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穿過數條小巷,抄近路趕在了特使的前面到達了晁府門口。因為馬車非常簡陋,所以一路上顛簸的很是厲害,不過盡管如此,劉璃還是在馬車剛剛挺穩的那一刻飛身跳下馬車,把坐在車夫身旁的小祿給嚇了一大跳。
劉璃今天穿了一件寬大的灰色斗篷,大大的帽檐蓋住了半張臉,從外面看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一張小嘴。實際上,她今天是求了淨慧師太很久,淨慧師太才同意她偷偷回來的,為了不讓別人認出來,她才刻意將自己裝扮的很不起眼,昨天下午,劉璃獲知丞相陶青等幾位重臣聯名見了景帝,因為那時候景帝正陪著王夫人在院子里賞雪,王夫人知道劉璃最近很在意景帝的動向,便趁著小福回宮替劉璃領東西的機會,派人將消息傳了出來,于是今天一大早,劉璃便坐了馬車守在了城外等待開城解禁,一進城就直奔橫門而來。
劉璃記得自己曾經在書上看到過,晁錯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景帝下旨腰斬于長安東市,雖然讓景帝真正下定決心的人並不是袁盎,但是這實際上也是一個導火索,所以劉璃一直試圖改變事情發生的方向,努力不讓這個慘劇發生,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自己還是遲了一步,晁錯還是向景帝參了袁盎,看來晁錯這次是必死無疑了。
劉璃記得晁錯的死,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這晁家老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下場,所以她今天急急忙忙趕來見一見晁閔茹,希望能對她們一家有所幫助。
既然她改變不了歷史,那就只有盡人事,听天命了。
晁府門口看門的家僕不認識劉璃,見她穿著如此樸素便立刻將她擋在了門外,幸虧小福小祿經常幫劉璃送信給晁閔茹,所以小祿便急忙上前替劉璃解了圍。
看門的家僕不知道劉璃的身份,便請她和小祿在門房等候,自己則遣了小廝去內宅向自家小姐通報。
不一會兒,晁閔茹身邊的冰雪丫頭便跟著小廝走了出來,等她進了門房一看,險些嚇了一跳,眼前的人竟然是上次在上林苑見過的武安公主,便急急上前想要行禮。
「奴婢……」冰雪還沒說完,便被劉璃一把拉住了。
「現在不是時候,帶我去見你們家小姐。」劉璃左右看了看,暗示自己在這里不方便表露身份。
「喏!」冰雪說著,便領著劉璃走出門房,沿著回廊往內宅晁閔茹的住處走去。
長安城內已經降了好幾場大雪,晁府庭院里也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不過院子里的道路上卻一點兒積雪也沒有,家僕們正用掃帚一下一下的將積雪掃到路的兩旁,回廊上也時不時能看見幾個家僕正在往屋檐下掛著紅燈籠,應該是為了過年而準備的。
劉璃看著這一切不禁暗自點頭,看來晁家家風甚嚴,這一路行來,根本就沒有看見半個管事的影子,但那些家僕卻仍然可以一絲不苟地認真做著手中的事情,別說是偷懶聊天了,就連自己的從他們身邊走過都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一眼。
冰雪在前面走的很疾,劉璃便低著頭在後面跟著,兩人沿著迂回的長廊一直往前,最後拐進了一座小跨院,那里便是晁閔茹的住處了。
冰雪將劉璃領進了房中,繞過一道屏風,抬手挑起門簾子,恭恭敬敬地道︰「公主請,小姐正在房里作畫。」
劉璃點了點頭,側身走了進去。
內室的溫度明顯有些低,劉璃一進門便覺得好像又一陣冷風吹過,不禁將身上的斗篷裹了裹,抬頭望風口方向看。
晁閔茹正手執著毛筆,站在窗前發呆。窗外雪景如畫,屋檐上的冰稜一根根墜在窗前,仿佛閃耀著七彩的光芒,可景雖美,卻架不住北風刺骨的寒冷,屋內的暖爐早已失去了作用,就好像是聾子的耳朵,只是成了一個冬日的擺設而已。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一個人站在窗口吹風,難道說想把自己吹成一個雪人兒?」劉璃悄悄走到晁閔茹身後,使勁兒一拍她的背,把晁閔茹嚇了一跳。
「公主?不是說是小祿公公送了東西來,怎麼是你……」晁閔茹轉身看到劉璃更為吃驚,她萬萬沒有想到劉璃竟然會親自過來。
「我實在是不太放心,所以來看看你。宮里剛才有一隊北軍士兵出來,看樣子好像是朝著這個方向來的,我擔心來者不善。」劉璃湊近晁閔茹,壓低了聲音道。
「真的?」晁閔茹瞪大了眼楮,手中的毛筆應聲掉在了地上,人也隨即跟著一個踉蹌,要不是劉璃眼疾手快,趕忙上前扶住,恐怕此時晁閔茹也要一坐在地上了。
「我騙你做什麼?我想著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帶我去見見晁大人。」劉璃扶著晁閔茹在一旁的床榻上坐下。
「這……實不相瞞,祖父已經知道我們二人互相傳信,而且書信的內容也都已知曉,那日祖父態度堅決,根本就不听勸,怕只怕公主今日見不到祖父,要白跑一趟了。」晁閔茹沉吟許久,緩緩說道。
「時間不等人,不管能不能見到,或者听不听勸,我都要去試一試的,不然對我來說,于心難安,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晁家受到牽連。」劉璃大急,抓著晁閔茹的衣袖使勁兒搖晃著。
「那好吧!祖父此刻應該在書房考校允兒功課,我們去那里看看。」晁閔茹說著,用手扶著床榻前的雕花床板站了起來,領著劉璃急忙往書房走去。
晁府書房里,一位頭發花白的長須老者正用手握著一個兩歲童子的小手,手把手地教著他怎麼寫字,氣氛很是溫馨,其樂融融。
那個孩子長得很是可愛,白淨微胖的小臉蛋上紅撲撲的,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楮,小鼻子微微翹起,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勾著,讓人覺得他無時無刻都在笑著。
這個孩子便是晁錯的庶孫兒,名叫晁允。
晁氏幾代單傳,到了晁錯兒子這一輩更是子嗣艱難了起來,這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獨子,可惜卻不是嫡母所出,不過好在這個孩子天資聰穎,甚得晁錯喜愛,教導起來更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
爺孫倆正寫得熱火朝天,只听門外有人輕輕叩門,晁錯微微皺起了眉頭。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書房的時候最厭煩有人中途來打擾的。
「進來!」晁錯沒好氣的吩咐道。
木門隨即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有人緩緩走了進來,晁錯沒有抬頭,仍然在那里教導著孫子,只是用耳朵听著來人的聲音,腳步似乎很輕,只听見衣服摩擦在地面上的沙沙聲由遠及近,來人已經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晁錯見那人也不說話,便有些好奇,抬頭瞥了一眼,那知道這一眼把他嚇了一跳,手也抖了一下。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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