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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只道鳳姐仍如平日一般好性兒,告饒一番,說幾句軟話,仍舊肯為自己開月兌的。不料鳳姐本還帶著些笑意,听她這麼一說,頓時面色一沉,道︰「你也是老人家了,諸般規矩,不說自己先帶頭行起與後生小輩們作個榜樣,反倒仗著威勢,領頭生起弊端來。如你這般,莫說一輩子的老臉,便是你家生生世世在府里當牛作馬的,也決不可恕!」
鳳姐如此盛怒,揚眉呲目的模樣兒,卻是從未有過的。周瑞家的一時被唬得連同自己分解也忘了,只愣愣盯著她看個不住。鳳姐見狀,喝道︰「出了錯還死瞪著家主子,這是哪門子的規矩?難道還想對回來不成?」
這麼一說,旁邊也是看呆了的林之孝家的才醒過神來,命方才架人進來那兩個老婆子過去,將周瑞家的一把按倒。卻仍模不透鳳姐之意,便試探道︰「究竟也是一面之辭,女乃女乃……」
不等她說完,鳳姐便啐了一聲,說道︰「豈不聞酒後吐真言?她親自拉拔上來的人都如此說了,還要再讓誰來作證!況她還是深受太太看重的人,如此行事,豈不更教人寒心?若太太知道,只怕好不容易養好的病又要被氣發了——卻不是心疼她,反是自悔沒眼色,錯養了一頭白眼狼!」一面說著,一面滾下淚來,口口聲聲只念著「我那可憐的姑媽」。
見鳳姐忽怒忽哭,饒是林之孝家的,也不由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勸慰。正為難見,平兒已走了過來,一邊陪著落了幾滴淚,一邊勸道︰「女乃女乃若真心疼太太,還是先想個法兒、不驚動太太地將事了了才好。這般哭著,究竟于事無補,反倒傷了自家身子。」
勸說再三,鳳姐方才慢慢止住。拿帕子拭干了眼淚,向地上的人一揚下巴︰「松手。」
兩個婆子依言松開。周瑞家的也顧不上脖頸疼痛,趕緊趁機磕頭如搗蒜。鳳姐咬牙看她半日,忽地又落下淚來。忙忙地擦拭了,方哽咽著說道︰「我素日敬你是老嫂子,又是太太親薦給我的,百般事情,我皆要問著你、仗靠著你。再不想你竟是這樣為人!上次我乍然听見她們告你的狀,還大大生了一場氣,只道是她們眼紅你得用。你問跟著我的人,那日背著人我還說呢︰‘周嫂子原是有才干的,那些不做事只動嘴皮的,自然要嫉妒了。可恨她們自家無能,卻還造謠生事地來構陷賢良。’你听听這話,可不是我一片真心待你呢!反瞧你又如何?」
這一番話字字句句,直說得周瑞家的無地自容,一行磕頭一行哭訴道︰「女乃女乃掏心掏肺對我,我卻白辜負了女乃女乃一片心意。如今說甚也是無益無用,惟听女乃女乃發落便是。」
鳳姐見她哀求再三,神態也漸漸軟和下來,嘆道︰「這事兒若是私下說出呢,倒也沒甚麼,我雖生氣,仍可保你臉面。只是被這不知事的小ど兒一嚷,早弄得人盡皆知的。如今我便是想顧些情面,卻已由不得我了——這會子不定早傳得闔府盡知,太太已听到風聲,正氣惱呢。」說著又拿起帕子去擦眼楮。
她正說話間,林之孝家的卻覺得腰眼兒里被頂了一下。微微偏頭一看,卻正見平兒正不斷地給自己遞眼色。想了一想,便說道︰「若是為此,女乃女乃倒不必擔憂。他撒酒瘋那處往來的人極少,只消封住了在場那幾人的口,也沒甚可慮的。」
鳳姐听了,方轉憂為喜,道︰「林嫂子果然是老成人,想得仔細,哪里像我,貿然听見個不好,便慌得跟什麼似的。什麼章法兒都顧不上,什麼主意也拿不出,只會哭。」
說著出了一會兒神,故作沉吟之色。半日,才向周瑞家的說道︰「林嫂子既說無事,倒是意外之喜,且天幸方才掩了門,並沒旁人得見此事。周嫂子,你雖行事顛倒糊涂,令我寒了心,我卻仍念著你往日幫襯我的情份,不忍如何。這樣罷,你在這些事上白賺了府上多少家用,且一樁樁寫出數兒來,照單子賠了。空缺既補上,我便不去聲張。你看如何?」
鳳姐先是一怒,震懾住了人;後又一哭,又令周瑞家的自慚自愧起來。此時任她說什麼,周瑞家的早是無有不從。何況這條件已是極好,當即沒口子地答應下來。只听鳳姐又道︰「另又有一點︰往後你可不許再行這些勾當,連帶著別的人你也看捎著些。若再查出來,休怪我將臉面當鞋面,踩在腳下蹬出去!」
周瑞家的唯唯應了。林之孝在旁听著,因請問道︰「那該如何處置這小廝呢?」
鳳姐思忖片刻,道︰「雖寬待了周嫂子,卻不能饒了他。」便吩咐林之孝家的,要她以酗酒打架、胡言誹謗的名頭,將那小廝打上一頓,再攆出府去,永不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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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迎春、探春、惜春聚在一處,且寶玉也在。說笑間,忽提起寶玉那塊「寶玉」來。迎春說道︰「寶兄弟是個有福氣的,故而老天才賜下這等寶物護持著,教你邪魔不侵,保你一生康健。」
听罷,寶玉卻有些不以為然︰「合家子都說它是塊寶,我瞧卻也沒甚麼稀奇的。若說有福,難道姐姐妹妹們就沒福麼?卻也不見你們也帶了塊玉出來。單只我有這個,反怪沒意思的。」
正說話間,忽然門口風風火火闖進一個人來,一頭撲到迎春面前,攀著她的衫子喊道︰「姑娘千萬為我作主啊!」
眾人皆被唬了一跳,迎春自也被嚇得不輕。待看清來人是自己女乃母,饒是素來好性兒,也不由生出幾分怒氣︰「又不是走水救人,有話不能好好說,大呼小叫地做甚麼!」
非常時刻,乳母也無暇計較迎春聲色不好,只管拉著她衣袖,說道︰「姑娘快去二女乃女乃跟前兒說個情兒,讓她恕了我那不知事的孩子罷!原是他年紀小不懂事,嘴上沒把說錯了話兒,並不是有心的。」
听她說得不清不楚,眾人少不得追問一番,乳母便將玉住兒被打了板子一事說出。又問起緣由,實情原是已被鳳姐掩下,外頭無人曉得。便只將喝酒生事、嘴中胡沁的罪名說了一遍。眾人便不免有些詫異,為何發落如此之重。寶玉因猜想道︰「敢是他沖撞了鳳姐姐,才惹得鳳姐姐動了真怒?」
那乳母未及回答,一旁因見她沒頭沒腦往里頭闖,遂趕過來照看姑娘的司棋听了,便說道︰「論理也真該好好管管,不然忒不像了。只因跟著的老媽子有了體面,自家也妄自尊大起來。若是不理會,不定明兒也要欺到少主子身上呢。」
迎春的乳母並未注意這番話,仍舊拉著迎春,指天劃地地哭訴。又說︰「我那苦命的兒喲,原是為了姑娘才忍心將你丟下。若有我這當娘的照看著,諒你也不至如今天般,沒規沒矩地白得罪了人。」
這話听著著實不像,不獨司棋與繡桔各自撇嘴,寶玉更是心中不喜。卻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向迎春打眼色,示意她莫要答應前去求情。不想迎春見乳母如此,心中早又軟了,雖並不願去說情,卻仍勸道︰「他既錯了,鳳嫂子自有處置他的道理。府里訂下幾世的規矩,難道獨為他一人改了不成?你老看開些罷。」
那乳母卻很听不得這話,翻著白眼說道︰「我巴巴丟了自家親生骨肉,來女乃姑娘。女乃得這麼大了,卻翻臉不認人起來。這算甚麼?」
因見姑娘相勸,司棋也上前幫腔,說了幾句泛泛的寬慰話兒。誰想話音未落,乳母便說出這等話來,登時大怒,冷笑道︰「既曉得看錯了姑娘,又白來這里站著做甚麼?」
這話听得那乳母惱怒起來,正欲待對嘴,卻見寶玉探春等皆在。因知賈母待這兄妹是極好的,也不敢在他二人面前造次,遂將那沖到喉嚨眼兒的話又咽了回去,悻悻說道︰「合著這麼些年的情份,連一句話的情兒也討不來麼?」
這時,一直在旁冷眼看著的探春方湊到迎春耳邊,悄悄說道︰「二姐姐便去替她說一兩句話罷。」
旁邊司棋站得近,耳尖也听見了,不等迎春說話兒,趕緊說道︰「三姑娘說笑呢?瞧她這樣兒,姑娘縱去了,也是不領情的。」
探春笑道︰「若是不去,老人家嘴碎,芝麻綠豆的事也能念叨半輩子。你樂意往後她成天叨登這事的?」
想到那乳母平日的光景,司棋一時無語,竟不能否認。再想到日後又添一件說嘴事情的難堪樣兒,心中雖不忿,卻不由不改了主意,反過來幫著探春勸起迎春來︰「三姑娘說得是呢。姑娘便去說一聲兒罷,到底二女乃女乃听是不听,也不在姑娘。只消說了,盡了情兒便罷。再或,二女乃女乃是姑娘嫡親的嫂子,說不定還能掙得一點薄面,竟說成了呢。」
勸說一回,迎春方勉強答應了,遂往鳳姐那邊過去。寶玉因擔心她說合不成,便也跟了過去,預備說僵時出面打岔一下,令迎春不至太過難堪。惜春見人都去了,便也想跟過去。因見探春面上淡淡的,似是並不在意,遂奇道︰「三姐姐,你不跟過去看看麼?」
探春笑道︰「我自然要過去的,鳳姐姐要如何料理此事,我也是好奇得很。」
惜春並未注意到她話里有話,只听得一個「去」字,便高高興興過來拉起她的手,一同往前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