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龍望向自家愛徒的眼里明顯充滿了思念和心疼,本想送些對傷痕傷疤有益的藥膏,卻又恐朱玉潤擔心自己的容貌難以安心養病,只得在剛剛進來的時候偷偷塞給了綠娥。
因著朱玉潤身體不便,師徒二人同李知微將聊天的地點改到了珠玉閣的小會客廳。
待綠珠服侍朱玉潤在縫制了厚厚軟墊的太師椅上坐下,李知微方問道︰「郡主怎麼會招惹上神仙堂的後人?」
朱玉潤苦笑︰「還不是黃副盟主,偷了神仙堂的家傳秘寶送來,結果人家就一路追殺過來了。」
黎海龍聞言臉色一暗,自上次武林盟主選舉中朱玉潤露面開始就不乏追求者,當上了盟主後,拋頭露面的機會增加了不說,倒是吸引了更多未婚的江湖少俠們。
听聞明年郡主就要到了交給宗制府強行指婚的年齡,因此今年更是人山人海地跟風前來提親。
平日里,黃立棠已是三句不離朱玉潤,追求的意向十分明確,這些日子估計不是朱玉潤遭遇歹人,怕是早已經上門提親了。
這黃副盟主雖然平日里風流不羈,行事乖張,可論身家背景亦是江湖中傳聞的秘密世家。本人亦是俊秀倜儻,加上口齒伶俐,很是招些閨中少女喜愛。
黎海龍顯然對這個黃立棠沒什麼好感,只是皺著眉頭道︰「這次幸虧長青仙子有專門守護秘寶的小雀兒引路,否則定然不會這麼輕易地離開。江湖傳言這人性格古怪,武功奇高,怕為師也不是他的對手。」
朱玉潤見師父眉頭緊皺,忙咧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卻不料牽動了嘴角的傷疤,疼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黎海龍和李知微心中疑惑,面上卻仍是風平浪靜。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神仙堂的堂主嚴宣徽和郡主早有了婚姻盟約,此次卻又派個不相干的人來索取秘寶,兩人難不成出了什麼問題?
對視一眼,兩人交換了個‘先放一放’的眼神,望向朱玉潤那張仍然青腫不堪的小臉時,眼里均是不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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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前來探視的眾人,朱玉潤躺在床上,雙目微闔,心口說不清是苦澀還是痛楚。腦子里翻來覆去地都是樂天提及的一句話︰他失憶了。
听樂天的描述,他並沒有遮掩自己的容貌。那天半夜模進房里的,恐怕也是他。看來,他是全然不記得自己了。甚至不記得這幾十年間的事情了。
朱玉潤迷蒙的雙眸滿溢淚水,想起他是因為給自己療傷才遭暗算,心頭血氣不由得一陣翻涌。難不成是黃立棠?那日,也只有他有機會接近元玉。
用衣袖拭干眼角,她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不要激動,快些好起來。只有快些好起來,才能改變這一切,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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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審謀害皇親郡主要犯——趙成才的堂上,圍觀群眾人山人海。
一臉沉痛之色,臉色灰白的,正是當朝權臣趙儒。屏風後隱隱約約露出半截紗裙,將面目遮擋的嚴嚴實實的,正是趙成才的姑姑,昭定帝的寵妃趙美人。
當朝會審的三位大人雖說領了聖上旨意,可以將趙成才往死里整,可是趙氏一家畢竟不好惹。現在巴結郡主痛快了,等風頭一過,怕是趙氏的小鞋就主動找上門給自己穿了。
三人只得色厲內荏,表面上聲色俱厲,實則偷覷著敬敏公主和趙相的臉色。
趙儒見了敬敏公主鐵青的臉色,心里登時涼了半截。只得哽咽道︰「公主、三位大人,罪臣只求嚴格按照我朝律法,嚴懲我這不肖子。」
趙儒此言一出,眾人都吃了一驚。還以為趙儒弄出一副哭天抹淚的樣子是要個兒子求情,片刻的沉寂後,眾人便開始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起來。
經過眾人討論分析的結果,一致認為,趙家定是要棄卒保車,大義滅親。畢竟兒子不只這一個,若是連累的趙美人和自己的前途,可就不抵了。
趙美人此刻,也嚶嚶哭道︰「兄長為官也有三十余年了,一向為國盡心盡力,沒有多余的時間管顧家里,教育兒孫。這才讓這趙家的不肖子孫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還請各位大人為受傷的東果郡主主持公道,也給古鶴內的紈褲子弟提個醒。父母親辛辛苦苦地,只為家國,希冀兒女平安……」
前來旁听公審的,有不少官員,听了這話,也不由得唏噓。圍觀的群眾也紛紛開始同情趙相,辛苦奔波了一輩子,卻被個不懂事的兒子連累得一無是處。
綠娥站在朱玉潤身後,不屑地撇撇嘴,對著朱玉潤耳語道︰「郡主猜得真準。」朱玉潤無奈的苦笑,自己是皇親,趙氏何嘗不是權傾朝野。與其讓皇帝伯伯難做,不如自己做個人情,放趙成才一條生路,也算賣趙相一個人情。
十九夫人顯然不這麼認為,見堂審的三位大人和圍觀的眾多群眾開始有了同情之聲,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看得趙儒心驚膽戰。畢竟,若是皇家較起真來,趙成才必死無疑。
過了許久,待嘈雜聲慢慢小了些,十九夫人眼圈微紅,望著堂下跪著的趙成才,恨得咬牙切齒︰「當今聖上庇佑,我兒雖乃弱質女子,卻也有些許武藝傍身,否則怕是早已殞命,今天也就不用公審了。」
抬頭對上趙相的眼,十九夫人緩緩地道︰「此事與娘娘和趙相無關,我們大家心里都有分曉。如今萬幸,我兒性命無虞,可卻落下病根,連行走都要人攙扶。既然我兒並未罹難,那凶徒自然也不必抵命。三位大人按我朝律例處置便是。」
言外之意,大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架勢。
趙成才和趙美人倒是長出了一口氣,只要留得性命就好。
負責公審的三位官員自是感激不盡,按照趙儒的首肯,揀了個除死罪外最重的刑罰——杖一百,流放南疆。
昭定帝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批復了公審結果,轟動一時的郡主遇襲案在趙成才的流放判決下,算是有了個比較過得去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