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夕簡單梳洗了一下,就準備走。剛要下樓,就看見個女子搖搖晃晃地跌過來,出于本能反應,槿夕一把接住了她。那輕盈的身段遂即撲過來,整個人軟在他懷中,高高翹起一條雪白緊實的長腿,薄如蟬翼的輕紗順勢滑到大腿根部。
「你……」槿夕看著她的櫻桃小嘴,恍惚記起來,瞬間臉漲得通紅。淺荷緊緊貼著不肯下來,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楮,百般嬌羞。
「公子真是好身手,還未請教公子尊名?」那軟綿綿的聲音又嬌又澀,槿夕慌忙將她推開,卻被她的胳膊牢牢纏住脖頸。淺荷伸腿勾住他的腰,整個人就像是葡萄藤一樣攀上槿夕高大的身軀,她拖長了嗲音,撒嬌道,「我的腳扭了,走不動,公子背我可好?」
槿夕極是無奈,看著這樣柔弱的女子,他又不忍心把她摔出去。正著急無措的時候,背後就傳來一聲怒叱——「給我下來!」
淺荷听到那聲音,趕緊從槿夕強壯有力的臂彎里出來。她抬手整了整發髻,眼里帶著幾分不服氣,臨走了還嬌嗔地跺兩下腳,才嘟嘟囔囔地離開。槿夕回過頭,一身紅裙的女子亭亭而立,臉上遮了面紗。她漆黑的眸子里有些怒色,狠狠瞪一眼槿夕,轉身就要走。
「雲……」剛喊了一個字,槿夕又忙改口,「宛……」
「午時,湖邊等我。」雲皓丟下幾個字,踩著曼妙蓮步走遠了。她用力絞著手里的絲巾,心頭一陣酸酸辣辣,既氣那風騷的淺荷不知檢點,又怪槿夕太不懂女人心機。這個討厭的師傅,平日里對自己又罵又打,遇著別的姑娘倒成了救美英雄!雲皓氣得腦子一團亂七八糟,沖進房里就把頭上的朱釵玉簪統統拔下來,猛地一頭扎了那盆清亮的水里……
午後的陽光微微刺著眼,風一吹,湖面波兒粼粼,折射出一片金燦燦的光芒。兩人坐在樹下,槿夕剛想要開口,卻看見她臉上仍舊帶著怒氣,于是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雲皓拔了一手的草,緊緊握著,氣呼呼地在心里想著報復槿夕的法子——哼,你等會兒一說話,我就全部塞你嘴里去!過了良久,槿夕還是沒想好該說什麼,畢竟她看到的時候,自己正好抱了淺荷在懷里,這種輕浮之事越是解釋就越難堪。
等雲皓扯了一大把草,都快握不住了,槿夕依舊沒說話。她才意識到自己錯了,不應該跟那個冰塊人比冷戰的,自己絕對輸。可雲皓腦子靈光,使壞最是拿手,她眨眨眼,調皮地問道,「師傅,還想看天女散花嗎?」。
槿夕訝然,難道她不生氣了?心下一喜,嘴角勾起迷人笑容,輕聲道,「好……」
伴隨著雲皓歡喜的叫聲,他瞬間石化,滿臉的泥土草屑,整個人都綠得青翠惹眼,正好融入了那片郁郁草地。雲皓捧著肚子,笑到流了淚,終于是滿足了她那點小小的報復心。槿夕嘴里一陣青澀,他吐出幾根草,眼眸里忽得閃過一絲殺氣,英挺的鼻梁微微抽動,「不要命了……」
「噌——」長劍出鞘,冷冽的劍面映出雲皓嚇得花容失色的俏臉,她趕緊一個翻身起來,拔腿就跑,一邊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槿夕立刻追上,幾個起落就停在了她面前,冰冷的劍鋒再次指向雲皓。
沒想到真會惹了槿夕生氣,雲皓嚇得「哇」一聲就哭了出來,「師傅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嗚嗚嗚……」
她這一哭,槿夕倒是沒了轍。雖然心里極為氣憤,可看著雲皓哭得那樣慘,又不忍心了。更何況,昨晚還說了不會傷她。罷了,就讓這小丫頭欺負一回!
「別哭了。」槿夕手腕一轉,將劍柄遞給雲皓,邪邪一笑,「我這是要教你練劍吶!」
雲皓受驚過度,哭得肩膀抽動,不停聳著,竟一時停不下來,嘴里嚶嚶嗚嗚,「師傅,不要,不要……殺,我……」
見她這樣,槿夕才知道自己真的嚇到她了。他趕緊過去,按著那雙不停聳動的肩膀,「雲皓,你好點了嗎?」。
「嗚嗚嗚……」雲皓抬手抹一把淚,哭得委屈,奪過長劍就往槿夕身上亂砍——槿晨說的對,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寧素素那麼討厭他都能容忍,淺荷那般不知檢點他也柔情相擁,偏就對自己打打罵罵,現在居然還動了殺念!虧得自己還真心地對他,處處都擔心著他,與其再為他傷心,還不如一劍殺了他!
槿夕輕巧地躲開,伸手夾住了劍鋒,俊眉一揚,「乖徒弟,師傅這就教你劍法,好好學著!」
話音一落,槿夕兩指夾緊劍鋒,帶著雲皓快速後退兩步,腰身回轉,干淨利落地刺出一劍,再接著變換招式。雲皓被他帶著前後左後到處跑,慢慢地竟也漸入境況,已能流暢地使出幾招劍法了!她不禁破涕為笑,這樣學劍的法子還真是新穎!槿夕倒也是認真,從步法到手式都逐一教給她。兩人共執一劍而舞,掀起漫天花瓣紛紛揚揚地飄灑,恰似雙蝶戲花,美不堪言。
練了些許時間,他們也都覺得累了,便坐在草地上休息。雲皓看著他一身髒髒的草屑泥土,又忽然覺得自己太過分,就伸手去幫他拍掉那些沾在衣服上的髒東西。槿夕低頭一笑,由著雲皓給他清理,這個寶貝徒弟听話的時候還是挺乖的,偶爾發一下失心瘋,也就忍了吧!
「師傅,寧素素究竟跟你什麼關系啊?」雲皓想起他那日沒有說完的話,又好奇起來。
槿夕沒有回答,他心里已有了另外的想法,深邃的眸子一轉,「你若是讓我丟回來,我就告訴你。」
「你……」雲皓知道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不管什麼事都非要爭個輸贏,性子跟小孩一樣。雲皓才沒他那麼幼稚,便閉上了眼,「來吧!」
居然這麼爽快?槿夕高興了,趕緊從地上抓一把泥,捏了幾下就糊得滿手都是。于是,那只粘滿泥巴的大手就直接罩上了雲皓的臉……
雲皓只覺臉上黏糊糊的,睜開眼,就有塊泥漿從眼楮上掉下去。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樣,認真地追問,「寧素素跟你什麼關系?她是誰?」
槿夕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雲皓爬起來就追著他打,一邊喊,「快說啊!」
「她是我蓉姨的女兒!」槿夕還從來沒有這麼笑過,或許是身份被發現的緣故,他在雲皓面前也沒了任何負擔,不用遮遮掩掩地說話,沒想竟能如此開懷!雲皓見著他高興,心里突然放晴,也想跟著他一起快樂。原來師傅笑的時候,這麼好看!
「蓉姨是誰?」
听得她問,槿夕驀地止住步子,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她是我娘的陪嫁侍女……」
雲皓忽然記起槿晨講過,槿夕的娘親已經去世了。怎麼就戳到他的傷心處了,真是笨!雲皓也不敢再問,低著頭規規矩矩地站著。她心里正糾結著要不要安慰一下他,卻又听槿夕說話了。
「蓉姨為了我,吃過很多苦。所以我會盡全力護她,包括寧素素。」槿夕雙拳不由緊握,心底騰起一陣憤恨,「就算拼了我的命,也必定要護她們周全……」
看著他冷俊且堅定的臉,雲皓突然極是羨慕寧素素——有師傅這樣舍命守護著,真好!可是在他心里,能有我一席之地嗎?他會不會也對我說同樣的話,說願意為了我去拼命?若能這樣,我吃多少苦都值得!她就這樣想著,淚水不知不覺地滑下,在滿是泥土的臉上沖出兩道白白的印跡。
「哭什麼?」槿夕劍眉微皺,她怎麼跟影桐一樣,高興也哭,不高興也哭。這畢竟是自己難過的事,她又有什麼好傷心的?
雲皓擦擦臉,沾了一手的泥漿,「師傅,對不起……」
槿夕更是不解,難道她是在為槿晨道歉嗎?不由怒氣上來,狠狠吼了雲皓一句,「你懂什麼?那個女人做的一切,還有槿晨做的一切,都不是你能承擔的!」
「我懂!」雲皓大聲哭喊著,竟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我懂,我都懂!」
這個冷漠的男人,他吃過多少苦,有著怎樣淒慘的遭遇?雲皓不敢想,她只能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我不惹師傅生氣了,我好好練劍,我要跟師傅一起承擔!」
听到她這樣說,槿夕冰冷的心一下子融化了,這個女子竟能有這樣熱烈的情感!他雙手把著雲皓的肩,將她從自己懷中扳出,看著她滿臉泥巴漿,槿夕笑了。就算真的要承擔,那也是我來,哪里舍得讓你去?
「傻姑娘,快去洗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