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記 第四十三章 漸漸靠近

作者 ︰ 竹下听風

蕭宸熙漠然地一揮手,「抬下去吧。」便立時有人如拎垃圾一般將人拖了出去。崔語星怔愣著坐回原位,顫抖著抓緊身邊彩衣的手。

蕭宸熙眼如利箭,冷聲喝道︰「來人,給本殿下即刻將平曲侯拿下!」蕭雲緋急步上前,雙臂伸開,攔在余青身前,怒目相向,「誰敢!」蕭宸熙不悅地皺起眉,「皇妹,法度不可違!」蕭雲緋凜然地看著他,不管不顧,半點不肯移動。「雲緋……」余青搖搖欲墜地站起身來,吃力地說著,「是我做錯了事,理當伏法。」他抬頭看向蕭宸熙,冷清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除開武迅所述的一切,龐達追捕、捉拿容雲,是依我之計劃行事。至于後來傷了崔二小姐的那人,也是我派去的,他刀上的毒還是我親手抹了上去。」他的一番坦承,也只是讓崔語星面無表情地睨了眼,接著便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麼。反而是蕭雲緋不敢置信地回頭望向他,「你說什麼?!」余青溫柔地拂過她的發絲,輕輕說著,「雲緋,就到此為止吧。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我,但我已經錯了,你不要像我一樣,一錯再錯。」蕭雲緋身子搖晃了一下,臉上唰地沒了顏色,「你怎麼知道……」余青無奈地嘆息了聲,「是我不好,害了你。我走了後,你再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我不要……」蕭雲緋痛哭出聲,拉住他要走向衙役的身影,跪倒在地,「我現在就回京,去求母妃、求父皇,一定可以保住你的命的。你等著我,你等著我……」她說著,便抹著眼淚,急急起身,要沖了出去。「雲緋,何必了,」余青悵然地說道︰「就算你能求得皇上網開一面,我也不能再守在你身邊了,我的身體,你比誰都清楚。」「不要……我不要……」蕭雲緋撲在他身上,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止不住地放聲大哭,「你說過的,會永遠陪著我的……不可以……不可以……皇兄求求你……」她苦苦哀求著,聲音漸小,竟是暈了過去。

「快,快把公主扶到內堂去休息!」蕭宸熙站起身來,急聲吩咐著跟在她身旁的侍女,「你們幾個好好守著公主,別讓她做出什麼傻事來!……還傻愣著做什麼,快啊!」……在一番手忙腳亂之後,堂上才又重新靜了下來。不僅僅是崔語星他們,圍觀眾人在欣賞了這一折波瀾起伏的大戲後,也各自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蕭宸熙最後的宣判。

蕭宸熙端坐回原位,拍了下驚堂木,朗聲說道︰「爾等勾結北野鎮南王,私賣食鹽,還一再試圖誣陷有功之人,罪無可恕。現判平曲侯余青、都轉鹽運使余光斬首之刑,奪平曲侯府御賜世襲罔替爵位,其余侯府人等皆流放西水。平城鹽場大使武迅,念其在最後關頭,能幡然醒悟,且是從犯,罪過較輕,賜死抄家,其家人等不予連坐之罪。益城縣尉龐達,串通平曲侯,陷害忠良,處流放之刑。」武迅眼泛淚光,深深一拜,「謝殿下開恩。」至于其他涉案百余人等,皆依罪行輕重,各有判罰。「此判決會在上呈皇上御準後,即時執行。有功人等,也會在其後論功行賞。顧慮到余青確實病體沉重,且七公主關愛甚切,在聖旨到達前,允其在府中安養,由秦將軍負責帶兵看守。」蕭宸熙恩威並施地一番懲處讓眾人是心服口服,他緩緩站起身來,神色凜然,「到此,對于江南鹽政種種弊端的整治,也暫告一段落。因此牽連到的鹽商,除孔、章、馬三家確屬罪大惡極,不容饒恕外,其他知情人等,皆不予治罪,各自放還回家。只望謹記此次教訓,老實本分做事,自可安享太平,否則,定懲不貸!另外,除都轉鹽運使之位必需由朝廷再行選派外,益城各衙門其他所缺官員,可從下一級或是本地舉人中擇優選用。若還有不足部分,再由朝廷指派人選。也希望這些新任官員能恪盡職守,為民謀利,益城自可更加富庶。」若是說鹽案的種種,關系到的只是部分人的利益,那麼蕭宸熙最後一番話,則是對很多人來說切切實實的好處了,下面早已是歡呼一片,齊聲高喊著皇上萬歲,殿下千歲!

鬧騰了幾個月的鹽案,就如此落下帷幕,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簡單了許多。崔語星茫然地站起身來,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她稍稍側首望了眼在眾人簇擁中遠去的蕭宸熙,那種不真實感便越發清晰起來。「在發什麼呆了?」程宇澈拍拍她的肩膀,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禁大笑道︰「是不是很少見到這樣的殿下,很不一樣吧!」「確實有很大的不同。」她語氣中有著不易察覺的落寞,一場鹽案審下來,她清楚了他的所有布局,可在此之前,就算她日日與他接觸,也不曾察覺半分。彈指一揮間,他已徹底將益城變了天,從此後,柳丞相的勢力將在此銷聲匿跡,借此升上來的那些新鮮血液,只會對他感激涕零,益城終將是蕭宸熙的掌中之物。這樣野心勃勃,精于計算的人卻為何屈居人下,甘願為三皇子做嫁衣,她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想到此,她搖搖頭,輕呼了一口氣,「好了,總算結束了。稍事停留幾日,咱們也可以開開心心回京去。」「你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嗎?芷兒要知道,該高興壞了,」程宇澈欣喜地說道︰「她啊,整日在府里跟那位的幾個女兒鬧個不停,憋屈著了,常念著若是你在,早把那幾個家伙整得雞飛狗跳了。」

程宇澈口中的那位,崔語星自然知道指的是扶正的那位劉姨娘,在表哥眼中,這個女人和她的兒女似乎從來都不是他的家人。不過,也不算奇怪,畢竟小姨的早逝和這位曾經的劉姨娘,如今的侯爺夫人有著莫大的干系。她笑了笑,「我就不信了,憑芷兒那張利嘴,還會受氣。」程宇澈表情微微一黯,「是父親他……」崔語星便明了了他話中的意思,不禁皺起眉,反而想到另外一樁事,「如今平曲侯府眾人皆要流放西水,你與余歡的婚約也算是沒了,可有想好接下來的打算?」程宇澈粗獷的臉上浮上一抹陰雲,「只能是先回京懇求父親了,不過有那女人在,總不會太過順利的。」崔語星深思地點點頭,「我記得那位也有一個兒子,好像就比你小上一兩歲,如今姨父一直未將繼承人選定下來,你行事間還是要注意些,切不可太過。若是連你也輸給那女人的兒子,小姨只怕是在地下也難安。」「我明白的。」程宇澈鄭重地說道︰「不僅僅是侯爺的位子,還有妹妹,我都會保護好。否則,將愧對九泉之下的娘親。至于自己,反倒是其次了。」「表哥,你也很不容易。」崔語星沉重地嘆了口氣,似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而幸福安樂看著唾手可得,卻又離得那麼遙遠,「盡力而為吧,若是結果還不盡如人意,起碼也是無怨無悔。」

兩人隨性地邊聊邊走,也算愜意。忽然,程宇澈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崔語星抬頭望去,卻見蕭宸熙倚在月洞門邊,微笑地望著她。程宇澈知趣地招呼了聲,便先告辭而去。崔語星不自在地看著那人,別扭了半晌,還是走上前去,「你不是萬眾擁護地走了嗎?怎麼又回了來。」「等你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我不來好好看住你,說不定,轉個身,你便不見了,從此再也找不著。」雖一再告誡自己,要和此人劃清距離,可他言語里的苦澀還是讓她的心狠狠疼了下,「之前你不是很有信心的嗎?這樣的六皇子似乎不是之前審案時,將一切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你。」「就知道你會生氣,」蕭宸熙淡淡一笑,眼里的溺愛如潮水一樣涌了過來,「之所以將所有的一切瞞住你,只是不想你為難。」他低頭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絲愉悅的笑容,「我知道曾經的經歷讓你太過害怕重蹈覆轍,也知道我這樣的人讓你生不出半點安全感,可能否去嘗試著走近我,也許,也許你會有不一樣的感受了?」不同于之前的霸道、邪魅,此時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害怕擔憂,卻是讓崔語星心里一軟,唇角翹起,「若是我了解了,卻還是沒有辦法接受的話,你會願意放手嗎?」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擴大,眼里滿溢著歡欣,「相信我,你不會有那樣的機會。」崔語星嬌嗔著甩掉他的手,半垂下眸,掩去眼底的笑意,也不說話,徑直向前走去。蕭宸熙幾步就追了上來,心滿意足地笑著,卻是想起一事,猶疑道︰「剛剛我去看過平曲侯了,他的情況不是很好,已經有大夫過去守著了。稍晚,我也會再過去看看情況,你要不要一起去瞧瞧?」她腳步稍滯,繼而果斷地答道︰「不了,過去的便是過去了。他與我之間恩怨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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