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皓急急忙忙趕回茶樓,遠遠地就看見槿晨撐著傘站在門口。
「槿晨!」
見雲皓全身淋得透濕,槿晨趕緊跑過去,一把將她攬進懷里。
「下這麼大的雨,你跑哪去了?快跟我回去!」
溫熱的水騰起一片白霧,散發著馨香的氣息。雲皓泡在浴池里,慢慢擦拭著光潔白皙的肌膚。她心里卻一直惦念著那位因她而受傷的高人,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忽得想起他的音容,雲皓不禁笑起來,臉頰一紅,憋了口氣,沉進飄滿花瓣的水中……
等到天色有些暗,雨才停了下來。躺在床上的男子慢慢恢復了意識,睜開眼,卻是在陌生的房間。他一下子翻坐起來,傷口扯著有些疼。
這時,門開了,店小二笑著端了香噴噴的飯菜走進來,「喲!公子您醒……」
那店小二還沒看清楚他的動作,冰冷的劍鋒離他的鼻尖已只有兩離。
「你是誰?」耳旁傳來的是同樣冰冷的聲音。
「公……公子,您受傷了,是一位姑娘送您來,來我們店的……」店小二端著盤子的手開始不停發抖,額頭已經冒出了汗珠。對面的人表情冷漠,烏黑深邃的眼眸中射出寒冷的光,瞬間凍住了他慌亂的心。
男子不語,慢慢放下劍。他轉身拿起那件已經被劃破了的濕衣裳,從里面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便朝門口走。
「公子!」店小二見他要走,趕緊抱了桌上的幾包草藥追過去,「那位姑娘說讓您把這些藥搗碎了敷在傷口上,三日之後您身上的毒就可以全解了!」
劍眉一皺,男子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難道我是中了箭毒?罷了,盡管試試吧!他接過草藥,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庭高闊的府宅前,文弱的少年焦急地等待著,瞧見遠處走來的男子,他便立刻奔了過去。那個一向最講究的貴公子,竟然穿了身粗布衣,面色蒼白。
「少爺,你沒事吧?」
男子順手將染了血的衣裳遞給他,大步往府里去,「把衣服燒了。」
趙管家急得在府里轉了好幾個大圈子,那個行蹤不定的大少爺當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老爺都問好幾次了,可就是找不到他人!若是在外頭出了什麼事,讓他這個做管家的如何交待?趙管家一看見剛進門的高個男子,就飛似地跑了上去,只差沒給他跪下。
「哎喲我的大少爺,您跑哪兒去了?真真把我急死了!老爺在書房等很久了,到處找您吶!」
「哦。」
面對趙管家急迫又擔憂的心情,那男子只用了一個單音回復。他絲毫沒有要去書房的意思,轉身向跟在後面的少年道,「影桐,我要換衣服。」
被喚作影桐的少年,正是範府里唯一可以伺候這位冷漠少爺的人。他緊緊跟在槿夕身後,狹長的桃花眼低低垂著,單薄的身子仿佛被風一吹就會消散。
縴細的手指熟練地解下衣扣,立在高大英俊的男子身旁,影桐就像是一朵純白的小花,靜靜綻放著。看到系了粉色絲巾的左臂,他抬起頭,竟帶著幾分責問的語氣。
「受傷了?」
「嗯。」槿夕英氣的劍眉隨即皺到了一起——若不是那個該死的人亂踢瓦片,自己必定能全身而退。
影桐小心地解開絲巾,敷了藥的傷口已經沒再流血,可周圍還是一片紫黑。
「居然有毒。」影桐展開手中的絲巾,上面繡了幾朵叫不出名字的小花,針腳錯亂,顯然繡花的是個新手。再仔細一看,絲巾的下角還有個用黑線繡成的字,歪歪扭扭。
「皓?」
槿夕搖頭,她當時蒙著絲巾看不清楚臉,只記得她是個纏人的姑娘,煩得他頭疼。槿夕指著桌上的幾包草藥,道,「那些也是她留下來的。」
「少爺這般好運氣,偏就遇到個會解毒的人?」影桐笑著看向槿夕,有些不信。
「我真的不認識她。」槿夕拿過絲巾,看著上面繡得不成樣的花,嘴角一撇,順手就扔在了地上。「也不想認識。」
影桐服侍槿夕換好衣服,又仔細拉了拉衣角,「快去吧,老爺該生氣了!」
槿夕剛踏出門,腦子里卻突然出現了那姑娘慌張的模樣——全身發抖,閉著眼求槿夕別殺她。倒是個有趣的人,薄唇微微一揚,槿夕又回來撿起那條絲巾,放在桌上——「別扔了。」
範九爺已在書房里坐了許久,听到門響,就看見槿夕進來了。
「出去也不說一聲,這麼晚才回來!」範九爺見他臉色不好,嘴上雖是責怪,手上卻端過來一碗溫熱的參湯,「淋雨了吧?快喝了!」
槿夕接過碗,喝了兩口便放下,深邃的雙眼直直看著範九爺——若是可以用眼神來表達的事,他絕對舍不得開口去問。
「這是近三個月的賬目明細,你拿去統一下,合在一本賬簿里。」範九爺指著桌上七八本厚厚的簿子,笑道,「我知道做賬麻煩,但是你必須學會,以後用得著!」
槿夕沒有去拿賬簿,也沒說話,緊接著又是一個詢問的眼神拋給範九爺——還有什麼事嗎?
「做完了賬你再去一趟京城,有個雲南來的馬商看中了我們在城北的一處宅子,你去跟他談談!」
「哦。」槿夕似乎找不出更多的語言來與人交流,他抱起那一摞賬簿,退出了書房。
站在屏風後面的人這才走了出來,溫潤如玉,似一尊線條優美的雕像。
「把這個交給田爾耕,」範九爺遞過一封信函,很是滿意,看來這次的交易必定穩賺不賠。「告訴他,這樁生意我做定了!」
「是。」槿晨接過信,眉目依舊溫柔,嘴角卻勾出了極不相稱的笑,「爹放心,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通知您。」
雲皓換了身干淨的衣服,就出去找槿晨。胡亂逛了一大圈,也不見他的蹤影。雲皓撓起頭來,她現在已經模不清方向了。
「這是走到哪里來了?」雲皓在一道擺滿了花草盆栽的長廊里走著,這處樓比別的都更精致奢華,隱有一股澀澀的青草味傳來。雲皓四處環顧著,卻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從屋子里出來。
「哎喲!」雲皓吃痛大叫,忙捂住了額頭。
被雲皓撞到的人也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木托盤砸到了地上。他忙撿起盤子,驚訝地看著面前這位冒冒失失的女子。
「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事……」雲皓揉著已經紅了一大塊的額頭,很不好意思,「我,我……去問蓮閣走哪邊啊?」
男子伸手往遠處一指,「朝著南邊走,繞過芳波亭就到了。」
「多謝!」雲皓趕緊道謝,拔腿就跑——真是丟死人!不由把這些都怪罪給了槿晨,嘟噥著埋怨起來,「都怪槿晨,好端端的怎就不見了!」
听到聲響,影桐走了出來,「怎麼回事?」
「沒什麼,剛剛被一個姑娘給撞了!瞧著面生,估計是槿晨少爺昨天帶回來的客人!」
「好了,下次多小心些!」影桐囑咐了幾句,便一個人默默地靠在門口,等著槿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