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蓉所在的院子原本就被許家的人看管了起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一會,紅兒便把上上下下的丫頭、婆子集中到了一起。蕭蓉虛弱地靠在椅子里,望了望旁邊陪著的崔語星,在得到一抹肯定的眼神後,清了清嗓子,臉色也隨之沉了下來,「全都給我跪下」彷如晴天霹靂般,下面頓時炸開了鍋,說什麼的都有,可除了兩三個遵循蕭蓉的吩咐跪了下去外,大部分的人竟是依然直挺挺地站著。其中更有幾個管事嬤嬤不服氣地大聲嚷嚷著,「就算您是主子,也不能沒個理由就讓奴婢們罰跪吧」崔語星春風燦爛地一笑,向著身後的彩衣說道︰「這幾個嬤嬤挺有意思,口口聲聲稱著蓉蓉是主子,主子要做的事,還需要向她們這些下人說明原由嗎」說完,還故意嘖嘖了兩聲,搖搖頭,「沒大沒小,不懂分寸。以前在簡王府時,蓉蓉身邊的人可不是這樣的啊。看來還是許家家規的問題。」彩衣機敏地掃了眾人一圈,將各人的神態收入眼底,垂首應著,「小姐說的極是,以前奴婢隨小姐一起去探望郡主時,可從沒見過這事。就是那些低等些的勛貴家,也是見不著的。許府倒是顯得挺獨特的,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嬤嬤也能指著主子的面,大發厥詞」崔語星思忖著點點頭,不滿地皺皺眉,向蕭蓉求證道︰「那些個嬤嬤不是你從王府帶出來的吧,這麼沒規矩。」蕭蓉冷哼一聲,「我哪有那個福氣,能教出如此自發自為的奴才。」她頓了頓,果斷命令著,「已經跪下的可以起來了,先到一旁去,其他人等若是還不依令而行,拖出去杖打十板,打了板子還不跪,便繼續打,打死為止我還真要看看,你們是有多大能耐」她面色發狠,吩咐著紫兒、翠兒,「你們去瞧著,誰不跪,立刻就拉了出來。」那些下人也不是傻的,看蕭蓉的神情,便知是動了真怒,她再怎麼不濟,也是主子,豈是他們這些人頂得住的。于是等蕭蓉話音一落,立馬唰啦啦地跪了一批下來,剛剛那幾位吵得最凶的嬤嬤猶疑地瞅了瞅周邊,還是不情不願地膝蓋落了地。蕭蓉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和悲哀,端起茶杯,靜默不語。她的心思,崔語星也能猜到幾分,只是……,「蓉蓉,你額頭是怎麼回事?」剛才在屋內,光線暗淡,也沒看清楚,出了來,才發現她額角有一道細微的疤痕,以前卻是沒有的,崔語星生起一股火,壓抑著,咬牙切齒,「是許哲?」蕭蓉艱難地點了下頭,「就是出事那天,他怒氣沖天,亂砸了一氣東西,又扇了我一巴掌。太突然了,我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腳下踉蹌,撞到了桌角。」真是個混賬崔語星惱怒地捏緊拳頭,也難怪這府中的下人會如此囂張。她真是恨不得立即把許哲拎過來,痛揍一頓。可,她垂下眼簾,努力把自己的火氣壓了下來,不停提醒著自己,地方不對,時機不對,畢竟是外人,眼下攬下這一茬,就已經過了,若是再插手到人家夫妻兩之間,只怕許家反而會揪住這個把柄,對己對蓉蓉都不利。「姐姐今兒又生的什麼氣,老的、少的跪了一院子。下令封院的是爺,姐姐把氣撒在這些下人身上有什麼用,再說了,做錯事的可是姐姐。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孟姨娘在婢女的攙扶下,邁著小步走了進來,說到傷心處,還用手帕沾了沾眼角,「姐姐,不是妹妹要說你,爺對你的懲處已經夠寬容了,人還是要知好歹才行。」蕭蓉聞言,胸口一陣悶痛,氣息翻騰,止不住地猛咳起來。腦子昏昏沉沉間,忽然覺得手心一陣溫暖,一股熱量源源不斷地傳入她的身體,不用抬頭,她就知道一定是語星在度內力給她,明明其也一直在用藥調養著,還這麼不管不顧的。她眼楮不禁一酸。從小到大,自己似乎一直就是在旁人的保護中,還是女兒時,有娘親,有大哥,有語星。為人婦後,依然是他們給自己撐起了一張巨大的保護傘,自己卻一直心安理得地躲在他們身後,無所作為,享受著種種好處。語星常說自助者才能得天助,自己若是如此一味不懂保護自己,終有一日反會連累了他們。她咬緊牙關,把眼角的淚水憋了回去,堅強地抬起頭來,冷冷看向孟姨娘,「我記得你如今還未被提為平夫人,雖然爺已經放出話來了,畢竟是未知之數,這聲姐姐,喊得過早了點。」她的話如平地驚雷般震住了場上所有人,孟姨娘甚至和身旁的婢女小聲確認了番,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驚訝,才故作鎮定地看向蕭蓉,「姐姐心腸歹毒,用巫蠱之術奪走了妹妹的孩兒,如今不過個平夫人的位置,姐姐還想攔著嗎?再說了,就憑姐姐眼下的狀況,又能攔得了嗎?」「攔不攔得了,總得看事實,」蕭蓉低低說著,「孟姨娘你自個保不住孩子,為了躲避罪責,便想陷害于我。你收買我屋內的藍兒,偷藏了巫蠱假人進來,事成之後本想殺了藍兒滅口,卻沒想她被人救了去。」「姐姐可真會說笑,」孟姨娘高昂著頭,毫不示弱地狠狠看向蕭蓉,「誰不知道藍兒已失蹤了一段時日,姐姐突然如此說,是想空口說白話,冤死妹妹我嗎?姐姐先是用邪術奪走了妹妹的孩兒,此刻又要反打一耙,姐姐就是如此容不下妹妹嗎?」崔語星此時生出了幾分詫異,听孟姨娘的話,似乎還不知道藍兒已經被自己帶回來了,那麼許馨急匆匆地離開,是去找誰來幫手?她暗自思忖著,盤算著接下來的種種可能和應對之策。蓉蓉今日態度的突然轉變,讓她意外之余更是欣慰,既然蓉蓉已有這個覺悟,開始學著去擔起這副擔子,自己也樂得做個陪襯的角色。不過在蓉蓉踏出第一步的關鍵時刻,她更得確保事事皆在掌握中,不容有失,為蓉蓉爭得更多的有利形勢和信心回來。也不知鐵血那邊安排得怎樣了?蕭蓉此時卻是令紅兒將藍兒帶了上來,「孟姨娘,仔細瞧瞧,這人你不會陌生吧?」孟姨娘眼神一暗,銀牙咬碎,這死丫頭,竟是又躲回蕭蓉那去了,自己怎麼就沒想到了。可恨,又讓蕭蓉搶得了先機,不過,藍兒手上應該沒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才對,想至此,孟姨娘鎮定了下來,「姐姐可真有本事,足不出戶的,也能將人找了回來,莫不是一開始就謀劃好要唱這一出?你若是想將妹妹趕出府去,一句話就行了,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嗎?」「孟姨娘,你這張嘴還挺厲害,」崔語星端起茶杯,小啜了口茶,不咸不淡地說著,「不過,隨意給人立罪名這種事還是弄清楚了再說的好。藍兒受傷暈倒在了大街上,正好被我府里的下人撞見,我與蓉蓉自好,藍兒許多人都見過,因此把她救了回去,今兒我過來探訪,順便把人帶了過來,與蓉蓉可沒什麼關系。不過,藍兒供出的那些事情,與孟姨娘卻是關系頗大,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就算蓉蓉無意逐你出府,許家也是容不了你的。」孟姨娘眼底閃過一絲惱恨,又是這個崔語星,每回她在,準沒什麼好事,「崔小姐,不管什麼話,總得有點真憑實據才行。光憑她藍兒一張嘴,就想把白的說成黑的嗎」蕭蓉哼了聲,「你想要真憑實據,沒問題,一定滿足你的心願。紫兒,把那個巫蠱假人端上來」她從盤中取出假人,揮手扔給孟姨娘,「有時候做事還是要仔細些,縫制假人那布料,是宮中賞賜給公公的,就一匹,因顏色艷麗,婆婆不喜,便給了爺那邊,而爺就給了你。我這里卻是半點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做得出這假人,不過若是你做的,就說得通了。」孟姨娘終于變了臉色,「難道就不能是姐姐在我那拿的,想以此嫁禍于我。」蕭蓉眉頭微微一挑,「除了你會每日過來請安外,我有去過你的院子嗎?就是我近身的幾個丫頭,也基本沒踏足過你那吧?」崔語星更是呵呵一笑,「孟姨娘,別把你自個看得太重要了,你不過一個出身卑微的侍妾,用得著蓉蓉如此費事嗎?而且別忘了,許老夫人已經同意蓉蓉過繼你的孩子,若不是你整日鬧個不停的話,孩子平安誕下,他的母親也是蓉蓉,你只是個姨娘而已,蓉蓉何必多此一舉。」孟姨娘反唇相譏,「過繼的哪有親生的好,她就不想自己有個親生兒子,又豈會把嫡長孫的位置白白讓人。」「語星,何必與她浪費唇舌,她要如何看我,旁人要如何看我,都無所謂。」蕭蓉面色漠然,轉向孟姨娘,「證據都已經擺在這了,認還是不認,你一句話而已。當然你若是不承認,我便會把此事交給京兆府去處理,是非黑白,總要有個結果。不過等到了那時,單單個陷害皇族的罪名,就夠你流放邊陲之地了,許家也救不了你。你可要想清楚。」蕭蓉冰冷的話語讓孟姨娘不禁打了個冷顫,哆嗦著嘴唇,精神防線有崩潰的跡象,蕭蓉眼楮微眯,露出一份勝算。「大嫂,我在外面听了一會兒了,你這樣逼迫孟姨娘可不地道吧?」許馨一臉傲慢地走了進來,「藍兒是你從王府帶過來的,自然是你要她說什麼她便跟著說了。至于那個假人的布料,隨便在不要的廢物堆中揀點邊角的廢料便能做成了。即使你們沒有去過孟姨娘的院子,也很容易拿到手。」反駁得極有條理,有條理的都有點不似許馨會說的話,崔語星審度的視線穿過許馨落在了她旁邊的那人身上,唇角微微勾起,這才是真正厲害的主。她還想著許馨是不是去請蕭雲緋了,沒想竟是謝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