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記 第五十一章 街頭偶遇

作者 ︰ 竹下听風

傳說中的神醫妙手,看起來不過個和藹慈祥的長者,雖有些仙風道骨的氣度,但若往人群中一放,也很難辨識出來。崔語星難免有點遺憾,只是見他靜靜把了脈,思忖片刻,才斟酌地寫了方子,簡單明了地說道︰「二小姐的心脈曾被掌力嚴重震傷,若大夫當時能處置得當,必可藥到病除,眼下病勢已纏綿體內,想要徹底治愈只能是抽絲剝繭,一步一步來。」「怎會如此嚴重,」崔語月驚疑不定,擔心地看向崔語星,「你還說只是輕傷,要不是六皇子特意請了洪大夫過來,都不知要瞞到幾時去。那些跟著你的丫鬟侍衛是怎麼回事,偌大一個益城,就請不到一個好大夫了嗎?」听出她言語里已有幾分著惱,崔語星忙解釋道︰「不怪他們,是我自己當時身處險境,根本無法去找大夫醫治,一拖病就成這樣了。」崔語月本想要怪責她幾聲,可一想到她遭受的那些,又忍不下心來,只得誠懇地詢問著大夫,「這藥大致需要服用多久才能徹底痊愈?」洪大夫低頭沉思了會,據實以答,「眼下開的這方子,只是先用一個月,到時我再復診,看看恢復情況如何。就算是一切良好的話,要痊愈,估計也得半載左右。」「半載?!」崔語星嚇得睜大了雙眼,不會吧,難道要喝上半年的苦藥,這人要怎麼活啊。「洪大夫,我身體一向都不錯的,肯定用不了那麼久……」「小妹,」崔語月難得嚴厲地掃了她一眼,神色嚴肅,「大夫說怎樣就是怎樣,不許討價還價。」說著,又歉意地朝洪大夫福身道︰「我這妹子驕縱慣了,還望您不要介意。只是這病除了按時服藥外,不知可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平心靜氣,切勿易怒易燥,」洪大夫模著長長的花白胡須緩緩說著,見崔語星一臉苦色,眼角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菊花,「老朽還曾听殿下提過,二小姐有一身好功夫,只是在養病的這段日子里,是決計不能與人動手的了。」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那小姑娘的臉色又黑了幾分,洪大夫眼角的菊花更皺了些,「大致就這些了,若是有什麼問題,大小姐可派人去六皇子府找老朽就是。」

崔語星目送著老者飄然走遠,拍著額頭哀嘆了一聲,瞬即奔出門去,「姐姐,時候不早了,我先去看蓉蓉,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崔語月聞聲立馬轉過頭來,也只來得及看到她一閃而逝的背影。

平寧郡主蕭蓉乃簡王爺嫡五女,也是崔語星的知交好友。名門貴女所嫁之人自然也是世家之後,有著那樣的身份,這人本身人品如何反倒是其次的了。對于蕭蓉的夫婿,崔語星曾有過一面之緣,印象中也就是個紈褲子弟,看不出有何可取之處,只除了他許家長房長子的超然地位。如此權力聯盟下的婚姻,她替蕭蓉感到悲哀,卻也不知道下一個犧牲品會不會是自己,並不是對自己的父親沒有信心,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至高無上莫過王權,皇上的一句金口玉言可以輕易摧毀任何人的努力,不久之後的賞月宴,對于皇上而言,是一次權力的重新組合;對于各位皇子而言,是布局自己勢力的一次極好機會;而對于大部分的朝臣而言,更是一次鯉魚躍龍門的良機……這種種的動機、種種的考量,卻唯獨少了婚姻最需要的兩情相悅……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時候,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彩鳳嘀咕著撩開簾子,「這都快到了,又出了什麼ど蛾子……」她慢慢走下車,向前張望了眼,路上已圍滿了一層一層的人,根本就無法過去,她仔細听了會,似乎還夾雜了男男女女的叫罵聲,不禁皺起眉,回頭對車內的崔語星和彩衣說道︰「奴婢去打听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若是一時半會通不了的話,就只能換條路了。」崔語星借著簾子的細縫瞧了眼,點頭道︰「也好,不過小心些,不要節外生枝。」「奴婢省得。」彩鳳應承著,走了過去。

不過片刻功夫,她便提著裙子急急忙忙跑了回來,焦急地說道︰「小姐,是都平侯府和長公主府的人在前面對上了,正鬧得是不可開交。」「都平侯府?」崔語星略有些詫異地撩開簾子,又仔細打量了下,「你可有看見表少爺?」「不是,不是表少爺,」彩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急急說道︰「是侯府二小姐與長公主的獨子金煥當街吵了起來。」「程雨?」了解到是劉姨娘那個寶貝大女兒,崔語星提起的心立馬松了下來,「有打听清楚是為何事嗎?」彩鳳一張利嘴這會突然停了下來,張了張,竟不知該如何啟齒,憋了半晌,才面紅耳赤、吞吞吐吐地說道︰「听說是金大少瞧上了出來游玩的程二小姐,也沒個講究,就動手動腳起來。您也知道,程二小姐是個厲害角色,怎麼可能忍氣吞聲,也不顧大庭廣眾的,兩人指著對方就罵了起來,下面的人更是快打到一塊去了。」一回京就遇到這樣的腌事,崔語星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只是……她猶疑了下,程雨鬧成什麼樣,還真與她無關,可若是因此連累了程宇澈和程芷,她便不能不管了。「彩鳳你去找個侯府相熟的下人提醒聲,就算事情是金大少有錯在先,但畢竟關乎女子名節,張揚出去,于己不利。不如先壓下這股氣,等回去後和侯爺商量商量,再作計議。」彩鳳撇撇嘴,有些不甘願,「小姐,您何必如此好心,那程二小姐每次見著咱們都是陰陽怪氣的,她不要臉皮便隨她去唄。」彩衣搖搖頭,輕聲開解道︰「程二小姐丟的哪只是自己的臉面,你若不想表少爺和表姑娘出去抬不起頭來,還是照小姐的去做。」彩鳳這才听話地踩著碎步上了前。

等她辦完差事,回到車上,崔語星便即刻命令趕車的小廝調轉車頭,改道而行。只是尚未轉過去,便被幾道人影攔住了去路。「崔語星,要你裝什麼好人,我可不稀罕!」程雨驕縱的聲音隔著簾子清晰地傳了進來,而圍觀的人群自是跟著刷刷地圍了上來,這下是想走都走不了了。金煥本吵得正是酣暢,可對陣的人卻突然不見了,也不甘寂寞地走近了些,恬不知恥地出語調戲道︰「是崔家二小姐啊,听說也是個美人呢,走出來給爺瞧瞧!」崔語星惱怒地抿緊嘴唇,沒有出聲。想不到程雨如此不識好歹,好心勸她,反而被倒打一耙。彩衣、彩鳳兩個立即就想出去甩她兩個耳光,可才動身,就被崔語星凌厲的眼光壓了下來,「這種沒臉沒皮的事,少沾惹上身。」

程雨盯著馬車等了會,見沒有動靜,不禁冷笑了聲,「崔語星,怎麼三年不見,是不能見人了嗎?難道你沒听到金大少所說,出來給人看看,說不定人家就中意了,回去求求長公主,還能成就一段好姻緣嘛。」彩鳳听了,怒火狂飆,「程二小姐,我家小姐好意提醒你聲,你反而恩將仇報起來。你不要臉面便也罷了,可別把我家小姐扯進去。」程雨眼楮一橫,雙手叉腰,「一個小丫鬟,也敢教訓起我來,你們崔府可真是教得好!」她這話可算是把車內的崔語星惹怒了,臉頓時垮了下來,半點余地都不留地直斥道︰「在如此大庭廣眾下,毫無忌諱地爭吵此等事關名節之事,這樣的大家小姐,你還真是我見的第一人!果然是根子不好,怎麼扶也直不起來……」崔語星後面一句便是在**果地諷刺劉姨娘了,程雨氣得面色發白,身子直抖,她最討厭旁人在她面前提起其母曾經姨娘的身份,眼下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揭了出來,正待大罵上幾句,卻又听到車內傳來崔語星冰冷的聲音,「奉勸你一句,若是你想嫁入長公主府,不妨再多鬧會,最好把全京城的人都引來作個人證,也免得空口無憑。」

旁觀的眾人一下哄笑起來,也自動讓出一條路來。程雨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金煥卻是傻傻地望著遠去的崔家馬車出了神,「她的聲音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及至看不見了,才回過神來,忙命人替他牽過馬來,向崔語星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一直快近許府,見馬車停了下來,他才遠遠下了馬,小心躲在樹後窺視著,只見崔語星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下來,抬首間,眸如星辰,容顏美好,便不覺心馳蕩漾,「崔語星,崔太尉的掌上明珠,名字也美,人也美,家世也不錯,這樣的兒媳婦,老娘她該不會反對了吧。」金煥地笑了幾聲,又仔細看了幾眼,才志得意滿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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