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歸 正文 八十五 削減

作者 ︰ 青杉白水

人一時議定,又說定明日再報于賈母听。余下置辦體,便一應交與賈珍、賈璉二人前去承辦。賈赦自回去他院里,賈政也往外面去尋清客們下詩品茗,以抒心懷。

賈珍向賈璉使個眼色,二人便一道出來,將賈邀到東府,賈珍也不往正廳里去,只在平日起居的一處小廳里坐下,命小廝們上了好茶後,便問他︰「老太太既發了話,只著咱們兩府上出資,你瞧怎樣?」

賈道︰「什麼大事,也值得商議?只照老人家的話,找幾個可靠人來辦了便是。」

賈珍聞言,遂說道︰「既如此,且著個曉事的人來問問。」說著便將管家來升叫來,問他水田價值多少一畝。

來升忙說道︰「田產價錢雖不大動,但究竟每年或升些或降些,有些子浮動。小人也不知今年究竟是多少一畝,也不好胡亂應答了爺的話。還請爺略等一等,小人這就去打听來。」說著便退下,找了幾個平常負責采買的下人詢問。

那幾個一听,先為他要置辦家業,皆忙不迭的來奉承。這個說「來大爺不必費心,我恰曉得一處極好的地要發賣呢,便由我去給你老說合」;那個問「你老買了這地是打算出賃、還是建園子的?先告訴個小的準話兒,好替你老打算著是買旱田水田,好省錢省事」。

來升聞言,笑喝了他們幾,說道︰「一群見好就鑽好迎奉的!這番不是我起意,卻是上頭有正經差使呢。別東扯西拉的,快告訴我還要去向大爺覆命。」

聞得說是賈要買,那幾個頓時更來了興頭,相互打個眼色由平日領頭的一個將價錢報出——卻比那實在的價錢高了三成。來升一听,喝罵道︰「放屁!我雖不管你們這行,行情卻是知道的。好大的膽子然在我面前也混說起來了!再不說實話,仔細明兒我便+了你這位子!」

這套把戲眾人皆是玩得慣熟的,那小頭目忙堆笑告了饒說了個數目,卻仍余著一分的後手。來升听了再喝問時,便一口咬定不放,說外頭確是值這許多。見問了兩遍皆是如此升便不理論,徑自回去回稟賈珍——報的卻是那小頭目第一次說的數目。

得了回話兒,賈便著桌子說道︰「買少了不成樣子,至少也得置個四五百畝的,方符了咱們家的身份。只是照這個數,一下又得開銷出一兩千的銀子呢。」說罷轉頭去看賈珍「既只說由咱們兩處辦,那便各邊出一半?」

被他一問賈珍卻不回答。低捏著腰間一塊雙首龍形雲紋玉璜擺弄片刻說道︰「各家七八百兩。倒也不算甚麼。你那邊先遣人去看準了地時商議定下。再一齊湊了銀子送出去。」

賈見他應承得不爽快。曉得里頭必緣故。想了一想。笑道︰「大哥若有什麼心事。不妨說上一說。我做這兄弟地雖然無能。或許竟可出幾個主意。稍替大哥分憂解難呢?」

因這一輩上幾個正房兄弟里。只有他兩個脾氣相近。原是從小到大一處廝混著地。故而交情極好。

平日不獨家里事務上相互幫襯著。得空亦慣肯相約著一道出去追歡買笑。

又因賈璉素日總拿賈珍作幌子。以為遮掩那些風流韻事。偶然鳳姐問起賈珍。賈珍亦是一力代為隱瞞。賈璉因感念于此。便記著務需得便回報于他。但總未得了時機。今日忽見賈珍如有心事。只道他許是又刮上哪處地粉頭。一時手頭緊促。不大願意應承要動銀錢地事務。遂出聲相詢。心中盤算著。橫豎自己還有些私蓄。再向鳳姐要個一二百兩地。替賈珍填了這缺。他必當記掛著這份好處。日後自是更加竭力替自己打掩護。

賈一片好意。賈珍卻總不肯開口。任由他再三催問。只說無事。拿些別話來吱唔著。賈璉不由疑惑起來。暗道莫不是又有甚麼我不曉得地變故了?方欲待再追問時。忽想起前兒過來這邊吃酒時。恰見著那個提起大名來兩房里無人不頭疼地焦大。被小廝們半捆半拖地拉上車去。說要將他送往莊子上去養老。

賈璉因見他一把年紀,卻被徒孫輩的如此捆扎堵嘴的作踐著,心有不忍,便命人莫要如此粗魯。孰料小廝剛替他取出嘴里的麻秸團兒,他便當即破口大罵,嚷嚷出許多沒天無日的話來。且很有一些干系著寧府的當家老爺和他兒媳婦。賈璉听得十分不自在,只得又命人替他堵上,速速送出了帳。

當下既記起此事來,那詢問的話兒賈璉便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了。遂端起來慢慢喝著,又拿了個紅桔命小廝往爐子上烤了來,一行剝著,一行听賈珍說些無干緊要之事。

一時吃完,將皮隨手一丟,方要告辭,卻听賈珍話風一轉,說道︰「雖說要多買一

不失體統,老太太瞧著也喜歡。

但究竟這田地又不比別的,需得人家肯賣,我們才有得買的。究竟那祖_附近有沒有人肯讓出這幾百畝地,還未可知呢。若就此說了定數,只怕太早了些。」

賈听罷,當即會意道︰「不錯,卻是我疏忽了。那我便去差人細細打听了究竟有多少,再報個數來。依我說,左右一年只去一次,其實一兩百畝的收益,也盡夠花銷的了。多置也是無益,反惹得那些旁支們為爭這項巧宗兒相互惹氣呢。」

賈珍听完笑道︰「正是如此呢。」又夸贊道,「到底是兄弟你,旁人再不能同我想到一起的。」

二人笑談幾句,約定得空兒再一齊去喝酒,賈珍又親將賈送出去。待回來時,面上笑意已一些不剩。負手在屋中走了幾步,招手喚來一個心月復小廝,悄悄教了一番話兒,那小廝便應聲去了。半晌,帶了秦氏身邊的一個嬤嬤過來,稟道︰「回稟老爺,少女乃女乃還是不好呢,今日依舊沒下床。說是身上無力,動不得,且一起來就眩暈,還是躺著好些。」

賈珍听了將眉皺,說道︰「還不好麼?昨兒突然說病就病了,也沒個征兆,怕得請太醫來看看。」

那婆子答道︰「奴才們也勸女乃,只是女乃女乃卻說,不用驚動人,躺一兩日多歇一回,便自行好了。」

賈珍听罷,沉片刻,說道︰「這孩子自來身子骨弱,心思又重,這番只怕是勞累過度所致。且清閑幾日將養著,約模真個就好了。」遂命那婆子回去,依然小心伺候著。

這邊又將方才那小廝喚來,令他內室取了一包銀子出來,吩咐道︰「這里是六百三十兩。昨兒那家碾玉坊里,我看了半日的那一雙冰黃翡知足常樂小掛兒,你且去買了來,小心勿讓家里人知道。」

那小廝得听,遂將那銀子提起,悄悄牽了馬往外頭去了。到晚回來,瞅準屋中無人,自懷里模出一只填漆彩繪八仙檀香小盒遞與賈珍。賈珍打開一看,絳色暗紋緞里赫然一雙黃翡為底、白翡為幫,精雕細琢而成的小鞋;幫口里各趴了一只蜘蛛,八足俱現,節肢宛如;卻又不似活物般令人生厭,頗有幾分圓潤晶瑩之意。

賞玩一會兒,雖有心立即拿秦氏,到底天色已晚,總該避嫌才是。遂在小屜里放好,明日再作打算。

***

這日晚飯後,三春從賈母處回來。探春听說購置祭田之事得行,已著人操持起來,加之近來又認了薛蟠這個外助。當下心中歡喜興奮之情洋溢,毫無睡意,遂欲再同姊妹們說說話兒。

便先去找惜春,想同她一道往迎春屋里去。不料過去後,卻見她房內大小丫頭皆在外頭站著,朝廂房探頭探腦,並無一人出聲。探春因奇道︰「大冷天兒的,你們難道還曬月亮不成?」

入畫听得笑了一聲,連忙掩住嘴,小聲說道︰「姑娘不讓我們進屋呢,還將上夜的也趕了出來。三姑娘來得正好,快去勸勸我們姑娘罷。」

探春問道︰「是誰惹你們姑娘生氣了、引得她如此?」

入畫連忙擺手辯解道︰「誰有那膽子?縱有這人,也並不是我們。姑娘這兩天總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但究竟為甚麼不快活,我們也不曉得。」

听她說完,探春不免奇怪。再回想方才同在賈母面前時,鳳姐湊趣說了個笑話,滿屋子的人皆笑個不住,自己也只管跟著笑,倒無暇留心惜春笑了沒有。但剛剛一道回來時,她的確是板著面孔,一語不發,似有極大的心事。

她能有什麼心事?想起惜春平日天真嬌憨的模樣兒,探春一時也參不透里頭緣故。遂問入畫,這兩日惜春做了些甚麼。

入畫答道︰「我們姑娘倒是同平常一樣每日里去上學,但這兩日卻極少跟主子姑娘們一處說話兒,也不往那邊去看小蓉大女乃女乃了。三姑娘也知道,我們姑娘平日多半你同進同出,若真有人沖撞了她,只怕三姑娘比我們還知道得早些呢。」

探春再去問彩屏等人,說辭也差不離,皆是不知道。探春無法,因想既找不出緣故,只得當面問事主了。上前試了一試,見惜春將房門關得死緊,便敲門高聲說道︰「四丫頭快開門,我過來找你頑呢。」

敲了一回不見動靜,遂又繼續敲著。半晌,里頭終于傳出惜春的聲音︰「我困了,已睡下了。三姐姐明兒再來罷。」

探春哪里肯等,只說︰「哪里有睡這麼早的?仔細積了食肚子疼,快別發懶,起來頑一會子再睡。」

只是這次任她再怎麼敲,屋內卻總是悄無聲息,再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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