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四七六年七月初三,大宛王子扎圖集合部落兵馬四十萬與大宛北部城池逐業祭天盟誓,次日,舉兵北侵楚地。
楚皇聞訊,十三道加急軍令自長安火速傳往南境,軍令命南境主將嚴陣以待,卻只字未提主帥人選。
七月十一,大宛十萬前鋒兵馬與帕密河遭遇第一股前來抵御的楚軍。
由龍威將軍林逸帶領的三萬楚軍與大宛前鋒軍交戰,楚軍大敗,四散而逃,大宛軍長驅直入,渡帕密河直逼楚地西南邊境建州。
七月十四,大宛第二軍團十萬軍與前鋒軍會和與建州以東百里之地。
七月十五,大宛大將摩之率十萬兵馬攻建州城,兩萬楚軍死守一夜,第二日,建州守將林德棄城而逃,帶領殘軍及建州百姓後退至隨州。
大宛勢如破竹,楚**民人心惶惶,扎圖與帕密河以南得聞此訊,令余下的二十萬軍馬按兵不動,在美人歌帳之中做起了坐擁長安的美夢。
當隨州城被圍的消息傳來之時,顧雲曦正暈船暈的厲害。
渭水相比淮水更為廣闊壯大,乃是從蒼墨高原上的雪山發跡,途徑祁連山,由西涼與楚地的交界之處入楚,自楚地北部橫穿而過,最後從東齊南部入海,乃是楚地境內最大的內陸江河。
為了趕路,一行人選擇的乃是水中易行的中等官船,這種船吃水深,動力足,速度極快,唯一的缺點便是遇到風浪便顛簸得厲害,顧雲曦前世今世都未曾坐過船,這第一次難免暈的極為厲害。
靈兒端著一份青菜白粥放在顧雲曦艙里,看著趴在床上面色蒼白的人眼淚汪汪,「主子,您好歹吃些吧。」
顧雲曦無力的搖了搖頭,「不了不了,你快些拿走。」
靈兒趴在顧雲曦的身邊,一下又一下的為她順氣,「主子你兩天沒吃了,再好的身子都受不住,這青菜白粥是公子讓人去岸上給主子弄來的,主子好歹吃一口?」
顧雲曦無力的轉過頭去,固執的搖頭,「不吃。」
吃了也會吐,尋常用的暈船藥在她這里分毫作用都沒有,她不如就著麼昏昏沉沉的餓著,顧雲曦緊閉著眸子,耳朵旁側是呼呼作響的轟鳴聲,肚子里一陣冷一陣熱,腦袋痛的快要炸開,稍稍不留神便有要作嘔的感覺,顧雲曦咬著唇將自己埋在被子里,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她無奈的想,要不然干脆利落的給自己來一刀?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進艙內,顧雲曦無奈之際,「說了我不吃,都拿走——」
萬俟宸眉頭一皺,看了看旁里放著的完全沒動過的吃食,靈兒回身一看竟是萬俟宸,趕忙站起身來讓在一邊,「公子。」
顧雲曦一听眉心一皺,奈何現在的她面色蒼白一身冷汗,在床上躺著只怕衣衫不整頭發也是亂的,所幸便那麼趴著不起來身了,她深吸一口氣,有氣無力的道,「殿下自去忙吧,不必管我。」
話音落下便有一股子氣息逼近,顧雲曦心中一緊腰間已經穿過一只大手,萬俟宸用力一撈便把她攬進了懷里,看著眼前小臉蒼白還紅著眼楮的人萬俟宸心中一緊,顧雲曦倒不是哭,她只是被那喉頭不斷泛酸水的感覺折磨的。
萬俟宸將她耳側幾縷頭發捋上去,輕聲一嘆,「你跟著我來,我不管你誰管你?」
顧雲曦愣住,下一瞬萬俟宸竟然將她打橫抱起,又看靈兒一眼,「換新的粥來,送到我那里。」
靈兒應聲,萬俟宸便將顧雲曦抱出了艙門,沿著向上的階梯帶著她上了頂層,萬俟宸的房間很大,因為這兩日所有的折子都在他這里匯總,他身邊增加了很多人,每日里都要在這里議事許久,反倒是顧雲曦,自從上了船變成了病人,還從未幫他出過什麼點子。
顧雲曦有些不贊同的四處看看,「殿下——」
萬俟宸按住她的腰身,眸光動也不動的抱著她進了艙門,房間里只有慕言站著,顧雲曦微松一口氣,萬俟宸便帶著她到了最里間,看著那房間里的床榻,顧雲曦有幾分緊張的看了萬俟宸一眼。
萬俟宸眼底閃過一道光彩,卻只是將顧雲曦放在了床邊上,顧雲曦呆呆的正覺得不解,站在她眼前的男人忽然蹲在了她面前,顧雲曦正自驚愕,這男人竟然抬起她的腳,抬手就要月兌她的鞋襪。
「啊——」
顧雲曦幾乎是一把推開萬俟宸將自己的腳收了回來,她雙眸大睜的看著萬俟宸,又是懊惱又是疑惑,顧雲曦雖然是使足了力道的,可惜她現在虛弱的很,萬俟宸不過被她掙月兌了腳而已。
萬俟宸嘴角一勾,眉頭微蹙,看著她,「怎麼?」
顧雲曦有幾分不好意思,在大燕女兒家未嫁之前不可將自己的腳露給男子看,即便是西夏,也不好這樣子——
她有幾分囁喏,「要做什麼?」
萬俟宸眸光一深看著她,「想不難受就別亂動。」說著便不由分說抓住她的小腿將她的腳拉了出來,顧雲曦听他說的鄭重,便不再動,只看到萬俟宸有幾分笨拙的月兌了她的鞋子,正要扯下她的襪子,顧雲曦小著聲音試探道,「怎麼做?不然我自己來?」
「刷」的一聲,萬俟宸根本不看她就月兌了她的襪子,襪子之下是一雙瑩潔如玉的小腳,白皙的腳腕被萬俟宸握在手里,好似握著一截白女敕女敕的蓮藕,她的腳趾頭圓潤,腳趾甲被修剪的極為好看,此刻看在萬俟宸眼里,眼底便亮起了一簇星火。
顧雲曦的臉紅了,腦袋里暈暈乎乎,下一瞬便感覺到一股力道按壓在了自己的第二根腳趾上,萬俟宸耐心極好,大指和食指十分有力的在她的第二根腳趾外側穴道上揉壓,顧雲曦只覺得一股子暖意從腳趾傳到腿上,從腿上再到自己的腰月復,而後胃里不停翻滾的酸澀之感竟然消失了不少。
她怔怔的看著身前低著頭的男人,本就因為難受至極而生的那一點點酸楚更甚,從她的方向看過去,他的肩頭寬厚,幾縷墨法一晃一晃的擋在側臉,鼻尖挺立,薄唇殷紅,他修長的手指握著他的腳腕,好似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他的指月復帶著粗糲的薄繭,來來回回的摩擦讓她的腳也熱了起來。
靈兒端著粥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她帶著幾分天真的眸子看著顧雲曦和萬俟宸,就想起了變作星子的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她不知怎地眼眶微微一紅,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外面慕言沒听到任何聲音卻看到靈兒退出來,也有幾分意外,他走到那屏風旁側向里面一看,一雙眸子瞬間瞪得老大!
「那個,我自己來吧——」
顧雲曦分明看到慕言的身影一晃,面上的熱度更甚了些,萬俟宸將她的一只腳放好,再去月兌她另一只腳的鞋襪,而後還是如此前一般在她的第二根腳趾上按壓,顧雲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一頭墨發落在她的眼簾之下,身上有一點溫熱的感覺,胃里的翻騰也緩和了下來,顧雲曦看著看著,她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再濕潤的眼角竟然微微一涼。
萬俟宸抬頭的時候就看到顧雲曦的頭垂的低低的,他也不去想那許多,只簡單的下命令,「躺下。」
顧雲曦一愣,抬起頭來看著萬俟宸,萬俟宸這才看到她眼底水華浮現,他微微一愣抬手按在了她肩頭,顧雲曦被他按倒在榻上,見他直直的看著她,她有幾分不自在的抬手覆在自己的眉眼之上,轉頭偏向了里面。
萬俟宸眸光一深,「你大概沒受過這樣的苦,還有兩日,委屈你。」
顧雲曦本想說什麼,可她嘴角一動喉頭一哽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萬俟宸眸光幽深的抬手落在她腰側最後一根肋骨之下,開口之時的聲音帶著幾分溫柔的舒緩,「剛才是第二厲兌穴,現在是鳩尾穴,你生在大燕,定然不習慣水上行船,是我疏忽了。」
顧雲曦閉著眸子,眼角潤潤的讓她十分不習慣,可是萬俟宸的話卻又字字句句的落在她心頭,好似一抹雪後初晴的暖陽,讓她堅硬如冰凌的外殼緩緩融化,融成一汪沁人心魄的碧水,她心頭所有的風霜刀劍凌厲刺角,在這汪碧水面前都化為虛無。
萬俟宸的手指帶著帶著魔力,將她胃里所有的冷熱交替都緩和了下去,暖意包裹了她沁潤了她,顧雲曦深深一嘆,心中的陰霾散盡,只剩春花爛漫。
不知道過了多久,萬俟宸的手從她腰側收起,「吃東西吧。」
顧雲曦只听到萬俟宸的腳步聲漸遠,不一會兒靈兒便端著吃的走了進來擺在了窗下的小幾上,顧雲曦起身穿上鞋襪,腳趾上仿佛還留著他的溫度,顧雲曦走過去,軟糯的白米粥香味十足,兩碟小菜也色香味俱全,看得她一時間食指大動。
「主子快吃吧,看您好了靈兒就開心了,這兩天公子叫了好幾個侍衛下岸去尋治著暈船的法子呢,看樣子是找到了。」
顧雲曦嘴角一勾,低頭吃桌上的飯食。
吃完了飯天色已經不早,顧雲曦走出門去,慕言正站在那里候著,看到顧雲曦出來連忙微微躬身,顧雲曦走過去,「殿下呢?」
慕言看了看船頭甲板的方向,「主子在外面呢,說是姑娘覺得難受就歇一會兒。」
顧雲曦想了想,還是朝甲板走了過去,船頭之上,萬俟宸一身黑衣正迎風站著,顧雲曦不曾見過這樣大的江河,看著兩岸青山不停地後退,又看著河中波瀾翻卷,鼻端還有一股子江上特有的腥香味兒,難免的覺得有幾分新奇,萬俟宸听到腳步聲轉過頭來,「如何?」
顧雲曦盡力一笑,「沒事了,多謝殿下。」
萬俟宸掃一眼她依舊慘白的面色轉過頭去,並不說話,顧雲曦站在他身邊,只看著隨後一點光亮從地平線上落下去,再然後,江水之中便倒影出一道彎月光闌,顧雲曦的眸光掃過萬俟宸放在船舷上的手腕,那里正系著一塊白巾,正是昨夜蠱發之時留下的。
「依你看,渭水可比的上淮水?」
萬俟宸忽然一問,顧雲曦嘴角一勾,「渭水廣闊,比之淮水更甚。」
萬俟宸想了想,「可到底還是比不上雲宋,雲宋有淮水與瀾滄江,領土也不如楚地豐澤,楚地面積大,卻只有渭水一脈,南境到了夏日並不十分好過。」
顧雲曦眸光一眯,忽然轉頭看萬俟宸,「渭水水量豐沛,只怕是兩個淮水也比不上,殿下何不引渭水向南?」
萬俟宸轉眼看顧雲曦,顧雲曦想了想便道,「渭水水量大,每到雨季之時只怕楚地還要想辦法治河,從涼州而下,河床漸高,水患的危險便更大,若是引渭水向南,去彎取直,將土岸變作石道,不僅可以減輕渭水主流的負擔,還可以解決南境缺水的隱患,最重要的是,從此交通也可便利許多。」
萬俟宸眸光微眯,點點頭,「渭水到了建安便向東去了,我們向南便要上岸走陸路,只是引水向南並非一日之功,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那是自然,且開鑿河道要花費許多人力物力財力,若……若殿下想要以天下為先,此事到不是那麼著急。」
萬俟宸眸光深邃的看一眼顧雲曦,搖搖頭,「不,開鑿河道對我楚地萬民乃是不世之功,無論將來如何,這件事已經落到了我心間,都是要去做的,如果將來有一天楚地真將渭水引到南方,你便是楚地的功臣。」
顧雲曦搖頭,「殿下言重了。」
萬俟宸直直看著顧雲曦,一點兒也不像看玩笑的樣子,片刻,他忽然問,「你怎麼知道這樣的法子,據我所知,那本《齊民要術》之上並沒有說這一點。」
顧雲曦眸光一閃,低下頭去,「曾經在一本古書上看過,倒忘記是哪本書了。」
萬俟宸想了想便不再問,顧雲曦看著萬俟宸眉間的微蹙的樣子心中也有幾分擔心,「南境,如何了?」
「隨州被圍。」
顧雲曦心中一緊,卻見萬俟宸面色並未有十分大的變化,她想了想這兩日靈兒告訴她的消息,「大宛四十萬軍隊,若是一次肯定是吃不下來的,且雙方損失慘重對大楚百害而無一利,若能分而食之才是上策。」
萬俟宸眸光一亮看著她,顧雲曦一笑道,「靈兒跟我說了一些消息。」
萬俟宸點點頭,示意她繼續,顧雲曦嘴角一抿,有幾分保留的道,「扎圖現在還在帕密河以西,他只怕以為楚軍現在無主帥,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這幾天捷報不斷,他心中定然更放松警惕,他既然能將二十萬軍隊放在自己身邊,想來是對隨州城外的兵馬抱著必勝的信心,可是我想,殿下一定是有打算的。」
「嗯?」
「龍威將軍林逸,隨州守將林德都是凌南軍中走出去的將領,我想,他們即便是戰死沙場也絕不會逃亡,更不會棄城而去了。」微微一頓,顧雲曦繼續道,「還有殿下的一萬凌南軍,當日進涼州之時並沒有帶兵入城,我便想,那一萬凌南軍去了哪里。」
萬俟宸眸光亮晶晶的看著顧雲曦,忽然看向顧雲曦身後,「秦允,你覺得姑娘說的如何?」
顧雲曦驚愕的轉過身來,便看到秦允一身藍色長袍站在他們不遠處,顯然是將剛才他們的對話全都听進去了,秦允帶著笑意看著顧雲曦,「顧姑娘好心思,竟將主子的打算看了個大半。」
萬俟宸意味不明的看一眼顧雲曦,不知是贊賞還是什麼,秦允上下這邊廂看看顧雲曦,「看來主子將顧姑娘治好了,也不枉主子著急了這幾天,我準備的暈船藥對姑娘竟然分毫效用也無,要是十五先生在肯定要罵我了。」
顧雲曦眸光一斂,卻是問道,「十五先生去了哪里?」
秦允不知道,便看向萬俟宸,萬俟宸想了想還是道,「我讓他跟著阿然去了南越。」
顧雲曦心中一緊,明白了十五此行的目的,秦允看著眼前二人靜默的模樣有幾分意外,卻又不知道為何,當下便也不在多說什麼。
官船不分日夜的前行,在第三日的午間到了建安,顧雲曦對這個楚地小皇都早就有所耳聞,只是這一次他們根本沒有一丁點兒時間進城,萬俟宸一行數十人直接就在碼頭上換了快馬向著邊境而去,從建安道邊境,千里寶馬日夜騎行也得要四五天,戰事一日比一日吃緊,顧雲曦等人再沒有分毫的時間可以在路途之中浪費。
顧雲曦的騎術自然又讓在場的眾人吃了一驚,一行人日夜不分的趕路,讓顧雲曦疑惑的是,這一路上她還縷縷听到大楚三殿下已死的消息,雖有疑問她卻還是沒問出來,而連著五日趕路,眾人終于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到了溪州。
顧雲曦知道,溪州離隨州只有小半日路程。
一行人趕到了溪州城下,城門已經落了鎖,巍峨高聳的城牆頭上立著大大的黑底紅字「楚」字旗,偶見士兵巡邏的身影,一切都表現的十分正常,可是顧雲曦卻還是敏感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因為體力不支早就和萬俟宸同乘一騎,此時她轉過頭去一看,萬俟宸幽黑的眸子現出濃濃的森寒殺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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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覺得天下第一好男人就是我小萬~
古代涼州真心有白塔寺,這兩種治療暈船的法子也都是可以滴~最近各種的查資料,忽然喜歡上魏晉南北朝的歷史……
晚上做實驗,就寫這麼多了,再加一句,今天編輯找我要讀者的長評,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所以,這個……那個……誰有時間有心情給這文寫個長評啊喂!
質樸中肯就行,當然妖嬈華麗小清新都好,寫啊寫啊一定要寫啊~