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潤和嚴宣徽二人,見了來人均是一愣。
黃立棠彬彬有禮,目光卻轉向嚴宣徽︰「原來嚴堂主也在。」
朱玉潤只得在主位上坐定,心中暗自嘆息︰今日這游湖看來是去不成了。對嚴宣徽投去求助的一瞥。
嚴宣徽似是讀懂了那眼神,略略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手上做了個‘明日’的手勢。朱玉潤心不在焉地招呼著黃立棠,待眼光掃過那手勢,面上立刻露出笑意來。
示意綠娥上茶,朱玉潤面向黃立棠,誠摯地道︰「黃公子,今日批了這些文書,才知林副盟主平日辛苦。你同林副盟主素來相熟,有時間勸勸他,不要這麼勞累。」
黃立棠看了她半刻,莞爾︰「郡主還是和我這麼客氣,于情應該叫我立棠,于禮該叫我黃執事。這公子二字,實在是不敢當。」
見黃立棠有意套近乎,朱玉潤也不好當下改口叫黃執事,片刻尷尬後便展顏道︰「立棠,這文書有些數字核對有些問題。你幫我看看。」
黃立棠見朱玉潤改了稱呼,眼里不由得閃過一絲喜悅。面上卻仍是露齒而笑︰「哦?有這等事?」
將案上分放出來的一疊文書遞給黃立棠,朱玉潤端起身邊早已有些溫吞的茶水,淺啜一口道︰「有問題的數字,我已經用朱砂圈出來了。」
黃立棠見了那朱砂圓圈,神情當即嚴肅起來。細細核對了幾次數字後,喃喃道︰「此前都未有過紕漏,林兄最近看來真是疲累過度了。」
朱玉潤皺眉︰「此前我都是交給林副盟主核對,從來沒檢查過。今日若不是元玉提醒,我還真發現不了。」
朱玉潤將黃立棠疑惑的神色變化收在眼內,心下懊悔。一時口快將元玉幫忙的事說了出來,怕是有心人要借此大做文章,無中生有地扯些神仙堂插手武林聯盟的閑言閑語。自己一介女流,說是自己的主意,顯然難堵悠悠之口。
嚴宣徽在一旁,余光卻早已探到朱玉潤懊惱不迭的神情,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放在兩人中間茶案上那只仍然在絞著手帕的小手。沉默許久,終是開口︰「這珠玉閣上下齊齊動員,我這閑人便也物盡其用地幫郡主蓋蓋印鑒。」
朱玉潤感受到那掌心傳來的溫熱,听到嚴宣徽開口解釋,眼見黃立棠恍然地點了點頭,心下才略略安穩了些。
黃立棠依舊低頭整理著有問題的文書,二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那漆黑如墨,那總是掛滿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隱隱有寒意流動。手下加快了動作,黃立棠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起身笑道︰「剛剛見了嚴堂主,就覺得似乎忘了什麼。果然是我記性差,今日可真是個游湖的好天氣呢,在下就不打擾二位的興致了。這文書嘛,明日我再找郡主商談。」
朱嚴二人原本已經做好陪聊的準備,此刻聞言,兩人俱是微微一哂。
半個時辰後,杳音湖上蕩起一葉扁舟。
岸邊,逍遙、樂天、長青仙子和不老天女面面相覷︰難不成就是游這個湖?
扁舟上,兩人相對而坐。朱玉潤正大失所望地問著相同的問題。
嚴宣徽搖搖頭,望著一身碧色衣裙的朱玉潤,淺笑︰「當然不是。今日被林副盟主和黃執事一攪,就只能游這個湖了。」
朱玉潤原本有氣無力地望著那熟悉得不能熟悉地湖發呆,聞言眼楮一亮,臉上漾出笑意︰「我就說嘛,元玉最會吊人胃口。」隨即,眼珠一轉,原本劃著水的手猛地一揚,一道水箭便向嚴宣徽直直射去。
嚴宣徽一襲白衣寬袖,並不閃躲。衣袖翻飛,回臂一攬,那水箭失了鋒芒,竟匯成一個水球。翻手為掌,那水球穩穩地浮在手心,晶瑩地泛出藍綠色的水光來。
朱玉潤新奇道︰「這個好玩兒,我也試試。」言畢,伸出手,在湖中兜了一捧水,凝氣于掌心。那水幻化出一朵水桃花地雛形,那花頗有些模樣,只是葉瓣還不甚分明。
額頭沁出細小的汗珠,朱玉潤顯然對這力道還不能運用得到,手下氣凝不勻,那桃花霎時間裂成碎片,水珠四面八方地飛散,濺了二人一身。
朱玉潤哈哈大笑︰「幸好這不是暗器。」
見嚴宣徽手中的水球依然穩穩地托于手內,朱玉潤羨慕地道︰「恐怕我還得再練個三年五載才行。」
嚴宣徽笑而不語,手掌前伸,將水球遞給朱玉潤。
接過水球,朱玉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是不能將水球用真氣逼離手掌。那水球便似生在手上一般牢固,便有些氣餒起來。這一動氣,那水球便開始晃動,形狀幻化不定,眼見便要步水桃花的老路。
嚴宣徽見狀,忙伸手托住朱玉潤捧水球的小手,水球登時恢復原狀。朱玉潤只覺得一陣強大而又平緩的氣息從掌心傳來,那水球竟是離掌三寸有余。
顧不得拾掇自己的狼狽容顏,朱玉潤用衣袖抹了抹汗,目光卻仍是在那水球上流轉,忽地轉向嚴宣徽道︰「元玉,還能再高些麼?」
嚴宣徽難得地粲然一笑︰「有何不可。」手下注力,水球飛起一尺有余。
在岸邊眾人的睽睽注視下,只見那水球夾雜著郡主清脆如銀鈴般的嗓音‘再高些’、‘對對,再高些’、‘再再高一些’越升越高。升到丈許時,水球終是離氣力源太遠,‘砰’地一聲炸裂。
眾人沒有防備,竟被那水濺了一頭一臉。
長青仙子忙掏出帕子,認真地給不老天女抹著臉︰「那杳音湖的水多年不流動,也不知道里面都掉過些什麼。」
不老天女臉上被長青仙子胡亂抹著,嘴里卻沒閑著,跳腳道︰「嚴元玉,你不去幫衙門人工降雨,真是白瞎了。」
逍遙一臉黑線,捂住額頭,訥訥地道︰「原來菩提術還有這用途,見識了。」
樂天目瞪口呆地望著那葉扁舟,愣愣地道︰「你們听到沒有,堂主居然笑得那麼大聲。」
眾人屏息,一陣陣笑聲從湖上蕩漾開去,在湖面上久久不息。
翌日清晨,朱玉潤游湖的好心情,被案上的一紙辭呈沖擊得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