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有些笑不出來,張了張嘴,又猶豫著閉了回去。不過一會,便自找了個由頭離開了。見她憋屈著,想說不敢說,訕訕離去的樣子,程芷忍不住哈哈大笑,「二姐姐,可真有你的,三言兩語便把那女人嚇了回去。」
崔語星冷眼掃了下屋外,半垂著眼眸端起茶盞,「也不單單是為了嚇她而已,蓉蓉如何看,此法是否可行?」「不是吧,」程芷指指孟姨娘離去的方向,又指指蕭蓉,「你還真想讓容姐過繼那女人的孩子啊!」崔語星輕劃著茶蓋,品著茶,掩下眼底的精光,「假作真時真亦假,假假真真,何必計較那麼多了。」她的神神叨叨,程芷很有些不習慣,「二姐姐,你這都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越來越糊涂了。」崔語星輕笑著放下茶盞,睨了她一眼,「該你明白時自然就知道了。反倒是蓉蓉,可有什麼看法?」蕭蓉遲疑了下,頗感為難,「這麼做會不會太殘忍了些,畢竟是她懷胎十月,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我就這麼輕輕動下口,便抱走了,也太不近人情了。」崔語星眼里哪有絲毫的同情,冷嘲熱諷卻是真,「听你之前信上提起,她也是個好人家的女兒,若不是入了許家的門,落在尋常百姓家也是個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可她自己卻偏選了這麼一條,甘願為妾,以為仗著夫君的寵愛,便可一步登天,簡直是痴心妄想!」崔語星最不耐這些攀龍附鳳的女子,生生作賤了自己,「既然如此,就該讓她知道,什麼是正庶有別,別以為當個姨娘真就是那麼好的事情了!」
程芷睜大了眼楮,咂舌道︰「二姐姐,你夠狠!」蕭蓉卻仍是猶疑不決,「語星,這合適嗎?」「有什麼不合適的,」崔語星輕快地接道︰「你盡管去向許老夫人提出來,只會贊你大度,懂得顧全大局。這也就是剛剛孟姨娘為何明明恨得不得了,卻又不敢做聲的緣故。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去和簡王妃通下氣,有了簡王府的支持,就算孟姨娘再耍什麼手段,也是白費。」見如此一番勸說後,蕭蓉似乎還是不忍心下此狠手,崔語星心內暗自搖頭,她這好人的性子,真不適合生在權貴家。略一思忖,崔語星決定還是透出幾句實話,「蓉蓉,不是我們要狠心如斯,但若你再不還手,別說什麼許家夫人的位置,便是小命也不知保不保得住。」蕭蓉還沒反應過來,程芷反而先嚇了一大跳,「有這麼嚴重嗎?」「成王敗寇,歷來如此。」崔語星眼神沉了下來,一字一句冷冷說著,「你們好好想想,七公主是什麼樣的人,就算是我們幾個,她也不見得愛搭理。可為何會對一個卑微的姨娘如此百般討好?」為了蕭蓉的安好,崔語星已顧不得許多,就算會傷害到她,也要將她喚醒。否則,她若一直如此看不清,就算旁人想盡方法要護住她,只怕也會輸之毫厘。「蓉蓉,你自己好好想想,簡王爺為何明知許哲不是良人,卻還執意讓你嫁入許家?」蕭蓉神色沉寂了下來,低下頭,沉聲答道︰「是為了拉攏許家支持三皇子……」還好,她還不至于什麼都不清楚,崔語星略略放了心,「那七公主此來是為了什麼,我不必說,你也該明白了。」蕭蓉沉默著點點頭,崔語星擔心地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我知你不喜歡這些勾心斗角的事,但你即便不願參與進來,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想想,王爺王妃還是很疼你的啊,還有……」崔語星停了下,轉頭吩咐彩衣把李清皓托付她轉交的東西呈了上來,「我此次在益城結識了一位知交好友,這是他特意求來的,听說能保人一生安樂幸福,靈驗無比,便送與你了,也能讓我安心些。」程芷好奇地湊上來一看,撇撇嘴,「不就是一菩提手串嗎?二姐姐,你哪個好友啊,可真小氣,這東西值不了幾個錢。」
崔語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禮物不在乎于值幾個銀子,而在其中的心意。再說那人你應該是認識的,也是你大哥的好友,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吝嗇的人。」「我認識的,還是在益城?」程芷這下好奇起來,「誰啊,誰啊,說來听听。」崔語星看了怔愣的蕭蓉一眼,低聲對程芷說道︰「李清皓,現任的都轉鹽運使,你不要說你不認識啊!」蕭蓉拿住木盒的手明顯一抖,呢喃著,「是他……」崔語星微微一笑,「是他,那樣一個灑月兌不羈的人,臨走時卻拉著我磨磨唧唧交待了許多話,你可不要讓我交不了差才是。」蕭蓉呆呆盯著木盒,半晌沒有出聲,頭漸漸低了下去,流下一行清淚。崔語星暗嘆了聲,李清皓的本意其實是要瞞著她的,只是,若再沒有個人來激發她的生存意念,只怕是……不過,雖說如此,話也不能說得太明了,但以蓉蓉的反應來看,應該明白了才是。
良久,蕭蓉才抬起頭來,看著崔語星笑了下,「語星,謝謝你!」謝謝你能毫無保留地關關心著我,謝謝你能事無巨細的替我著想,謝謝你能將他的消息帶了回來,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一切……人生有知己如你,再無遺憾。她緩緩站起身,堅定地看向崔語星,「我會按照你所說的去做,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你也不要太為難了,」崔語星拉她坐下,壓低聲問道︰「今日,我且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對往事還無法忘懷,對許哲半絲情分都無?我要句實話。」見蕭蓉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崔語星才暗授機宜,「你不想與許哲多接近也行,除了過繼孩子,也可找兩個能掌控的進來服侍,你自可高枕無憂。至于其他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這些,你還需盡早回去和簡王妃商量下,免得孟姨娘那又生出什麼事端來。畢竟是你的家務事,我也不好過于插手,但能周全的地方一定會盡力為你周全。」
從許府出來,又被程芷強迫約好過些日子,陪她出去逛逛,才順利月兌了身。眼看已近寶葉胡同,轉進去便是崔府了。崔語星卻似突然下定了決心般,改朝六皇子府直奔而去。
蕭宸熙對她的出現,還頗有些奇怪。听洪大夫說,她今兒臉色不怎麼好看,應是對他的擅自安排,有所埋怨。自己還想著,是要有段日子見不到她了,正考慮要不要上門去安撫下,沒想,這會兒,她竟自個送上門來,還一臉嚴肅無比,蕭宸熙只小心打量了一眼,便猜出了個大概,「又是誰給你難受了,板著這麼一張臉。是許哲那孟姨娘還是如此趕巧,正好瞧見了七妹?」崔語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垮下臉,「雖不全是,也相去不遠了。」而後便把在許府的遭遇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你別看我和芷兒說得好听,其實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當時瞧見孟姨娘那惡心的嘴臉,我就恨不得上去甩她幾巴掌。可又不想蓉蓉難做,便忍了下來。」蕭宸熙忍住笑,拍著她的頭夸獎道︰「不錯,不錯,大有長進了……」崔語星憤憤地瞪了他一眼,惱道︰「別以為竟說些好听的,我便會忘了早前的事了。我原本還打算要瞞住他們的,現在全泡湯了,都是你害的!」蕭宸熙默不作聲地任她埋怨著,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想來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此時在他面前說話,少了從前的拘謹,帶著幾分隨意。「我啊,遲早要和你一筆一筆算清楚……」她說著,說著,猛地拍了下腦袋,嚷嚷著,「哎呀,扯遠了,我是想問你既然知道七公主和那個孟姨娘關系密切,就沒個什麼想法?」蕭宸熙淡淡一笑,不急不忙地說著,「年初時,簡王爺感染風寒,大病了一場,之後便把很多事務交給了蕭世子去處理。如今蕭世子隨三皇兄督導南方水務,尚未返京,有些事雖有察覺,但還不適宜去處置。況且以七妹的手段,即使這段日子放著不管,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蕭宸熙頓了下,轉眼笑望著她,「更何況你做得很好,若平寧郡主能按你所說的去行事,相信簡王妃很快會有行動的。」听了他的話,崔語星略略心安了些,「孟姨娘不過個小角色,我還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是對七公主有很多顧慮,所以趕著過來和你說一聲,圖個心里穩當。」她利落地站起身來,放下了心頭大石,語氣自然也輕快起來,「好了,事情辦完,我也該回府去了。」蕭宸熙半垂著眸子,笑了笑,「一會,展陽也會過來,不如你們兄妹倆陪我這個孤獨人吃個便飯如何?」崔語星稍稍呆滯了下,還是重新坐回了椅子里,與他閑侃起來。
而那邊廂,蕭蓉用過午飯後,便輕車快馬回了簡王府。當簡王妃听明她的所有來意後,不敢相信地確認道︰「蓉兒,你真的想清楚了?」蕭蓉輕輕一點頭,「是,娘親。女兒都想明白了。」簡王妃欣慰地頷首道︰「崔家姑娘出的主意不錯,你盡管去和許老夫人提就是了,其他的我自會安排。」「謝謝娘親。」簡王妃感慨地撫著她的長發,說道︰「能有這樣的人在身旁提點,你這孩子還是個有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