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記 第五十二章 三人相會

作者 ︰ 竹下听風

自打得到崔語星遣人送來的消息,蕭蓉興奮地早早就起了身,在院子里踱來踱去,連帶踫巧過來探她的程芷也坐立不安起來,「蓉姐,你說二姐姐怎麼還沒過來,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蕭蓉一听,臉色不免難看起來,「該不會吧,要不咱們派幾個人出去打听下……」兩人焦急心慌的模樣,跟在身後的丫鬟見了忙笑著勸慰道︰「二位主子稍安勿躁,若真有什麼事耽擱的話,崔二小姐早就派人過來知會聲了,兩位不如安心喝杯茶,說不定一會,崔二小姐便到了……」

正勸說著,紅兒瞧著遠處慢慢行來的窈窕身姿,忽然眼楮一亮,對著蕭蓉笑道︰「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夫人您快看,那不是二小姐嗎?」蕭蓉唰地回過頭去,正瞧見那遠遠對她燦爛笑著的熟悉容顏,眼泛淚光,怔愣在當場。

崔語星幾步趕上前去,握緊她的手,「蓉蓉……」「語星……」蕭蓉哽咽著,埋藏在心內的千言萬語化成了這兩個字,掙扎地叫出聲來。家中姐妹不可謂不多,只是就連嫡親姐姐也是各自算計著,交不了心。反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語星,在她心里,遠比那些有血緣關系的姐妹們不知要親近多少。這幾年,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可以說是天翻地覆,樁樁碾碎人心,疼得她無處安生,卻連一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眼見最信任的好友終于回來,她再也忍不住,輕輕伏在崔語星肩頭,低泣出聲,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通通發泄出來。身後的紅兒、紫兒對她這些年的苦痛最清楚不過,見到如此,也難過地低下頭來,抹著眼淚。連向來大氣的程芷,呆愣過後,眼底不禁閃過一抹苦色,深得簡王妃疼愛的蕭蓉尚且是這樣,自己這個失去了母親護翼的,又會如何?若也是嫁個如同許哲般扶不上牆的爛泥巴,自己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算。

崔語星輕輕拍著蕭蓉的肩,眼眶漸紅,原本想好的安慰之辭,哽在喉間,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靜靜站在那,任她不管不顧地哭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泣聲漸漸低了下去,蕭蓉抬起紅腫的雙眼,不好意思地抹去眼角殘余的淚水,撐起一絲笑意,「你才回來,我就這樣來了一回,沒把你嚇著吧?」崔語星忍住鼻腔的酸意,緩緩說道︰「怎麼會?我不是說過了,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你要在外人面前如何偽裝都好,在我面前,永遠可以做那個真實的你,無需藏著掖著,無需唱戲給人看。」「那我呢,二姐姐?在你面前,我是不是也可以任性胡為,你都不會見我的氣。」程芷眨著狡黠的眼眸湊了過來,從小到大,兩邊府里的人不知給她糾正過多少次,她就愣是沒改回來,一聲二姐姐最能表明崔語星在她心中的地位,不是親姐姐卻勝似親姐姐。崔語星嬌嗔地瞪了她一眼,「還敢說,以前你做了多少淘氣事,都是我給一力頂了,害得旁人提起崔家二小姐就是搖頭嘆氣,末了,又不得不顧忌爹爹的顏面,昧著良心說上一句‘挺聰明一姑娘,就是活潑了點。’」她把那人的模樣模仿得活靈活現,本就叫人忍俊不禁,完了,還來上一句,「我若要生你氣,早八百年就該氣得飛升了。」

蕭蓉忙捂嘴低頭偷笑著,程芷卻是哈哈笑出聲來,「二姐姐,就知道你最好了。」她美目一揚,唇角勾起,「你啊,這性子和表哥如出一轍……」「錯,錯,」程芷吐吐舌頭,立馬糾正道︰「是我和大哥的性子與娘親如出一轍。」「好了,好了,」也許是淋灕盡致地哭了一場,蕭蓉覺得心中的憋悶散了許多,淺笑著,「來了半晌,咱們三個卻全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鬧了什麼矛盾。趕快去屋里坐。」她一手拉著一人就往里走,崔語星卻是叫住要去準備茶點的紅兒,「先去給你家主子擰塊熱毛巾來,把眼楮敷敷,免得落到有心人那,又招來不是。」紅兒感激地向崔語星福身道︰「還是二小姐想得周到,奴婢馬上去辦。」蕭蓉稍稍停住腳,心思復雜,「我都是得過且過了,你何必替我顧慮那麼多。」「說什麼胡話,」崔語星嚴厲地看了她一眼,「你這話我可就不喜歡听了,這次我九死一生從益城回來,才明白活著是件多好的事情,你豈可如此自暴自棄。」「九死一生?」蕭蓉眉間躍上一抹輕愁,「怎會如此危險,那你眼下可都大好了?」程芷也是一把扯過她打量了一番,「臭大哥,也沒听他說一聲,早知道,我就給你帶點補藥過來了。」崔語星干脆轉了個圈,讓兩人看個仔細,「擔心什麼,能蹦能跳,早好了。」

三人這才慢慢走到屋內坐定,崔語星抿了口茶,才疑惑道︰「芷兒,你怎會也在蓉蓉這,我原本還打算過兩天再去看你。」「就知道你會厚此薄彼,」程芷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嘟起嘴說道︰「是我昨兒向大哥打听的,加上蓉姐這又隔得近,便自個把熱臉貼上來了。」崔語星忍不住輕笑了聲,忽然想起路上所遇之事,斟酌著還是向程芷把事情講述了一遍,「當時見著的人不少,依著你二妹的性格,只會把此事鬧大,到時連帶著侯府其他小姐的名聲也會受損,你要有點準備才行。」程芷橫眉冷眼,厲聲道︰「沒臉沒皮的東西,竟做些好事!二姐姐你那句話罵得對,根子都是爛的,還指望能結出什麼好果子來。我倒要看看她要如何收場!」崔語星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勸道︰「芷兒,你在府里說話可不能如此意氣用事,惹了劉姨娘,對你的婚事沒有好處。」程芷惱著臉,恨恨道︰「就是不惹她,也不會給我找什麼好人家,倒不如有氣撒氣,有火發火,活得痛快!」這句話,崔語星听了極其喜歡,不禁暢快地笑道︰「我們還真是姐妹倆,就是,人生匆匆數十載,何必憋屈了自己。」程芷拍桌興奮地站起身來,大聲說道︰「蓉姐,听到沒有,千萬別因旁人委屈了自個。那個許哲不是天天往孟姨娘那去嗎,你就偏要開開心心地活給他們看,氣死他們!」

「是要氣死誰啊,程大小姐?」一個臃腫的身影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旁若無人地走了進來,也不待蕭蓉允許,便自個尋了位子坐下。程芷瞠目結舌地望向崔語星,卻只見她笑容淡淡,嘴角泄露出些微的不屑,便安心地坐了下來,看這女人要整出什麼事來。

紫兒一臉為難地看向蕭蓉,囁嚅道︰「奴婢說過夫人有客人,可姨娘她還是直接沖了進來,都來不及回稟聲……」蕭蓉揮揮手,便讓她退了下去,轉而瞧著孟姨娘,神情清冷,「是有什麼急事,非得此刻來說。」孟姨娘臉上笑得歡快,嘴上更是說得滔滔不絕,「還不是七公主,又帶了不少補品過來看賤妾,您看,自打賤妾懷孕後,爺平日里也讓人備了不少,屋里都快堆起來了。賤妾便想著紫兒前些日子提起夫人近來身子不太爽利,便命下面的人打包了些過來。」程芷一听,一口茶差點噎在喉中,很想罵人,偏生人家的家事,又不好開口。蕭蓉卻恍如沒听出孟姨娘話中的嘲諷,平靜地說著︰「一點小病,早已不礙事了。這些東西你還是留著自個慢慢用,畢竟是爺的第一個孩子,金貴著,你要小心才是。」「謝謝夫人關心,」孟姨娘微微欠了身,表示謝意,又繼續說道︰「爺也是經常提醒賤妾要注意了,昨兒他還說,若是男孩的話,便要提了賤妾為平妻,剛剛公主知道了,也很是贊成。畢竟夫人嫁入許家三年卻一直無所出……」她說著,突然驚恐地拿手絹捂住嘴,「夫人莫介意,賤妾也只是一時口快,並不是有心說您。」蕭蓉臉色一白,握緊椅子的扶手,慢慢說道︰「你也是幫我分擔了不少,確實該獎。」

崔語星悶聲听了半晌,也大致弄明白了來龍去脈,不禁莞爾笑道︰「傳宗接代還真是件大事,听來是蓉蓉不爭氣了。」沒想她竟會幫著自己,孟姨娘怔愣了下,立馬笑著接道︰「可不是,老夫人日日求香拜佛,不就是為了求個孫子。」「不過,事情還是不夠周全,」崔語星沉思了會,搖頭看向蕭蓉,「你想想老夫人要的是一個嫡孫,孟姨娘身份還是有些欠缺。」程芷驚詫地站起身來,「二姐姐,你要說什麼,該不是也贊成把孟姨娘提為平妻吧?」崔語星怪責地看了她一眼,「怎麼說話的,就算是平妻又哪及郡主身份高貴,我是想建議郡主進宮去和太後說道說道,如果孟姨娘這一胎真是男孩,干脆過繼在膝下算了。也能全了方方面面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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