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震卿並沒有惱怒的意思,這女侍平日里在家如此行事慣了,他也早已經適應了。倒是岑麟和黃立棠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黃立棠似笑非笑地道︰「你家姑爺還和我有事相商,還請這位姐姐和郡主通稟一下。」
女侍不耐煩地道︰「他能有什麼事兒,現在連莊子上的事兒都不理了,哪還能有什麼正經事。若是我不把人帶回去,郡主又該惱我了。」
黃立棠訝異道︰「司徒公子,好歹我也是武林副盟主,我與你商議事情,這樣郡主也不肯麼?」
女侍斜斜地瞟了司徒震卿一眼,目光里卻是輕視和不屑。腳尖卻是已經沖著門的方向,一副馬上就要帶人走的模樣。
司徒震卿听出了黃立棠的疑惑,當下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便柔聲向女侍幾近是懇求地道︰「念荷,我同黃副盟主議完正事就回去。你同郡主交待一聲,不必等我用晚飯了。」
被稱作念荷的女侍冷冷道︰「婢子不叫念荷,姑爺莫要強給我改名。郡主素日里也是叫我清荷的。」
司徒震卿聞言真的生出了惱意,冷笑了兩聲道︰「念荷,我待下人素來寬厚,郡主知道是我的意思,必定不會責怪于你。」
話里火藥味十足,語氣依然平靜得听不出端倪。念荷卻是奇怪,這姑爺平日里任郡主的人捏扁揉圓,今日倒是跟自己立起規矩來,難道他就不怕郡主責罵?
黃立棠見了那女侍的神色卻是輕輕一笑,聰明地沒有再說話。給了岑麟一個眼神,岑麟便領著室內的其余人等站到了門外。
這個做法無疑獲得了司徒震卿的好感。畢竟他夫綱不振,不是什麼能見得人的好事情。越少人知道,便是越維護了他的臉面。
念荷偏有些沉不住氣,見黃立棠不出聲,更是得寸進尺道︰「姑爺還不跟婢子回去?晚了時辰,我可不幫你說情。」
語畢,想了一想,又道︰「要不然婢子就在這里侯著,待您二人商議正經事。婢子記憶力好,也可以把事情講給郡主听听,她知曉事情的緊要,興許就不怪罪姑爺了?」
這話更是誅心,擺明了譏諷司徒震卿並沒有什麼事情。還有些挑撥離間的意味,在郡主面前可以好好地敲打敲打這位姑爺。俗話說,宰相家奴七品官,自己雖是郡主的婢女,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使喚自己的。
司徒震卿听完了念荷的這番話,臉都青了,正待發作,黃立棠笑吟吟地擋在了面前︰「既然郡主身子未愈,司徒公子還是當以妻室為先。反正你我的事情已經議了一半,我改日到府上拜訪也是一樣。」
司徒震卿感激地正要說些什麼,卻被念荷搶了話道︰「還是黃副盟主明事理,分尊卑。」
黃立棠笑而不語,卻不答話。只是同司徒震卿點頭示意,親自將他二人送出了門口。
念荷本來欲同這位年輕俊俏的副盟主多搭上幾句話,可這副盟主卻只管和司徒震卿說話,絲毫不搭理自己。哪怕自己話里話外暗示自己是郡主最最貼心的女侍也沒有絲毫作用。
念荷當下有些氣惱︰不就是一個江湖人士,有什麼可牛的?得罪了我,一樣讓你在郡主面前吃不了兜著走。
打定主意,念荷便心情愉悅地領著司徒震卿回府了-
趙美人不知道想了什麼法子,竟又私下里買通了個女官出來給林逸風傳話。林逸風同黃立棠在清泉樓小酌,那女官竟大喇喇地找上了酒樓,還很是言辭懇切地說了許多。
黃立棠笑道︰「如今這宮闈傾軋,竟是已經鬧到林兄這里了麼?」
林逸風自顧自地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苦笑道︰「我惹不起,現在連躲都沒處躲。」
黃立棠輕輕一笑︰「這躲倒是容易,林兄再往深處思量思量,若是還不明白,不妨站得高些。」
林逸風點頭︰「立棠所言極是。愚兄就是看不開啊。若是他的兒女被人毒害,且看他是什麼態度?還能不能像我這樣的躲來躲去?」
黃立棠聞言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可這雅間的木屏風根本不隔音,這周圍不少的客人卻是都听見了這話。
「林兄莫要再飲了……」黃立棠口上勸阻,眼角掃過一旁偷听的女官,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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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黃立棠果真如約,親自到司徒山莊拜訪司徒震卿。
司徒震卿平日里難得出門,更是鮮少有友人走動,見了黃立棠大喜過望,直接就將人拉進了書房。
在書房里兩人剛寒暄了一會兒,門口便傳來小廝詫異的聲音︰「郡主……」
「司徒震卿可在里頭?」
「少爺和黃副盟主在里頭議事……」
話還未說完,門已經伴隨著一陣清朗的笑聲推開了︰「青天白日的,這是關著門在里頭做什麼呢?」
黃立棠聞聲只管微笑,這個郡主,果真和自己心上的那個郡主,差得太多。難怪司徒震卿會忍受不了,欲除之而後快。
顏貞推開門,見了黃立棠,卻是淡淡地道︰「兩位有什麼要事,方便我听一听麼?」
司徒震卿低垂著眼簾,柔聲道︰「貞兒,這些不是女人家該管的事情。」
這話卻觸及了顏貞的霉頭,想自己那美麗動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堂妹,不就當著武林盟主?
顏貞冷笑道︰「如何?別的女人家能管,我就管不得麼?」
黃立棠桃花眼微眯,上前一步道︰「見過東都郡主,事兒勞煩郡主掛心了,我們武林盟主便是一介女流,想來郡主也是女中巾幗,並不比別人差的。有些事兒,男人們想不到的,女兒家心思細膩,說不定還能幫我們想個好法子出來。」
顏貞對黃立棠的言語很是受用,白司徒震卿一眼道︰「既然黃副盟主已經開了口,我自然願意幫忙。」
司徒震卿只差沒有拿頭去撞牆,臉色極其難看。
黃立棠鎮定自若,當著顏貞的面平靜地道︰「這次聚宴會邀請各大武林世家出席,司徒公子若是代表司徒山莊,也必定能增長威望。」
這聚宴黃立棠一早就送了帖子上司徒山莊,司徒震卿也是知道的。如今接了這個話題,便心領神會地點頭道︰「為了司徒山莊,我也定會參加。」
話鋒一轉,黃立棠不經意地道︰「屆時武林盟主會主持聚宴,同各位把酒言歡……」
武林盟主?顏貞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那不就是朱玉潤?
上下打量了司徒震卿幾眼,這聚宴前幾次都沒有去,難不成這次是專門為了朱玉潤去的?還把酒言歡?
將顏貞的神情收在眼底,黃立棠知道這話已經被顏貞听了進去,便拱手告辭了。
顏貞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司徒震卿很少參加什麼聚宴,這次卻言辭鑿鑿的要去。甚至連司徒老爺子,都提了好幾次這宴會的事情。難不成司徒家覺得自己太過強勢,要借機促成司徒震卿和朱玉潤,休棄自己不成?
顏貞實在是多慮了。且不說朱玉潤不可能與人做妾,就說顏貞的貴女身份,司徒山莊也是萬萬不敢怠慢的。
可她一心被嫉妒和憤怒蒙蔽了心智,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加上上次念荷在她耳邊很是吹了一陣歪風,這司徒震卿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去參加什麼聚宴,分明是要和舊情人相會。
攥緊了拳頭,顏貞咬著牙︰「你一定要去?」
司徒震卿頷首︰「當然要去,各大武林世家都要出席,我司徒山莊自然也要列席。」
顏貞又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司徒震卿這下可真發了火︰「平日里我都由著你,這家族大事你若是強加阻攔,我就請岳父大人來評評理他老人家自有公道」
顏貞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司徒震卿就是要去和朱玉潤相會。不然他為什麼要大發脾氣,不能好言好語地同自己解釋麼?現下里他滿心滿腦都是朱玉潤,哪還能听自己說進去半句話?
提到父親南岳王,顏貞縮了縮脖子。雖然父親平日里寵愛她,可若是真理論到父親那里去,肯定還是向著司徒震卿的機會大。何況那司徒震卿已經和黃立棠做好了扣,父親也會被他們給蒙蔽了。
思前想後,顏貞決定自己親自出馬。
上次見朱玉潤帶了個什麼神仙堂堂主過來,也是一表人才。若是能讓朱玉潤不參加這個宴會,司徒震卿一個人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
念荷自然是偏幫著顏貞說話,越發讓顏貞覺得自己佔足了道理,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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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顏貞便帶著念荷直奔敬敏公主府。
朱玉潤和嚴宣徽正在珠玉閣的園子里下棋,輕聲說笑著什麼。
顏貞見了,卻是一陣妒火上頭。那廂司徒震卿為了她茶飯不思,做了各種扣來欺瞞自己,就是為了和這個美貌的小妖精見上一面。可這朱玉潤卻全然不把司徒震卿放在心上,當真可恨。
人的脾氣往往就是來得古怪。自己如珠似寶的東西,本來是怕別人覬覦的。可別人若當真一點興趣都沒有,自己反而生氣別人沒有眼光。
顏貞此下,就正是這種心態。不待綠娥和縹雲出聲,便朗聲道︰「妹妹真是好興致,這麼冷還在下棋,小心凍傷了手。」
朱玉潤抬頭,見了顏貞,起身笑道︰「姐姐見笑了。不知貞姐姐到訪,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