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誠郡王府回來,崔語星沉默了許多。對于蕭宸凱的心思,她確實沒有想到,于她而言,蕭宸凱與李清皓並無不同,一樣都是說得來的友人罷了,談不上其他。若知是如此,她當初早早就避開了,何必生出這許多麻煩。許多事,當你未知道時,尚能泰然處之,可一旦窺得其中一絲半毫,便左右掣肘,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的感情,她無法回報,如今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裝作對此事毫不知情,至于其他,也只有等他病好了再作計較。
不過,她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不知從何時起,誠郡王因情而困,以致積郁成疾的消息漸漸在勛貴中流傳開來,到了最後,已有人言之鑿鑿地肯定引得誠郡王如此的人正是崔府的二小姐,還將兩人的相處描述得繪聲繪色,彷如當場見著了般。更有甚者,說是誠郡王的生母德妃娘娘已向皇後請旨,要將崔家二小姐指給誠郡王為正妃。
當崔語星從彩鳳口中得知這些流言蜚語時,在擔心蕭宸凱的病情之余,心情不免又沉重了幾分。她不是沒有察覺出有人在刻意拿此事大做文章,在臨近選妃宴的此刻,其用意自然不言而明,只是私心里她還是希望此事與蕭宸凱無關。
只是讓人更沒有意料到的是,就在這些謠言還甚囂塵上,完全沒有的平息的跡象時,皇上卻突然在早朝時暈倒過去,連皇後娘娘精心籌劃已久的賞月宴也因此而取消,其病情可想而知。這也讓為此小動作不斷的各家勛貴失望之余,又提起百倍的精神,緊盯著宮里的種種動態,說不定這遲遲未決的儲位人選很快就要定下來了,這可是關系到各家切身利益之事,至于誠郡王與崔語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于大家而言便不再那麼重要了。
崔語星總算是舒了口氣,不過瞧著父親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凝重,大哥也是夜夜忙到很晚,又不禁心生擔憂起來。自從此次回京後,她已逐漸把崔家暗部的控制權轉回了崔展陽手中,原本之前她接下暗部就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大哥傷勢痊愈,加上朝中的形勢又是風雲變幻,他更需要暗部的支持,只是自己的消息到底是不如之前那麼靈通了,也不知道目前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小妹,你說該不會有什麼事吧,」崔語月眉間泛起一抹憂慮,「我總覺得這心里咯得慌。」崔語星微微一笑,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姐,放心吧,一切還沒到那個時候。」「小妹說得極是,」得了閑暇過來陪兩姐妹聊天的鐘菲也點頭笑道︰「再說了,以陽哥他們的能力,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崔語星臉上立馬浮起一抹曖昧的笑,「喲,喲,這才幾天,嫂嫂就如此了解大哥了,果然是夫妻情深啊……」鐘菲被她戲弄得臉上飛起
一片雲霞,不過比起最初卻是鎮定了許多,「我呀,也是現在才知道你這麼牙尖嘴利的,整天就喜歡拿人開玩笑。」「現在知道也不晚,」崔語星調皮地眨眨眼,「你還有機會扳回一城來。」「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啊,」鐘菲拉過身旁的崔語月,顯然找到了位最佳同盟,「大妹,你說說看,睿親王那樣風清月白的謙謙君子,怎麼會中意這麼個搗蛋丫頭?」崔語月聞言抿嘴一笑,「這可能就是俗話常說的,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吧,睿親王的眼光往往都比常人獨特些。」「姐,你說什麼了,」崔語星愛嬌地嘟嘟嘴,「怎麼你也和嫂嫂一起胡鬧起來。」「嘖嘖嘖,」鐘菲感嘆地打量著她眉梢眼角的羞意,「我原本還以為小妹是最最鎮定的,不過,如今看來又不太似了。」「大姐,」她羞惱地跺跺腳,大喊道︰「嫂嫂她欺負我」崔語月無奈地搖搖頭,「你呀,不欺負人就不錯了,誰能欺負得了你。」一旁的鐘菲哈哈笑著,拍手稱贊道︰「大妹,你這可是說出我的心里話了……」
「稟少夫人,」此時門外的侍女匆匆捧進一方錦盒,「誠郡王府剛剛令人送來了這東西,又沒指明是誰收,您看……」鐘菲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微挑了眉,「誠郡王府?你遞給我瞧瞧。」她隨意掀開了盒子一看,竟是一怔,看似不經意地合上了蓋子,吩咐道︰「此事我自會處理,你且下去吧。」說著,她又順便把身旁的不相干人等借口打發了出去,才將錦盒遞給了崔語星,「是誠郡王給你的信。」崔語星的心微微一顫,詫異地接了過來。崔語月卻是與鐘菲快速交換了眼色,不約而同地生起一股擔憂來,眼下這節骨眼上,誠郡王三番兩次地送東西過來,與語星之間的關系越發曖昧不清,他這是想做什麼。
崔語星卻是不知道她們這一番思慮,坦坦然然地當面拆開了信封,只是當紙上的字字句句一一躍入眼中,她的心不禁一陣陣發緊起來,無力地垂下了手中的信紙。見她神色不對,鐘菲眼皮一跳,趕忙問道︰「小妹,發生什麼事了?」她抿了抿嘴唇,低低說道︰「他也听聞了最近京中的傳聞,怕我有什麼事,特意找人去查了下。說是那些話,最初是從謝府傳出的。」「又是謝家」崔語月面色也難看起來,「他們怎麼就這麼喜歡無事生非。」鐘菲卻是明顯要想得更遠些,「小妹,據我所知這件事陽哥也令人去查過,不過紛繁蕪雜的,一時也沒什麼頭緒。可誠郡王竟然能這麼快查清楚,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她猛地一怔,方才完全只注意信上的內容去了,根本沒來得及細想。經鐘菲這麼一提醒,她頓時清醒了不少,「嫂嫂說得是,我還真是忽略了。」鐘菲眼眸微抬,
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小妹,誠郡王信上可是還寫了什麼,否則你不會如此魂不守舍。」「嫂嫂你可真厲害,這都讓你瞧出來了,」她苦笑一下,隨手將信遞給了她,「你看了就明白了。」
鐘菲遲疑地掃了眼那封信,不知該接好還不是不該接,猶豫間,崔語星已是將信塞到了她手中,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嫂嫂,趕緊瞧瞧,我還指望著你給出點意見來了。」鐘菲心中一動,忙垂下眼,匆匆看了個大概,「這,這……這可能當真?」崔語星神色凝重地點點頭,「誠郡王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他既然能這樣說,必是得到了什麼信。」崔語月見兩人俱是一臉嚴肅,敏感地問道︰「可是宮中有什麼變化?」鐘菲擱下手中的信,長長地嘆了口氣,擔憂地望望崔語星,又望望她,「是關于各位皇子指婚的事。」崔語月疑惑更甚,「可是,不是說選妃宴已經取消了嗎?」「是取消了,不過在此之前,宮中主持此次選妃的幾位娘娘早已將備選的各家千金模了個底,皇上已令她們直接擬了個名單上去。」「是這樣,」崔語月心中一緊,已有所覺悟,聲音略略顫抖,「那上面可是有我的名字?」鐘菲已知道她與程宇澈之間的情分,心下不忍,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只能含糊不清地說道︰「這畢竟還要經過聖裁才做的準,你也無需太擔心了。」崔語月的雙手微微蜷縮,力持鎮定地望著鐘菲和崔語星,「你們放心,我受得住,事情到底是怎樣的?」鐘菲為難地看向崔語星,「小妹,你說這……」崔語星咬了咬牙,半垂著頭,沉聲答道︰「皇後娘娘將你指給了熙哥哥。」「什麼」崔語月震驚地站起身來,不敢相信地盯著崔語星,「小妹,這是怎麼回事,睿親王他中意的那個人不是你嗎?」崔語星煩躁地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水,「你知道的,皇後娘娘向來不怎麼喜歡我,但是她又必需把崔家牢牢地拴在三皇子的戰車上,所以挑中了你。至于她族中的那兩個姑娘,一個指給了三皇子為正妃,一個打算以後再指給熙哥哥為側妃。」她恨恨地啐了聲,「她可真是會盤算,兩個兒子都要死死控制在手中。」崔語月呆呆地坐回椅中,她無法想象,若是一切真如此發展,將會是怎樣的一場悲劇。
「你們也不要太過悲觀,」鐘菲見兩姐妹俱是一片愁雲慘霧,忙開解著,「眼下也只是誠郡王一人之言,連公公和陽哥都沒提起過,皇上究竟是不是這麼個打算,還說不定。」崔語星搖搖頭,「如果皇上的病情真的如外界所傳,也不是不可能的。」「你的意思是,皇上可能想趕在他的身體變得更糟糕前替下一位繼任人鋪好路。」她的話一出口,鐘菲便明白了,「畢竟
沒有什麼是比聯姻更快、更有效的辦法了。」「不錯,」崔語星贊同道︰「我們也可從皇子的指婚人選,瞧出些上面的意圖。」崔語月此時也明白了許多,眼底生起幾分不虞,「看來針對小妹和誠郡王的那些謠言也是頗有深意,不然怎會如此之巧。只希望睿親王能不為所動,那麼一切還有轉圜的余地。」鐘菲听到此,不禁臉色一變,「小妹,睿親王是不是有段日子沒來看過你了?」崔語星也是一驚,嘴尖感到些許苦澀,難道他也相信那些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