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芳華 第八十四回 出城

作者 ︰ 月光樹下

冬日的長安城里,白茫茫的一片,房屋的屋頂上,大街小巷里都覆蓋著一層薄雪,長長的冰稜擺列整齊的垂在屋檐下,仿佛水晶做成的簾子,閃耀著五彩的光芒。眼看著接近年關,不少店鋪都已經提前歇業,卻也架不住那些仍然在置辦年貨的人,以及從四面八方趕回家過年或者急著離城回家的游子們。

廚城門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人們身上穿著厚實的棉衣,或背著包袱,或挑著擔子,或推著小車,三兩成群的在城內排起了長隊。一隊北軍的士兵配合著原本守衛城門的城門衛兵在這里設置了關卡,只要見到有人帶著孩子的便會立刻把人扣押起來。

望著這樣的陣仗架勢,一名城門衛兵悄悄捅了捅身旁的同伴,朝著身前不遠處的那隊北軍士兵努了努嘴,低聲說道︰「哎,你看看他們,在看看咱們,怎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你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誰叫咱們是守門的,听說他們都是見過血的人,剛剛還在東市腰斬了一個犯人,那家伙,手起刀落,連眼楮都不帶眨的,能一樣嘛!」他身邊的同伴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有什麼,我要是進了北軍,指不定比他們還有氣勢呢!」那名城門衛兵不樂意了,瞥了一眼同伴說道。

「切,就你啊,你這身材人家一個手就能提起倆,你就省省吧!」他的同伴不屑地回答道。

「那不是沒有機會嘛,只要有了機會,我就一定能飛黃騰達。」那名城門衛兵不滿地嘀咕著,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緩緩駛來,便自言自語地迎了上去,「嘿,機會來了!」

馬車慢慢駛到了城門口,便被那名城門衛攔了下來。

「下車,下車!爺奉旨捉拿朝廷要犯,下車接受檢查!」那名城門衛兵嚷嚷著,引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

「什麼朝廷要犯?車里面坐的可是平陽侯世子,驚動了他的大駕你擔當的起嘛!」一名坐在車夫身旁的年輕小伙兒皺著眉頭,趾高氣昂的說道,卻是坐在那里連動都沒動。

「喲,這不是世子爺身邊的曹平曹小哥嘛!不知曹小哥還記不記得小人,上次世子爺回來晚了,差點兒進不了城,還是小的跑腿兒送信到府上的。」那名城門衛兵湊近馬車仔細一瞧,眼前的可不是平陽侯府上伺候世子曹壽的那名貼身小廝嘛!于是立馬轉變了態度,開始套起了近乎。

「哦,原來是你呀,我記得,我記得你叫趙全海。」曹平一拍腦門,忽然記了起來。

「可不是嘛!沒想到今天又踫上了曹小哥,誤會誤會,全是誤會!不知曹小哥這是要去哪兒啊?」趙全海見曹平一下子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喜不自勝。

「哦,咱們家夫人近日來有些不舒服,所以世子爺今天特地選了一個好時辰準備去法相寺上香,你也知道,這法相寺可是特別靈驗的。」曹平笑了笑,便和趙全海說起了閑話來。

「那是那是,那里的菩薩連當今公主都治好了,夫人的病當然更不在話下。這世子爺可真是孝子,這麼冷的天還要趕去法相寺,真是沒話說!」趙全海說著,躬身朝馬車車廂行了個禮,便讓到了一旁,做了個請的姿勢,「那曹小哥就早去早回吧!雪天路滑,可要仔細著些。」

「多謝!」曹平朝趙全海拱了拱手,扭頭吩咐車夫出城。

「等一下!」曹平他們的馬車還沒動,一旁便沖上來幾名北軍士兵攔住了馬車的去路,緊接著,一名軍官打扮的男子從士兵身後走了出來,朝著馬車車廂高聲說道,「在下乃北軍中尉陳嘉,奉皇上旨意捉拿要犯,車上的人既然是平陽侯世子,那就請世子配合一下,讓在下好好檢查檢查,也好向皇上交差。」

這陳嘉便是今日負責晁錯一事的特使,不過他萬萬也沒有想到今日的事情會如此的不順利,因為他的部下告訴他,晁府竟然逃月兌了兩個小孩。

幸虧這陳嘉帶了這麼多年的兵,做事自然是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他一邊派人回宮向景帝匯報此事,一邊緊急調撥北軍兵馬,在長安城的幾處城門都設立的關卡,並親自帶人在城內搜索,這不,他剛好帶人搜到這附近,便看見了趙全海徇私的場面,于是及時上前制止。

「難道陳將軍就那麼斷定車上就是您找的要犯?」陳嘉話音剛落,只見馬車的車簾輕輕一挑,一位身穿月白色常服的英俊小子便從車廂里探出半個身子。

陳嘉定楮一看,果然是平陽侯世子曹壽本人。

「既然沒有,那世子也無需擔心,正好讓在下檢查一番,也好給世子做個見證。」陳嘉緩緩走到馬車旁,頓時感覺車廂內熱氣迎面撲來,于是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曹壽身後看去,只可惜曹壽將車簾只挑起了一小半,然後用身子一擋,便是什麼也看不見的。

「家父乃平陽侯爺,我乃平陽侯世子,我們家世代對大漢忠心耿耿,怎麼可能做出窩藏朝廷要犯的事情,我說沒有那就是沒有的,難道這一點陳將軍都不相信?若是今日讓陳將軍搜查,豈不是寒了那些忠心于朝廷的忠臣士族們的心麼!」曹壽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了陳嘉的要求。

「若是世子今日不配合在下,那在下今日也就不能放世子過去了!」陳嘉一听,心里便氣上了,這曹壽只不過是個黃毛小子,此刻卻敢如此和自己叫板,看來是全然不將自己這個北軍中尉放在眼里的。其實曹家是文官出身,平時在朝堂上文官和陳嘉這些個武官本來就是站在對立面的,自然也怪不得他多想了。

陳嘉越想越氣,一聲令下便讓身後士兵將馬車團團圍住,自己則上前準備親手掀開車簾查看。

周圍排著隊的老百姓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好奇地盯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陳將軍,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曹壽見狀索性放下車簾,自己則走出了車廂,可就在他放下車簾的一剎那,陳嘉卻看見了車里似乎露出了裙子的一角。

「世子,你車上有人?」陳嘉板下臉來,望著曹壽聲音冰冷地問道。

「哎,實不相瞞,車上確實有人,只不過這位不宜露面,還請陳將軍行個方便。」曹壽見他如此,不禁嘆了口氣,躬身說道。

哼,現在才曉得服軟?晚了!

陳嘉暗自月復議著,朝著曹壽冷笑道︰「還請世子行個方便吧!不然在下回去也不好交代,難不成在下讓皇上去找平陽侯麼?」

「這……」曹壽被陳嘉用漢景帝這麼一壓,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眉頭也皺了起來,不過他仍然用身體擋在陳嘉面前,顯然是不願意讓步的。

情況一時僵持不下,而陳嘉也似乎沒有了耐性,可他剛想張口下令抓人的時候,便听見車內想起一陣幽幽的女聲,靈動婉轉,猶如天籟。

「哎,既然陳將軍要搜查,曹世子你便讓他搜吧!不要因為本公主起了爭執,傷了感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話音剛落,車內便鑽出了一個年輕小子,雙手拉著車簾的一角,將車簾大敞著,細聲細氣的請陳嘉仔細地瞧看。

原來是個太監!

陳嘉心里想著,伸頭往車內看去,只見車里跪坐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女童,身穿杏紅色對襟襦裙,衣裙上繡著金線瓖邊的芍藥,肩上系了一條白狐皮的披風,潔白蓬松的毛質卻襯得她的皮膚顯得格外紅潤細膩,女童的身邊坐著一個侍女打扮的人,低著頭畢恭畢敬,雙手捧著一個裝有點心的白玉盤,高舉過頭頂,看身形似乎比那女童大個兩三歲。

陳嘉雖說是個臣子,卻也曾經有幸目睹過幾位公主的風采,所以只是看了這一眼,便立刻認出了在座的那位。

「末將陳嘉,參見武安公主,公主長樂無極!」陳嘉急忙行禮,而他身後的士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他一起跪了下來。

一旁的老百姓雖然听不見那里的對話,可看著那麼多軍爺對著馬車上的人行禮,便也跟著朝馬車的方向跪了下來,事情似乎一下子鬧得很大了。

「咳咳!」劉璃輕咳了幾聲,柔柔地對著車外的陳嘉說道,「陳將軍請速速起身,本公主可不想讓周圍的人都知道我在車上。」

「喏!」陳嘉听後立刻站了起來,又撤走了馬車四周的士兵,讓他們去把那些老百姓都弄起來,自己則湊到車門邊。

「咳咳!」劉璃用手捂著嘴又咳嗽了幾聲,然後望著車外的陳嘉,表情柔和的說道︰「本公主偶感風寒,不能長時間吹風,還望陳將軍原諒則個。」

「公主言重了,還請公主保重身體,末將可以隔著車簾听從公主差遣。」陳嘉見車上坐著劉璃,同時也沒有見到自己下屬所說的什麼兩三歲的男童,也便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陳將軍了。」劉璃微微頜首,示意外面的小祿將車簾放下,隔著車簾與陳嘉對起話來,「听聞陳將軍素來秉公執法,大公無私,現在看來真是果不其然,怪不得父皇會對陳將軍青睞有加。」

「公主謬贊,末將愧不敢當!」雖然放下了車簾,但劉璃在車里說話的聲音仍然非常清楚,陳嘉便也跟著和劉璃說起話來。

「本公主听說平陽侯夫人身體不適多日,所以今日特地去探望一下,正好曹世子要去法相寺上香,平陽侯夫人便讓世子護送我回去,剛才曹世子多有阻撓,全因本公主乃是私下離開桃源庵,不想節外生枝,還請陳將軍守口如瓶,不要把今日見到本公主的事情說出去。」劉璃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

「喏!末將一定為公主保守這個秘密。」陳嘉說著,又听見劉璃在車里咳嗽了幾聲,便關切的說道,「公主病體未愈,還請多注意休息,末將這就吩咐下屬給公主放行,請公主早些回去。」

「如此,便有勞陳將軍了。」劉璃說完便不再搭話,而曹壽也朝著馬車下的陳嘉欠了欠身,轉身走進了車廂。

「放行!」陳嘉一聲令下,城門口的兵衛便迅速撤掉障礙物,將馬車放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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