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歸 卷二 韶秀 六十五 兩年

作者 ︰ 青杉白水

公眾版的最後一更。本來是立志要寫足字的,但我這趕稿無能星人最終還是食言了,真是很對不起。不過,這欠下的文債,我會在完結時將結尾單獨放出來作為補償(雖然還會有三四個月,但我不會賴帳的)

時光荏苒,不覺黛玉在賈府已住了兩年。此間因路途遙遠,她又年少體弱,賈母總舍不得令她奔波回去探看。故黛玉只于年關節時,修一封家書,並幾篇新作的文章與幾件荷包扇套等針線,與賈府所帶的禮物一道捎回揚州,交與她父親。

雖因時常思念父親,未免又大哭幾回,然幸得賈府上下皆待她極好,又有一干姊妹相伴,尚可寬解一二。其中寶玉待她比別個又更為親厚,每每的見她哭了,那憂心喪氣的模樣兒,竟似比他自己哭還難過些。

黛玉本是獨生女兒,親弟早已亡歿。住進賈府後,雖有姊妹們伴著,也很說得上些話兒,然心底終不免有憾,偶然設想,若是弟弟還在,如今該是何樣光景。現而忽有個寶玉來親近她,論其言語稚氣可笑處,反不似比自己大一歲,竟像是個弟弟。再看他溫柔軟款,凡事能總能先一步體察自己心意,為自己開解心結,卻又似是兄長模樣。因了這些緣故,黛玉不覺漸漸與他投契起來,遂將先前那一點疏離之心,盡皆打消了。

這日,府中忽得了一個消息,卻是今上近來崇詩尚禮,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

得了這消息,但凡家中有年紀到了的姑娘的官宦人家,便趕著打點起來,預備將自家姑娘送去謀個榮耀名餃。這邊賈府卻因家里幾個姑娘,小的小,怯的怯,料來不能得皇室的金枝玉葉們喜歡的,便也不理論。

底下卻有人不解,因悄悄兒去問鳳姐,為何不將黛玉進名呈上,以應皇家恩詔︰「林姑娘滿月復的詩書,人品又好。不獨咱們家,別家府上也是無人能比的,還怕入不了公主們的眼?」

聞言,鳳姐笑道︰「你們單打量著外頭光鮮,便急著一頭撲上去,再想不仔細︰這陪讀的名頭听著清貴,內里卻極糟心的。在家里金尊玉貴的姑娘,送到人府上就成了低一等的奴才。林妹妹那樣一個嬌怯怯的人,饒是放在老太太跟前兒養著,老人家還時常恐人薄待了她,令她委屈呢。現若說起這事來,老太太頭一個必定不依的。」

鳳姐早將賈母這番心思模透,故而總不曾在她面前提起這話兒來。這日挨晚,往賈母處伺候著吃罷飯,正陪著老人家說話時,卻忽听賈母自己說起侍選之事來︰「我們家的丫頭大的多病,小的不夠歲數,今次聖恩,已是不能夠領的了。我恍惚記著,你薛姨媽家的姑娘,似乎今年已有十四了罷?怎的沒听說報備呈名之事?」

此時王夫人也在一旁,因見問起,遂說道︰「她們何嘗不想著來呢?只因家中現出了一點子事,要料理了才得動身呢。」

賈母便問︰「是甚麼要緊事?可別為些子小事白誤了正事。若再耽誤些時日。眼見這邊呈名地日子就要截止了呢。」

王夫人道︰「究竟如何。連我也不曉得︰原是我嫂子昨兒打發人過來。話里帶了一句半句。金陵那邊並未帶信過來。想來並不是甚麼大事。依然能按日子上來地。老太太不消為她們操心。」

賈母听罷。便不再多問。只說︰「你們姨太太若上來了。便接來家里住著罷。我還只在她做姑娘時見過她。自她嫁去薛家後。總未曾得見過。」

听到這話。王夫人不覺心中一酸。強笑道︰「我也許多年未得見她了。今次借著天恩浩蕩。倒可得機一見。只是轉眼這麼些年過去。我同她都成老太婆了。」說完方覺失語。原不該在賈母面前提起個老字。一時便頓住了。鴛鴦在側見狀。趕緊引著說起他事來。見賈母果然被岔開話頭。並不曾留意。王夫人方才安心。

***

這日探春往黛玉處同她一道下棋。正捏著棋子沉吟不定間。忽听見前頭有人聲隱約傳來。遂丟了棋子道︰「二哥哥總算從老爺那里回來了。咱們快去瞧瞧他。」

說著要走,卻听黛玉說道︰「你打的主意我不知道?打量這盤快輸了,想尋借口混賴過去呢?」

探春笑道︰「你目下雖成了圍勢,再往後幾著,我卻未必不能起一條大龍扳倒回來。不信,咱們且留著過會子回來繼續廝殺。只是這會子我卻懸心著二哥哥,要先去看看他呢。」說著,故意斜眼一溜黛玉︰「難道林姐姐就不擔心?只是若你心思仍在這棋盤上,為甚麼又要站起來呢?」

黛玉被她說得臉上一紅,嗔道︰「那是你家哥哥,你愛去便去,拉扯我作甚麼?我是要去睡覺呢。」說著果然往架子床邊兒過去。探春忙拉她,忍笑哄勸道︰「原是我不會說話,林姐姐莫同我計較。」說著手上用力,黛玉假意掙了兩下,便跟著她出來了。

外間屋子里,寶玉正唉聲嘆氣的,由丫頭們給他摘抹額月兌靴子。見她表姊妹兩個來了,頓時如得了仙露一般,重又精神起來,迭聲兒請她二人快快請坐。

探春與黛玉一道往炕沿坐了,便問道︰「二哥哥,老爺今日叫你做甚麼呢?」

寶玉擺著手,道︰「無非是又來了位甚麼作官的朋友,拉我過去作陪罷了。這些作官的真是可惡,他鎮日家在衙門里坐不夠,又跑到別人家里來坐,還強拉著我去吟詩作對的,試甚麼才情。」

這番抱怨听得探、黛二人皆好笑起來。探春因笑道︰「老爺取中的人,必有過人之處,你卻只管議論人家那沒影兒的事︰難道但凡作官的人,都得去坐衙門不成?」

寶玉道︰「我並不曾冤枉他,便是前兒他不在衙門,今後也該在了︰說來此人同咱們家似還是同族的遠親,名諱叫甚麼雨村的。听說已補了金陵應天府的缺,不日便要去上任,今天正是過來辭行的。」

說至此處,不耐道︰「只管說那些濁物作甚麼,我——」一語未畢,卻見黛玉神情凝重,忙問道︰「妹妹怎麼了?可是身上哪里不好了?」

黛玉微微搖了搖頭,道︰「我無事。只是你方才說的那位賈……他原是我父親替我聘請的西席,算來與我有師生之誼。」

寶玉听她如此說,忙盡收了先前的輕忽不耐,道︰「原來是妹妹的先生,我卻一時忘了。方才也未曾替妹妹向他問安道謝,總是不該。」

黛玉道︰「噯噯,你又忘情了︰我與賈先生雖有師生之誼,卻總不比你們男孩兒,講究一日為師,終身是父。當初他與我一道進京時,我父親已是備足了謝師禮。日後我若真個遇見他,倒也罷了。若是未親面見著,你貿然提起來,反是輕狂呢。」

寶玉听了連聲稱是,只說自己一時說錯了話兒。黛玉遂又問起他雨村近況來,寶玉便將自己所知一一的講出來。原來這賈雨村早年隨黛玉一道進京後,便來拜會了賈政。因他是妹父所薦,又極有才情,賈政平生最欣賞此種人,當下便內中協助,替他謀了一個復職候缺。月余後果然得了一個京官的位子。

只是賈雨村原是做慣了外官,現得的官位雖是天子腳下,帝京華寶之處,卻反不如外放的位子來得肆意暢快。但又恐賈政不悅,只得暫且先忍耐著,暗中再謀他位。熬了一年多,終是得了個遷任的機會,謀了金陵應天府之缺。心中歡喜,自不必多提,過來辭了賈政後,不日便往任上去了。

後頭這些首尾,寶玉自然不知,只知他榮升遷任,做了自己祖地的父母官。黛玉听罷,唯默然點頭而已。因又想起當初日間誦讀文章、暮晚至父母膝下承歡的光景,不由眼中一熱,落下淚來。

見黛玉默默垂淚,寶玉便曉得她又想起家鄉事了。一面暗自後悔不該與她說起雨村之事,一面上前安慰。旁邊探春見了,亦撫著她的背軟語安慰一番。只是心中卻忍不住分神去想︰賈雨村既去了,那邊薛家也該上來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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