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余光離去,蘇音才向李清皓福了福身,「多謝李大人仗義相救。」「小事一樁,不足掛齒。」李清皓春風滿面地搖著他的小扇,不在意地說著,「倒是姑娘以後要小心些,余大人只怕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他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說道︰「要不這樣,如果以後姑娘實在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以到御史府去找我幫忙,都沒問題。」他目光清正,一番話說得極為坦蕩。蘇音也瞧得出他的真誠善意,于是微微低頭笑道︰「蘇音知道大人是真君子,只是,君子斗不過小人。以後若再遇到這樣的事,李大人還是不要管的好,免得連累到您,蘇音心里過意不去。」「哈哈,這什麼話,我李清皓什麼人,會怕那些小人!」他意氣風發地搖著扇子,夸著海口,「不僅我不怕,我的朋友也不怕。若真有什麼事,她也會來救我的。當然,以我的能力,應該是用不到她出馬的。」「你朋友?」蘇音見他一臉與有榮焉的樣子,想必是其十分信任的人,「能和李大人做朋友的人,必定也是十分有趣的。」「有趣?」他翻著眼楮仔細想了想,扁著嘴,十分勉強地答道︰「還行吧,牙尖嘴利的小丫頭,每次和她說話,都把我氣得夠嗆。不過,也幾次三番,拼了力的救我,是個好姑娘。」他一副受了虐待,還無比快樂的樣子,把蘇音逗得抿嘴一笑,「能有如此值得信賴的朋友,是大人的福氣。听起來似乎是十分可愛的姑娘,蘇音倒真想見見。不過,」她略微有些遺憾,「大人的朋友肯定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會願意和我這種人結交呢?」
「你這話就不對了。」李清皓滿臉不敢苟同地擺擺手,「人之貴賤不在于身份如何,而在于心。心之高貴者,人亦如是。心之卑劣者,人亦如是。」見蘇音若有所思垂下的眼楮,他柔和地笑著說道︰「而我這位朋友也不是你想的眼界如此淺薄之人,你見了她自會明白了。」提起崔語星,他不禁朗朗一笑,「就她那身武藝,便與我見過的貴族女子很大不同了。」「她還會武功?」蘇音常年呆在青樓,見慣男人百態,卻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當普通朋友般開解,隨性聊著天,她不禁放下了心中煩事,認認真真听李清皓說著。「據某人的話,她是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就像她的姑姑一樣。」不過,他的心微微一沉,有些事還是不要太像的好,比如芳年凋零的結局。蘇音卻沒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而是興致盎然地說道︰「我也听人說過,我朝曾有一位女將軍,三征北野,將敵人打得那是聞風喪膽,整整十年都不敢來犯。可惜,天妒英才。」「那位女將軍就是她的親姑姑,」李清皓面色一正,頗有些不恥地說道︰「不過就不是什麼天妒英才,只是**罷了。」具體原因他也不願提起,卻是難得正經地嘆息了聲,「怪只怪,崔姑姑太過光華耀眼了!」
「原來她姓崔啊,」 赫百年的將門世家,蘇音如何不知,「有這樣的姑姑,想必那崔姑娘也是位極其耀眼之人,只是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模樣?」「說到容貌嘛,還行,算得上我見過的里面拔尖的人物了。」李清皓十分認真且中肯地評價著,又想到什麼般拍掌說道︰「對了,她呀,早認得你了,還對你的歌聲是贊不絕口。」「她見過我?」蘇音頗有些好奇,「我怎麼不知道,是在哪?」「一品樓,余光的接風宴上,當時她也在。」他慢慢悠悠地回憶著,「專門跑去瞧熱鬧的,只是熱鬧沒瞧著,倒被那些人給惡心到了。」蘇音回想了下那場景,也能領會了幾分,緩緩說道︰「是挺烏煙瘴氣的……」
兩人聊了許久,最後還是李清皓細心地發現她眼角的疲憊,主動話別道︰「本來啊,我是特意想來听听你的琴音的,可看你的樣子也十分累了,只能改日了。」說罷,便推了她回房。下來時,又拿出了一錠銀子給到風大娘,「你看這個賠償你們樓里的損失,夠不夠?」風大娘喜笑顏開地接了過來,掂了掂分量,「夠了、夠了,綽綽有余了。多謝李大人,多謝李大人。」他也只是隨意擺了擺手,揚長而去。
閑暇之余,除了逛樓子,李清皓也沒忘時不時地到若水居溜達下,瞧瞧崔語星,陪她斗會嘴,見她漸漸精神起來,心里的大石也算擱了下來。
「語星,你打算何時回京啊?」李清皓百無聊賴地躺在榻上,問著正在窗下擺弄瓶中花的崔語星,「听說你也來此很久了。」「快了吧。」她專心地插著一朵紫色的小花,隨口答著。「你要走了,我一個人在這豈不是很無趣。」李清皓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懶懶地閉上了眼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怎麼會?」她仔細端詳著插好的花瓶,微微笑道︰「你的妹妹們不是很多嗎?听說連蘇音那樣清高的,也對你是另眼相看。艷福不錯嘛!」「蘇音?」李清皓稍稍一愣,繼而笑著解釋道︰「那是因為前些日子余光糾纏她時,正好讓我給解了圍。所以,就覺得我是好人了唄!」「這事我也有听說。」她放好花瓶,斜倚在窗邊,漫不經心地欣賞著院子里的春色,唇角微翹,「堂堂嚴家的大公子被余光打成重傷,京里已有御史參了他一本,不過被丞相壓了下來。余光倒是更有恃無恐了。」
「他那種人,典型的欺軟怕硬、色厲內荏。」提起此人,李清皓實在沒啥好氣,他最看不慣那些仗著點權勢欺負女子的惡徒,余光便是其中的典型,「嚴家如今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昨兒,他還一道令下,干脆奪了嚴家的賣鹽許可令,封了人家的鹽倉。」她卻不以為然,輕輕一笑,「你可別小看嚴家,兔子急了還咬人了,更別說嚴家不過是假寐的老虎。他們後面有謝家撐著,死不了。」「那也是,」李清皓哈哈笑說︰「要不然他們哪敢讓兒子一天到晚地跟余光對嗆,只是沒想余光居然是這麼個沒眼色的!」「嚴家眼下忍氣吞聲,只是在等,等一個可以一舉扳倒余光的時機。」她分析著,眸光轉暗,謝家只怕也在等吧,等嚴家給他們創造出一個可以重重打擊丞相的機會。
「小姐……」彩衣進來,遲疑地看了眼李清皓,不知該不該稟報接下來的事情。李清皓一見此景,立時知趣地起身,準備先避開。「無妨,一起吧。」崔語星大大方方地邀請道︰「有個人幫著想主意,我也能輕松些。否則,再這樣沒完沒了地折騰下去,我遲早英年早逝。」「小姐!」對于她的渾話,彩衣馬上反駁道︰「亂說什麼呢!您必是長命百歲,健健康康的。」崔語星吐吐舌,「玩笑而已,不必當真。好了,趕緊說吧,又是有什麼好事了?」她後面這話說得有些諷刺,不過報到她這里的事情,確實沒有幾件听起來是令人愉悅的。
「是監視武迅的探子有了消息。他們確認,之前武迅與余光會面,是為了一樁大生意。」「大生意?」崔語星眉頭漸漸蹙了起來,能讓武迅稱之為大生意的多半是私鹽上的買賣。「彩衣,你繼續說。」「武迅結識了位北方的富商,找其私下買十船鹽。因涉及到的數量非常大,所以武迅找到了余光……」「等等,」崔語星疑惑道︰「你說武迅找到余光籌劃此事,可此二人之前並不熟悉,如此秘密之事,武迅如何能輕易相信余光,而余光又怎麼相信這不是一個精心設計,誘他上鉤的陷阱呢?」彩衣稍稍回想了下,慢慢解釋道︰「武迅初次拜會余光時,便送上了十萬兩紋銀,作為見面禮。之後兩人好像還訂了個什麼攻守同盟,畫押後,各執一份,以確保不會被對方出賣。」「原來如此。」她嘴角勾起一絲嘲諷,「武迅還真是慧眼識英才,鹽運使這才到多久,就被他看穿了。」李清皓悠哉悠哉地晃著,「應該說是余光太藏不住了,這麼輕易地就將自己給暴露了,嚴家人該樂了。」「那也是托你的福,」崔語星望向他,把眉一挑,「怎麼樣,不難吧?」李清皓臉上泛起一抹壞壞的笑意,「做好人嘛,我最拿手了!也正好省了我向皇上遞折子的功夫,一舉兩得。」
瞧他那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崔語星忍不住嘲諷道︰「你此刻是不是在想,你如此熱心地替嚴家解決問題,蘇音妹妹只怕是對你要更加青眼相看了。」「那是自然的嘛!」李清皓拍拍胸脯說道︰「你說說,像我這樣文韜武略、英俊瀟灑、又善良無比的人,到底哪有得找?」听了他的話,崔語星很想翻翻白眼,暈死過去算了。幸好,這周圍沒外人,否則讓人知道自己交了這麼個不知厚顏無恥為何物的朋友,實在丟人!
她受不了地擺擺手,喚道︰「彩衣,趕緊地,將此厚顏之人給我扔出若水居去。我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她撫著額頭,哀嘆著交友不慎。彩衣卻是捂著嘴,在一旁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