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魅 第十六章 流言蜚語總傷人 夜半對弈燈花亂

作者 ︰ 木顏回

前堂邊上的小庫房火勢似乎不小,花襲衣他們站在與永和齋隔著一條街的楓火樓門前依舊能看見熊熊的火勢和滾滾的濃煙。奇怪的是,周邊的商家竟然視而不見,依舊自顧做著本家生意,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火勢可能蔓延到自己的鋪子。沈無遷擰著眉道︰「看這個樣子,怕早已不是第一次了。」花襲衣點點頭︰「的確,這邊的商戶面色平靜,完全沒有走水時應有的驚慌。原因不過有二,一是他們不在意沈家鋪子的情況,二是早已經習慣了,現在看來,怕是第二種可能性大些。」沈無遷默了半晌道︰「火勢一時半會兒下不去,先進樓里用些茶點,逛了這麼久也乏了吧。」話剛說完,小二圓滑高亮的聲調就在耳邊響起︰「喲,幾位里邊請。」沈無遷轉過身來,眼尖的小二瞟見青年腰間系著的蟠龍九轉血玉佩,立馬亮了眼楮子兒︰「原來是沈少爺,您與夫人一起光臨小店呢。怎該掌櫃的說今早听見門前的喜鵲叫喚得這麼歡呢?」沈無遷滿頭黑線,自家老爹到底是對多少人「宣傳」過了?撇了眼哈著腰的店小二,沈無遷甩出一錠銀子道︰「得,就你那嘴,比鵲兒叫得還歡呢。照老樣子上,剩下的就打賞你了。」小二接過銀子樂得高聲對里間喚道︰「沈少爺這邊照老樣子上!」

三人上了二樓,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絮兒初時有些不敢入座,襲衣拉過人來一把按下︰「這不是在府上,沒關系的。」小姑娘怯怯地瞟了眼自家少爺,見青年點點頭,這才笑著坐了下來。因著已是下晚,樓里用點心的人並不多,二樓更顯空蕩蕩的,只有一兩個桌子前聚著些閑人,就著些酒水,磕著些果仁,聊得天花亂墜,吐沫橫飛。沈無遷皺了皺眉道︰「這家樓里的酸梅湯和碧雲糕味道不錯,只是我平日里不常出府,往往都是派點墨來買的。」花襲衣環視了一圈樓里有些簡陋的裝飾,不在意地搖搖頭︰「小的時候,我爹還常領我來這樣的小茶樓里吃點心听說書呢,我爹說好些美味的吃食往往就藏在這種不顯眼的地方。」沈無遷聞言笑了笑︰「伯父說的有道理。」

不一會兒,小二就快手快腳地端上一碟子碧雲糕,一碟子茯苓桂花片,一小盤荔枝蜜,三杯大碗的酸梅湯。絮兒給兩人的碗勺過了遍熱水,花襲衣夾了塊碧雲糕放進小姑娘的碗里,換來絮兒甜甜一笑。此處的碧雲糕翠綠瑩潤,入口香滑,酸中帶甜,難怪深得沈少爺的親賴。三人靜坐著品了些糕點,就听得隔壁桌子上傳來一片唏噓聲。

「竟有這樣的事?真是作孽哦。」留著撇山羊胡子的老翁搖著頭嘆道。

「三爺,那是您不知道,高家小姐那也實在是生的丑惡了些••••••」一窮酸書生壓低了聲音。

一旁馬上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听說先前王家看高家條件不錯,央了媒婆來替自家兒子求親,都過了八字了,那姑娘跑出來說要見夫君,你說把個王小子嚇得呦,就差沒尿褲子了•••••」

「有你說的那麼怕人麼?」有人不相信。

「嚇,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呢。」那窮酸書生故作神秘。

直到周圍的人催促地有些不耐煩了,那書生才又開口道︰「我四叔就在高府當差,听他說高小姐月前病臥在床,對外說是憂郁成疾,實際上啊••••••」書生呷了口冷茶,見听眾都豎起了耳朵,這才滿意地繼續說道︰「實際上,高小姐是離了魂,如今怕已是個活死人了。」

周圍又是一陣唏噓。只有那山羊胡子老翁磕了磕杯盞驚道︰「怕是有妖孽作祟啊。」旁邊有人不信,直罵老人胡說八道,妖言惑眾,惹得老人家跳起來就要和那廝干架,被眾人拉住,好一頓勸才止住。

听到這里,沈無遷放下手中的勺子,拉起花襲衣就走︰「這事怕沒有如此簡單,跟我來。」花襲衣隨著青年下了樓,心中滿是疑惑。絮兒在後面叼起最後一片碧雲糕,灌了一大口酸梅湯,才小跑著追了出來。沈無遷頭也不回地吩咐道︰「絮兒,你先回府,我和襲衣去去就來。」小姑娘轉了轉眼珠笑道︰「是的,少爺,絮兒曉得了。」

支走了小丫鬟,兩人回到了永和齋的前堂。火勢已然撲滅了,幸喜沒有人員傷亡,沈無遷交代了幾句後便肅著臉問道︰「鑫叔,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沈老板頓了頓才答道︰「第五次了••••••少爺,不瞞您說,這事兒有些蹊蹺,庫房里並沒有可燃的物品,平日里也都是封閉著的,老奴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著火的可能性啊。」「第五次了?你為何不上報?」沈無遷冷了臉。沈老板低著頭答道︰「因為沒有人員傷亡,貨物也沒有燒壞,也沒牽扯到別的商家,老奴只當是天干物燥,想著平日里注意些就好了,所以就••••••」沈無遷哼了一聲,想了想才問道︰「爹知道麼?」沈老板戰戰兢兢地答道︰「老爺知道,就只是吩咐我們平日里小心些,就沒說什麼了。」沈無遷聞言皺了皺眉道︰「這事你就別管了,今晚我要留在庫房里,你命個可靠的人掌門。」「少爺!」沈老板吃了一驚想要反駁。「鑫叔,我說了要留宿,這事別讓我爹知道。」沈無遷盯著老者的眼楮沉聲說道。沈老板默了半晌,才嘆道︰「是,老奴知道了。」出了門去,沈鑫心里還有些怯怯焉,方才的一瞬間,自己竟被青年眼中的厲色駭住,半點也不敢反抗。這孩子,終是長大了,可以獨擋一面了,再不是那個坐在自己膝上笨拙地撥著算盤的小女圭女圭了。

花襲衣扯了扯靜靜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的衣袖︰「怎麼了?你在生氣?」沈無遷笑著搖搖頭︰「沒事。對了,今晚有好戲,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過來看看?」花襲衣莞爾︰「既是好戲,自然陪君共賞。」沈無遷奇道︰「你不怕?」花襲衣不以為意︰「子不語怪力亂神。何況人比鬼可怕多了,再說不是還有你在麼?」沈無遷聞言贊道︰「花小姐真正是奇女子,小生敬佩。」花襲衣得意地晃晃腦袋,眼見青年不再生悶氣這才安心下來。

這夜,兩人自備了些厚實的衣裳,坐了馬車,未免驚動府上的人,選了後門繞了些路方才到了永和齋。早有下人在庫房門前候著,小心翼翼給開了庫房的門,那人躬著腰低聲道︰「都照少爺吩咐的去做了,里頭也置了些家當被褥。只是••••••」那人吞吐起來,被青年一個冷眼嚇得一顫方才吭哧道︰「小的晚間當班時,曾听見庫房里傳出,傳出女人的說話聲和哭聲,小的,小的••••••」話還沒說完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沈無遷冷著臉揮揮手︰「下去吧,我們自有計較。」

待那人退下,沈無遷轉身對花襲衣笑道︰「不知道花小姐可有雅興與小生來一盤?」說著指向了牆邊矮桌上擺好的棋盤。花襲衣淡然一笑︰「既來之則安之,有何不可?」兩人斟了壺瓜片坐于軟榻之上,花襲衣執白子先落下一點,沈無遷眉目一挑,定下一枚黑子,少頃,原本光潔的棋盤上皆布滿了星星點點的棋子。兩人面上俱是一片平靜,棋面上卻是步步為營,險象環生。

待少女舉棋不定時,驚訝地發現棋面上竟然現出了「玲瓏棋局」的走向,花襲衣錯愕地看向沈無遷︰「這••••••」青年夾起一枚黑子在燈下笑得竟然異常妖冶︰「既然來了,還不出來?」燭火微閃,花襲衣眨了眨眼楮,嬌笑著問道︰「沈公子說誰呢?」「哼,裝神弄鬼!」沈無遷眼神一厲,挾子落下,棋局瞬息萬變,白子即刻被逼死在角落里。少女掩唇笑道︰「真是不懂憐香惜玉。」語畢,垂于頸側的青絲驟然蜿蜒下來鋪滿了軟榻,少女原本結好的發髻也被打散,披散在背後。發絲依舊瘋狂地生長著,轉眼間地上皆鋪滿了少女的青絲,竟沒有留下絲毫的縫隙。花襲衣姣好的面容在垂散的烏絲映襯下愈加顯得艷媚異常,只見她捏起蘭花指挑了自己額前的一縷發絲,媚眼橫斜,嬌俏一笑,風情萬種,全然沒有了平日里清澈的氣息。少女見青年在燈下沉著臉色盯著棋盤,並不搭理自己,心下嘀咕︰真是個木頭。想罷,少女略略前傾身子,一陣異香迎面襲來,沈無遷皺了皺眉還是沒有動作,花襲衣暗笑了聲,慢慢貼近了青年。唇瓣相貼,女子輕輕舌忝了舌忝青年柔軟冰涼的唇瓣,半晌見青年沒有反應,索性伸出白皙的手臂勾住青年的脖頸,叼住那兩片薄唇細細摩挲,兩人在燈下的倒影投在牆面上,顯得分外纏綿悱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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