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萬松園,順道去火鍋店看看,店門是關上的,也沒有人在,失望而回,我和爸爸一起回家,媽媽在家門口等著,她摟過我說︰「喜子,沒事吧。」
我搖搖頭,表示沒有事。媽媽還是仔細地上下瞧,看得真切了她才放心,沒有責備,更多的是母親般的關懷。
家里人都在,晚上睡家里了,看見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很高興,大表姐說︰「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我帶歉意地說︰「對不起,讓你擔心。」
「沒事,青春就是應該無憂無慮地享受生活,打個把架算不得什麼了。」
大概是勵志片里常听到的話,總能在她口里說出來,仿佛穿越時空的俗套,大表姐接著說︰「小蝦蝦沒帶怎麼都睡不著。」
我指著一只麻雀說︰「天上飛的不是雲彩,而是只海鷗呀。」
「……………………」
一切似乎平靜了,晚上,姐姐他們都回去了,老鄰居齊聚一起,坐在滑坡路21號一棟平房前,對著一台十四寸的彩色電視機,後面的人估計連屏幕上晃著幾個人都看不見了。
但是每天他們都這麼齊,前些時,中央電視台開播了《大西洋底來的人》(提前了上映時間一年),這個電視劇,估計八十年代後都曉得這個電視劇,具體什麼時候放的我記不得了,這部連「美國電視劇目錄」都沒記載在案的電視劇在中國影響力如所有被引進的電影電視劇一樣影響巨大,正如我向蘇安和「預言」的一樣,以前沒看過,現在有看的,雖然有限,潛力卻是無限,娛樂的力量在吃飽飯後撐起了全世界的gdp。
《大西洋底來的人》我也看的津津有味,類似于《x檔案》把科幻當背景的故事片,不到不得已,不會拿一堆模型和血漿糊弄人。比較喜歡老美的風格,基本上什麼類型的片子他們都會拍,從希區克刻的短片集到豪斯醫生應有盡有,比泡菜好多了。我模著下巴邊笑邊尋思把《越獄》硬生生地搬過來效果會不會好,篡改成文革被冤枉進監獄的老戰士越獄,有點肖恩克的影子,不知道中國現在接不接受亦正亦邪的角色…………
「傻笑什麼呢。」表姐觀察我半天說。
「看電視好笑呢。」我說︰「怪不得你不願意回學校,挺好看的。」
逃課是不好的現象,大表姐作為中國文革以後第一批大學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品學兼優熱愛祖國團結同學政治出身良好………………不類我小學時把逃學當家常便飯,偷雞模狗壞壞學習天天向下也熱愛祖國但不團結同學為走資走狗………………
三好同學惱羞成怒,說︰「我是關心你,留下來陪你,學校又不是沒有電視,雖然比你的小,比你的不清楚,比你的沒色彩…………」
自知理虧,拉下臉陪笑,說︰「您老消氣,我是小人渡君子之月復了。」
與她聊天多好,有幾次險些出口問大表姐知不知道李宇春,說的話帶著親切的二十一世紀風味,假如身邊是一群芙蓉姐姐可能會煩,但只有一個時就比較能夠適應了,當然不是把表姐比喻成芙蓉姐姐,她比那個人漂亮,只是馬列辨證的方面舉個例子,別誤會。
我看著表姐聚精會神地看麥克正被拖上岸,電視是個好東西,美國人在他們的游記和見聞里寫「擁有一台十四寸的彩色電視機會引了眾多鄰居的艷羨。」幾十年後,美國人酸溜溜地艷羨「中國太富了,公共汽車上掛的是液晶電視」。
表姐看完一集,間隙中問我︰「電視機,你花了多少錢。」
「五百。」我說。
「這麼貴。」表姐倒吸口氣,「姑父母沒說你?」
「說,怎麼不說,每天說。」媽媽經常要說我亂花錢,索性拿出中國銀行的存折給她看兩千的數字這種存折很有幾個。媽媽看了用手在我胸口上一拍,口氣象航海船上第一個發現陸地的船員欣喜地說︰「好兒子。」
「後來呢。你怎麼辦?」大表姐問。
我騙她說︰「後來跟我媽媽說干脆收門票吧,大人兩角,小孩一角,就從你開始,快把錢!」
大表姐瞅見我伸來的手,把頭扭到一邊,冷笑道︰「周扒皮。」
周扒皮叫︰「咯!咯!!咯~~~~~」
傍邊听到的人也笑了,笑過之後,我恭維她︰「大學生活听你說的好象不錯,武漢大學是名校啊,名校生有時間要指導小弟一二了。」
「誰能指點你了。」她翻翻白眼,說︰「武漢大學什麼名校,沒什麼,反而後悔選了建築專業,進這個專業的女同志就五個。」
「系花啊。」我躲過強制性系花的一擊,說︰「不喜歡,當初干嘛要選。」
「還不是我爸爸」大表姐壓低聲音說︰「家里窮得蓋不起磚瓦房,我爸就妄著個房子,想得簡單了填了這專業,其實學會了也蓋不了,都是圖紙上的東西,搬磚我可搬不動。」
「淳樸。」我豎起大拇指說︰「中國的勞動人民真淳樸。」
又趕緊出主意,說︰「我听人說建築專業的女同志學好識圖後,把預算和資料管理弄熟,就進可攻,退可守了,在工地、坐辦公室都不怕。」
大表姐想了想,說︰「有道理,是誰告訴你的,听起來象搞建築的老同志了。」
還有誰,當然是本大爺我了,設計十層以上磚混結構的樓房,現在的全中國就幾十個人比我強了。
不能這麼囂張,要低調,稍做停頓還得往下抹灰,鋪平破綻︰「是在深圳時一個師傅聊天時說的,你畢業了可以去那邊嘛,沿海地區正大興土木,平地而起。姐,去當建設者的意義可不比北大荒低吧。」
歷史上大表姐本來就去了深圳,我只是小小推波助瀾。
這些事沒讓大表姐多分心,電視劇一集與一集間的縫隙,不象以後大到知名度超過東非大峽谷,插了幾句政治口號,稍縱即逝,表姐同志的目光象融了的太妃糖一樣粘在電視屏幕上,用話拉都拉不下來,只能拉出細而綿長的「恩」「啊」「哦」,白添被敷衍的失落感,本來想調笑句「看電視是不帶腦筋的運動,小心智力下降」,自己都覺得一點不好笑,不想在被敷衍後加上冷場,沒再聊天,自各也看起來。
這一集播了一小半,大毛他們來了,拿幾個板凳插隊坐到我的周圍。
「喜哥,洗澡去。」
「好。」我點點頭,「去洗洗身上的晦氣。」
說完起身要走,大毛想看完這一集,我又坐下了,等這集放完了,張先婷剛巧來了,大毛象條件反應的無頭青蛙,身體繃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