人民的財產強搶豪奪,公安同志一定為我們討回公道啊。」
老徐沒收,說︰「肯定要辦這事,不用來這套。」
我訕訕地笑了,說︰「公安同志,你們辦事,我們人民群眾放心。」
這兩天踫了兩次軟釘子,現在人民很淳樸,服務態度良好。沒出現王小波筆下刁蠻的北京姑娘,跳躍似地經濟發展對精神文明地建設還是差點,現在的店員對顧客都會有禮貌地問︰「您要買點什麼呢?」未來某天則改說︰「你要什麼?不許挑,不要就算了。」尤其是北京人,服務態度之惡劣到了舉國盡知的地步。
按部就班地問清情況,老徐敬了一個禮,說︰「同志不用擔心,我們馬上解決這個案子,請你們放心。」
我點點頭,警察走了,大家也散了。回滑坡路,特地把事情給家長們說了,我爺爺對我能冷靜處理這件事情大加表揚,大毛在我家睡,我對這小朋友的心思還是曉得一點,他還是不甘心,人的通性容不得別人欺負自己,看外人的拳頭落在仇人的身上,不如自己來。
已經按有些讀者說的那樣加了七十年代的對話,不知道大家滿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